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甘州附近的獵場上,傅津川帶著幾十個善于騎射的扈從,與鐵勒、六谷、克烈三大藩部的年輕貴族子弟正在進行圍獵。
傅津川穿著一身褐色戎袍,頭戴幞頭,縱馬飛馳,手里拿著的卻不是上陣時候用的那張七石強弓,而是一張三石弓,箭發(fā)連珠,例無虛發(fā)。
連珠十二箭,皆有獵物被命中。
身后的幾十個扈從都是身穿黑色圓領(lǐng)袍,緊緊相隨,并用合圍驅(qū)趕獵物。
高臺之上,傅懋修和四部可汗,包括遮普龍珂在內(nèi),以及甘州文武官員正在觀看這場年輕人之間的
較量。
“我家子弟如何?”傅懋修十分自得的問道。
“好個祁連神箭,射術(shù)馬術(shù)都是一流。傅家兒郎真是虎父無犬子啊?!?p> 六谷可汗遮普虎昌夸贊道,他確實沒想到拍馬屁拍到馬蹄上。
其他幾位可汗聽了也紛紛贊揚,“有國公的風范”“如大帥一樣勇猛...”
幾位可汗想的是,兒子都這么猛了,老子豈不是更猛?
傅懋修聽了這話,倒是覺得有點諷刺,不過面上也沒什么反應,依舊談笑自若。
只有回河可汗遮普龍珂看著馳騎如飛的傅津川神色復雜,怔怔出神。
此時場中,其他三部的年輕人看著傅津川滿是不服氣。
“傅郎君騎射俱佳,射獵這一項我是服了,卻不知道郎君敢不敢在較量一番?!?p> 鐵勒部王子遮普華黎明顯有些不服氣道。
“哦王子還想較量些什么?”傅津川這邊翻身下馬,跟遮普華黎一起往高臺方向走去。
“不如我們各出十個勇士,比試一番武藝兵擊如何?”
遮普華黎身材高大魁梧,面貌英俊,氣勢十足,一向以驍勇在四部之中著稱。
今日看到傅津川這個同樣有驍勇之名的年輕人,剛剛在小葉城打下諾大的名頭,自然是有些較量一番的心思。
而剛剛在射獵中,他的斬獲也同樣豐厚,但還是不如傅津川連珠箭出彩。
遮普華黎爭心一起,傅津川也來了興致,他本就是好斗之輩,說起比試自然是躍躍欲試。
“好,就與王子在斗上一番,你我各出十人,比試一番,不過這比十場若是勝負各半便沒法計算輸贏,不如這樣,第十一場就讓我與王子親自下場較量一番如何?”
遮普華黎大笑道:“傅郎君此言正合我意?!?p> 另外兩部的年輕貴人們,完全沒有參與這種比斗的想法,而臺上的傅懋修和諸部可汗一聽傅津川和遮普華黎的賭約之后,同樣是興致勃勃。
傅懋修道:“去告訴三郎,既然是比試,那要點到為止,不可傷了和氣?!?p> 鐵勒可汗遮普撒哥道:“國公,要不還是算了吧,這比斗外一傷了郎君就不妙了,我那兒子自幼天生神力,驍勇無比,這外一...”
“可汗不必擔心,想必年輕人也該有些分寸,我兒最是識時務,放心放心...”
傅懋修大笑著回應,心里卻在暗想,這遮普撒哥應該是個實在人,居然還擔心起三郎來了...
雙方很快準備妥當,傅津川這邊打頭陣的是陳行。
對面的是一個使長槍的彪形大漢,面目兇惡,只有頭上留了一撮頭發(fā),身穿皮袍,氣勢洶洶。
“陳行。”
“符頓?!?p> 話音一落,那名叫符頓的藩人就直接挺槍而行,疾步自刺,勢若奔雷,讓諸多觀戰(zhàn)之人不僅為陳行捏一把汗。
陳行這邊邁出一步,手搭在刀柄上,然后突然發(fā)動,速度快的讓觀戰(zhàn)者都看不清他做了什么。
一道身影一閃而過,陳行此時應背對這符頓,緩緩收刀。
“承讓了?!?p> 然后只見符頓砰的一聲跪倒在地,確實左腳跟腱出有一絲極細的刀口開始往外滲血。
“我留了手,別逞強,養(yǎng)半個月能好?!?p> 陳行見符頓還想掙扎站起來,就出言勸說道。
遮普華黎見狀,一擺手,示意讓人把符頓攙扶下去醫(yī)治。
此時在外圍觀戰(zhàn)的晉軍士卒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贏了,都沒看清怎么出手的就贏了?
“大晉萬勝,大晉萬勝。”
數(shù)千士卒高聲叫喊,讓整個場面變得更加熾熱。
高臺主位上坐著的傅懋修端起酒杯道,笑著道:“承讓承讓。”
遮普撒哥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也回敬一杯。
陳行走下場,跟正要上場的馬三寶擊掌示意。
后面的龐云看到嘟囔道:“就知道耍帥...”
