李富貴伏在黃粱腳下,老淚橫流,嗚咽不止。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拜在地,口呼真君。
看著這一幕,黃粱一時啞然,接著準(zhǔn)備叫李富貴等人起來,卻看到從他們頭頂冒出了絲絲朦朧紅光,朝自己緩緩飄來。
‘這是......’
黃粱微微一愣,旋即想起這紅光和王道士吞下的別無二致,似乎不是什么好東西,連忙揮起衣袖。
李富貴等人看不到紅光,只看到黃粱揮袖,以為真君已經(jīng)厭惡了他們,在揮趕他們離開,一時拜得更加厲害。
可現(xiàn)在黃粱哪有心思管他們?
因為,這紅光已經(jīng)鉆入了體內(nèi)!
‘啊......呃,好像,沒什么感覺?’
紅光鉆入體內(nèi),黃粱沒感到身上有什么不適,反而精神好了不少,腦海中,還多了些不同的聲音。
‘真君在上,保佑我家大朗從戰(zhàn)場上平安回來......’
‘真君保佑!保佑我發(fā)財,發(fā)大財......’
‘山神爺爺,一定要保佑我家婆娘生個兒子??!生了兒子拜您作干爹......’
‘......’
黃粱覺得這些心聲聽著熟悉,好像就是眼前這些村民的聲音,但因為太過雜亂,求什么的都有,一時間分不清。
‘這紅光,難道是他們的心聲?還是說,是香火?’
猜了個大概,黃粱便沒再去想,只因為這香火心聲越來越多。順著一些紅光看去,才發(fā)現(xiàn),剛才逃跑,躲在廟外的村民,不少已經(jīng)跑了回來,對著黃粱磕頭膜拜,發(fā)愿祈福。
心聲多得好似無數(shù)和尚在耳旁念經(jīng),弄得黃粱心煩意亂。他面露不虞地喝道:“全都起來!不準(zhǔn)再拜!”
見真君發(fā)怒,所有村民登時收聲,卻沒有站起,只是怯兮兮地看著這廟中獨立的白袍山神,頭頂冒出的紅光也逐漸變少。
不過,整座廟里,還有一個人在低聲嗚咽。
“嗚嗚嗚,真君,真君......”李富貴年紀(jì)已經(jīng)大了,從黃粱睜眼就開始哭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哭得快暈了過去。而所有村民中,只有他頭頂還在源源不斷冒出紅光,徑直往黃粱飄去。
紅光飄入體內(nèi),黃粱卻有些疑惑,為何這李富貴毫無心聲?不過他沒有多想,只是目光柔和了幾分,連忙要將李富貴扶起。
畢竟,這看起來七十來歲的人了,又哭了這么久,暈過去就不怎么好了。
黃粱還是尊老愛幼的,雖然砸壇的時候李富貴恨恨剜了他一眼,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李富貴可能是真的很恨妖邪,也很敬太牢真君。
“唉,別哭了,起來吧?!秉S粱輕嘆一聲,把李富貴扶了起來。
李富貴漸漸收聲,好一會兒才平復(fù)下來,抹了一把老臉,看著黃粱,顫聲道:“真,真君,您,您真的回來了?”
‘什么叫我真的回來了?
‘難道,他說的是之前入主神像的狐妖?
‘嗯......算算時間,那狐妖十二年前才離開,這李富貴看起來七十來歲,應(yīng)當(dāng)見過當(dāng)時的太牢真君顯靈......’
黃粱眨眼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只是還不明白為何這李富貴如此激動,卻也沒有多想,點頭應(yīng)道:“嗯,本座回來了?!?p> 接著,又感慨著補充了一句:“你老了??!”
“啊!”李富貴見真君竟還記得自己,激動地有些顫抖,把著黃粱手臂的雙手不禁用力,又連忙松開,訕訕地笑了笑。又想說些什么,卻臉色一變。
“真君,求您救救李家村,救救我們吧!”李富貴用只有黃粱能聽到的聲音哀求著,作勢又要跪下去。其他村民見狀,雖不明所以,卻也要跟著再拜。
一想到那些心聲,黃粱頓時感到頭大,急忙拉著李富貴,又環(huán)顧喊道:“都不準(zhǔn)拜!不然本座馬上就走!”
強行扶著李富貴,黃粱又低聲問道:“可是擔(dān)心王道士的事?”
