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鄧少剛,便開始盤算:看那使錢的人相貌堂堂,又會見機行事,如不趁機敲詐他一番,豈不是白白浪費。于是,將國字臉塞的錢與眾人分了后說道:
“這點權當酒資,”接著看看眾人:“大家想不想搞點錢花?”那些個巡警都深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奈何這山小水枯,無甚油水好撈,頭腦也不如所長好使,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所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三兒,”鄧少剛沖一名巡警道:“前些天那個何寡婦上吊的案子,搞得如何了?”
“準備結案了?!?p> “不慌結,再等一下?!?p> 幾個人互相瞧瞧,不明就里。
原來,本鎮(zhèn)轄區(qū)一鄉(xiāng)村,有戶人家乃是何姓寡婦,三十幾歲死了丈夫,與一十來歲的兒子生活。寡婦門前是非多,常常有些緋聞閑話傳出來。
村中有個六十來歲的鰥夫朱老頭兒,也起了歪心思,常去撩撥和寡婦,卻遭何寡婦罵過幾回。一日夜晚大雨,朱老頭吃了些酒,酒壯慫人膽,便趁著雨夜,強行闖入何寡婦的宅子。
這何寡婦雖說風聞不好,卻也個性剛烈,自己愿意的事無話可說,自己不愿的事那也強扭不得。頓時便與朱老頭扭打起來。何寡婦怕把孩子驚醒,讓孩子瞧見,真是羞死個人,遂只得悶聲反抗。
這朱老頭只當何寡婦“欲說還休”,越發(fā)上勁。終是女人力弱,最后被朱老頭將個衣衫扒了個精光。
終于,在何寡婦堅決抵抗之下,最后一道城防未被朱老頭攻破。朱老頭終因年老力竭,不可久與糾纏,便放棄進攻,鳴金收兵。
這何寡婦雖不守婦道,卻也是生活所迫,哪遭受得了這般侮辱。自己哭了一夜,第二日,將家中唯一的生蛋老母雞殺了,煮了一頓好飯給兒子吃。然后吩咐兒子去請村長來家中議事。待村長來至家中,何寡婦已經懸梁自盡,已然氣絕。村長趕緊叫來村民,大家七手八腳把何寡婦放下來,卻見自縊的白布上,用火炭寫的歪歪扭扭三個字“朱老頭”。村長見出了人命,不可輕慢,立即著人向鎮(zhèn)上警務所報案。警務所立即安排警員里立案調查。
巡警林存兵排行老三,是案件主辦警官,現(xiàn)在已經查明事實真相,正待結案呈報。
“三兒,你去找村長,及所有村民重新做一份口述證據(jù)。”
“這?”
“你跟村長說,罪犯是本村村民,有損本村名譽,現(xiàn)在咱們給予關懷照顧,找了個人給朱老頭頂罪。為了小懲大誡,對朱老頭咱該懲罰還得懲罰,但是,不留案底。這樣,對上有交代,咱村也有好處?!?p> “所長,不愧是所長啊!”
“嘖嘖嘖,牛!”
“高!高!實在是高!”
大家紛紛給所長點贊。
“但是,罪犯那份口供咋弄?”林存兵問道。
所長看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巡警說道:
“這就要看咱們郝警官的本事了。”
“包在兄弟身上!”警官郝大明拍了一下胸口,瞪大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想來昨晚又在哪里高興了一個通宵。
“三兒!”
“到!”林三應道。
“原來的資料也不要銷毀,原件扣留保存。”
“遵命!長官!”林三立即立正敬禮道。
“大家工作去吧,把工作做細、做實、做干凈,啊——”
“遵命!長官!”幾人立正敬禮,立即來了工作勁頭。
警務所看押室在一條長長的甬道里面,甬道幽深昏暗,彌漫著一股糜爛的臭味。郝大明與另一位警員一起,走到甬道最里邊的監(jiān)室,打開監(jiān)門。馬成聽到有人來,頓時站起來,扒住監(jiān)室門大喊:“放我出克——”
“好,馬上放你出去?!焙麓竺髡f道:“走?!?p> 于是帶著上了腳鐐手銬的馬成往審訊室走。
甬道前方右邊,走下十數(shù)級臺階,再右拐進入一個更加幽深的甬道,昏暗的路燈讓甬道充滿了某種神秘的壓抑。
馬成見狀,有些恐慌。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就是揍了那小子一拳嗎?他們帶我倒這里來干嘛?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他有些遲疑不前,警員推了他一把:
“走!”