第二場開始,馬三寶提著馬槊入場,他身材將近九尺,面色黝黑,留著干練的短須,比起陳行的瀟灑,他更具成熟穩(wěn)重。
對面第二個上場的同樣是個用馬槊的,身材同樣雄壯無比,兩人本都是馬上健將,下了馬步戰(zhàn)都不是長項。
兩槊相交,斗了十幾個回合,馬三寶也試探出了對手氣力手段,這才發(fā)了力將對方的手中的長槊挑飛。
第二陣,勝。
第三陣,早就急不可耐的龐云下場,三槍定場,勝。
第四陣,鄭逢春,勝。
第五陣,張奎,勝。
連敗了五陣,不管是遮普撒哥還是遮普華黎,臉色都難看的很。
遮普華黎本想著挫一下晉軍的銳氣,好讓鐵勒部在會盟談判中能多些底氣。
畢竟晉國這邊剛剛幾十個人就把他的伯父回河可汗遮普龍珂擒獲,小葉城上下連個像樣的反應都沒有。
鐵勒部并沒有跟大晉作對的意思,但還是想在會盟中爭取對于己方更有利的條件。
所以遮普華黎才要跟聲名大噪的傅津川相爭。
看著遮普華黎那張面色鐵青的臉,坐在對面的傅津川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然后站起身來。
“王子,不如下一場你我比斗?”
遮普華黎騰的站起來,“好,多謝郎君賜教?!?p> 遮普華黎這邊手持兩柄金瓜錘,看那錘頭就知道他的力氣定然極大。
傅津川提著長槍上臺,他在上京城本就是好勇斗狠之輩,不然關(guān)靠著家世就能讓“上京群雄”畏服?
要知道上京城那可是魚龍混雜之地,那些個大小幫派和市井大豪,那個是沒背景的?
而傅三郎是直接以力破局,先打了一遍。在以勢壓之,以利誘之,才讓“上京群雄”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來了這河西,更是大小數(shù)十戰(zhàn),戰(zhàn)陣搏殺之間武道境界進步極快,已經(jīng)是能摸到三品高手的門檻了。
而鐵勒部王子遮普華黎也是自幼習武,且天生神力,勇武過人,一向自視甚高,在鐵勒部中未逢敵手,如今手下連輸了五陣,此時已經(jīng)是怒火中燒了,聽到傅津川的邀戰(zhàn)自然是欣然應允,打算在傅津川身上找回場子。
傅津川手持一桿一丈長槍,走上場后解開左手解開黑色的披風往后一楊,然后先發(fā)制人直取遮普華黎。
看著長槍挽著槍花自奔眼前而來,遮普華黎急忙用金瓜錘格擋。
兩只金瓜舉重若輕,上下格擋傅津川的長槍突刺。
若是在外人看來,傅津川的槍刺的并不快,但只有行家才能看得出傅津川這一手槍法的精妙。
每一次出槍看似不快,實際上招招要害,讓遮普華黎不得應付的手忙腳亂。甚至一度遮普華黎有點錯覺,那就是傅津川的槍有時候在等,等他的錘到了在刺。
不,不是錯覺。
他就是再等自己的錘到位了才刺。
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的遮普華黎很是沮喪,卻也仍舊不愿意承認自己不如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年輕人。
在架開了傅津川的一槍突刺以后,遮普華黎往后一退了一步,然后把兩只錘子扔在地上。
傅津川見狀也明白過來,對方這是想要赤膊打一場。
于是他將長槍往后一擲,龐云上前一步接住長槍拿好。
“你的槍快,兵刃我不如你,現(xiàn)在試試拳腳?!?p> 遮普華黎直接奔著傅津川而來,一出手就是如同八極拳中的頂心肘一般招式。
傅津川見到對方出招確實好不避讓,手肘橫掄往前一架兩人肘對肘結(jié)結(jié)實實來了個氣力碰撞。
遮普華黎見傅津川同樣氣力驚人,后撤一部再度出拳,這次傅津川直接用手掌握住了對方拳頭。
遮普華黎一見大驚失色,另一支拳頭也順勢擊出,同樣被傅津川握住。
兩人從拳腳直接變成了角力。
遮普華黎怒發(fā)沖冠,兩拳發(fā)力,卻感覺對面的傅津川就像一座小山一樣不可撼動。
正當遮普華黎發(fā)力之際,傅津川的松開了一只手,然后雙手抓住另一只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只摔得遮普華黎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整個過程就沒給遮普華黎反應的機會。
“郎君威武,郎君威武。”
幾十個扈從連帶著外圍的數(shù)千軍士一起高聲叫到。
遮普華黎撐起身站起來,在沒有任何的不服。
右手搭在左肩,然后沖著傅津川一低頭,用了一個西域禮節(jié)連表示自己認輸了。
傅津川則是抱拳拱手。
“哈哈哈哈,可汗,承讓了,我兒津川更勝一籌啊?!?p> 傅懋修做在高臺之上,再次舉起酒杯跟遮普撒哥示意道。
鐵勒可汗這下也服膺了,嘆道:“我兒雖然稱雄鐵勒部,到底是不如大晉上邦的郎君威武?!?p> 傅懋修此刻心情好極了,這次會盟的目的說到底就是為了讓四部老老實實聽話,別動不該有的心思,既要安撫也要敲打。
如今傅津川贏下射獵和比武,等于是里子面子都掙到手了。
經(jīng)此一役,那個藩部還敢跟大晉言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