一聽到“王道士”三個字,李富貴點了點頭,又急忙搖頭??此杂种沟臉幼樱坪踉诮M織言語,生怕又惡了黃粱。
見李富貴這般模樣,黃粱不禁笑道:“你放心,本座知曉你們是被王道士蠱惑,不會降罪你們,你慢慢地說。”
黃粱這番話讓李富貴安了心,正準(zhǔn)備開口,卻看到地上血污,于是揮手招人,讓他們拿著鏟子糞瓢把廟中清理干凈,尤其是地上那攤血水。又喚人搬來一根凳子,請黃粱坐在神臺前,自己站在旁邊,這才開口。
原來,他們之所以會被王道士蠱惑前來砸壇,不僅是因為王道士哄騙大家,說李三家的娃遭了廟中妖邪才丟了魂,更因為,在王道士來之前,村里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怪事!
就在半個月前,李富貴做了一個夢。
夢中有一個面容模糊、渾身散發(fā)黃光的人,自稱太牢掌印,要李家村為他立廟,為期一月,規(guī)格只能比太牢真君廟低一點。
李富貴夢中異常清醒,自覺遇到神靈托夢,但因為今年村里情況艱難,便求那太牢掌印,把條件放寬松一些。
可誰曾想,這太牢掌印當(dāng)即就威脅李富貴,如不能如期立廟,就要李家村年年不得安寧。說完不顧李富貴哀求,消失不見。
李富貴瞬間夢醒,睜眼就看到床頭放了一張紙,上面用紅印蓋著“太牢”二字。當(dāng)時就想召集村民商議,可他自知李家村難出錢財立廟,若將此事說出來,反而會引起恐慌。
而這在一籌莫展的半個月里,那太牢掌印幾乎隔兩天就要催李富貴,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刹还芾罡毁F如何哀求,那人始終不松口。
李富貴后面就有點懷疑,那太牢掌印其實是一妖邪。畢竟他從來沒聽到任何人提過太牢掌印這個神靈,當(dāng)初太牢真君顯靈,也只是一個人,沒什么掌印護法之類的。
之后,他見王道士施法治好了李三家娃娃,便將此事悄悄告訴了王道士,這才有了王道士編撰真假山神,蠱惑村民砸壇之事。
而直到黃粱顯靈,一拳砸到王道士臉上,李富貴才徹底明白,李家村所有人都被王道士這個妖道給騙了,于是這才央求黃粱救他們。
如果那太牢掌印是真神,求黃粱出手,自然能約束祂。但若真是妖邪,真君顯靈,難道還拿不下?
‘拿不下啊......’
聽完李富貴所述,黃粱真的很想告訴他,自己搞不定。即便黃粱清楚,那個太牢掌印估計和自己一樣,都是假貨。但看那架勢,分明就是個會法術(shù)的妖邪嘛!
至于自己?
才穿越過來就差點被弄死,雖然現(xiàn)在被這些村民尊為真君、山神,可問題是,自己除了拳頭硬一點,勉強算刀槍不入,其他啥也不會!
再加上這王道士才死,幕后之人都還沒來找自己麻煩,如何又自找麻煩?
可看到李富貴無比期翼、虔誠的眼神,加之自己想從他身上了解一些信息,黃粱竟不知道如何開口。思索片刻后,才故作嚴(yán)肅道:“本座知道了。如果那什么掌印再來找你,你先搪塞過去。后面的事,本座自會處理。”
得到黃粱支招和保證,李富貴立馬輕松起來,連忙又要跪下。
眼見那紅光從李富貴頭頂冒出,黃粱立馬起身扶住他:“莫拜!對了,李......富貴,本座閉關(guān)十二載,不受香火,不問世事,你可知,這世道有何變化?”
李富貴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又好似明白了什么,思索了片刻,又嘆了口氣,剛要開口,卻聽到一個驚慌的聲音從廟門口傳來。
“不好啦!不好啦!”
黃粱順聲看去。
只見剛才提著糞瓢,把王道士舀出去的一個村民滿臉焦急地跑到黃李二人面前,先是對著黃粱跪下拜了三拜,才慌忙爬起來,氣喘吁吁道:“山,山神爺爺,那王,王,王道士,被他徒弟搶走啦!李九,李九也被打傷了!”
“什么?”李富貴一驚,連忙招呼廟中村民,“快!快去看看李九!”
黃粱聽到這個消息,微微皺起了眉,接著,似乎想起什么,蹭地一下站起,急聲問道:“那個道童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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