他不得不繼續(xù)前行,進到一個房間。房間里面的燈光比甬道燈光明亮多了。然而,這種明亮,卻并沒有帶給馬成一種敞亮感,反而是一種恐懼。因為,他看到了各種他認識的不認識的刑具。
審訊室早有兩個警員等在那里,馬成進來后,郝大明拿了份文件給兩位警員簽字。然后,把馬成加道一張鐵圈椅子上,把馬成雙手雙腳固定好。
“審訊”開始。
吃過午飯,夏祺云一會看看鬧鐘,一會看看鬧鐘,直嫌這鐘走得慢。
忽然,他猛地想起,三日前與那江湖術士擺攤匠約好的拜師學“法術”一事,可是,卻又跟那小女孩約好。這兩件事,剛好沖撞一起,這便如何是好?不去拜師吧,那人空杯來酒倒還罷了,那“仙人獻桃”可真神奇。且不說獻桃了,就單是那空中立繩,也大為神奇。何況,幾年以來,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神奇物事,到底是個啥,總要想法弄個明白。張幺姑口中的道士沒找到,張幺姑自己找了三四年,至今也沒有找到。看這江湖術士擺攤匠似乎倒有些本領,若是從他那學著點本事,可不就能解決了困擾了自己幾年的心結了嗎?
可是,一想到那電影人兒一樣,英子一般的小女孩,她對自己的關心和親近,心頭便是一熱。原來,這夏祺云在學校很不受老師同學待見,竟然有老師在班上公開號召所有同學孤立他。自然,其他同學也都樂得順著老師來欺負他。至于江波他們那天約他一起玩,他知道他們是有求于他,就是讓他潛水撈石子。像那小女孩這般關心他,愿意親近他的,還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他實在舍不下這種感覺。他甚至渴望,這種感覺可以保持一輩子。
“哎——”夏祺云暗自嘆了口氣:“那物件兒雖說是塊心病,可是也正如娘親說的,終究不關我的事。何況,那所謂的‘法術’,也可能不過就是障眼法,魔術而已?!蹦罴按?,心頭道:“算了,還是去赴小女孩之約?!?p> 鎮(zhèn)中,糖鋪子街。
庭院。
天井,假山,水池。
池中幾尾金魚游來游去,爭相覓食。一個小女孩正在池邊投食。
“湄兒!”一個清脆的婦人的聲音至屋內傳來:“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原來,這天正是江波姨表妹水之湄回城之日,她母親特地來接她。
“收拾好了的,媽姆?!彼貞馈?p> “那去跟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告?zhèn)€別?!眿寢屢呀涀叩脚赃?,“對了,你還要特別謝謝江波哥哥呢。這些天全是他陪著你玩,你還老惹人家生氣?!?p> “哼——”水之湄橫了一眼。
“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再見!”水之湄又看了一眼一旁悶不著聲的江波,以及江波父母,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書遞給江波:“送給你的?!辈淮ń舆^,便對江波父母道:
“叔叔阿姨再見!”
“以后又來玩啊,小妹?!边@“妹”和“湄”同音,也不知在他們口中,到底是哪個字。
一行人跨出庭外,門外街道之上,已經停好一輛吉普車。車旁站立著司機和保鏢。甫一出門,司機保鏢便接過包裹。待保鏢來接水之湄手上的書包時,水之湄一縮手,拒絕了保鏢:
“我自己拿。”
保鏢愣了一下,立即回道:“是!”
大家上了車。免不了,又是一陣告別。然后,司機啟動了汽車,一溜煙,往鎮(zhèn)外駛去。
鎮(zhèn)東北一里許,是一個山埡,翻過山埡,下得一個坡,便上了進城的大道。夏祺云早早地候在山埡,他特地爬到山埡旁的小山坡上,望著鎮(zhèn)子方向。一直都沒有見著那個電影人兒。這時,一輛吉普車緩緩爬上山埡,停了下來。夏祺云并沒有想到“小英子”就在車上,還巴巴地望著鎮(zhèn)子方向。小女孩沒見著夏祺云,便下得車來,四下張望。這時,山坡上的夏祺云一下見著了小女孩,一下子撒開腳丫跑了下來。兩張燦爛的笑臉,在午后太陽的輝映之下,恣意地綻放。
“送給你的!”水之湄無暇的眼睛,一閃一閃。
“嗯——哦——”夏祺云有些緊張:“這,嗯——謝——謝你——”
“再見!”
“再見!”
車子又一溜煙啟動了。
車內,水之湄的母親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跟這些人交往,要小心?!?p> “我知道,媽姆?!?p> “要是讓你爹爹知道了,可得了?”
“媽——姆——”水之湄撲倒在母親懷里撒起嬌來。
母親一手擁著女兒,一手撫摸著女兒后背,雙眼冷冷地望著前方。她心里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家,而他們的女兒根本不知道。甚至,就連車里的司機、保鏢都不知道。他們——不,他們家應該對一切可能的危險都保持高度的警惕。她不禁摟緊了女兒,下意識里害怕某種未知的危險臨近。這是她和丈夫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