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府屬于兩京十三布政司之中的兩京之一的南京城,天下兩府獨一份,氣派自然不是其他省府能夠比的。
秦墨進門時由衙役交付守門的錦衣衛(wèi),由錦衣百戶核驗的放了進去。
一路上,秦墨始終沉默著。
直到堂前傳報,錦衣衛(wèi)高聲喊道。
“秦墨帶到?!?p> 推搡著,秦墨被帶到堂前。應(yīng)天府推官陳景祿端坐在堂前。
推官為府尹的輔佐官,官居從六品,并不負責政務(wù),只負責斷案但是沒有量刑權(quán),與府一級的法官類似。
明朝一共有是十三個布政司(省),一百三十多個府,便是有一百三十多個推官。
除了應(yīng)天府與順天府的推官是從六品,其余府的推官皆是正七品,掌管刑名,偶爾管管審計。
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屬于事務(wù)官,說白了就是給府尹大人埋頭干活的小弟。
比不上人家二把手府丞周知正,手中有點權(quán),還特么閑。雖然很多事情都不經(jīng)手,但是人家明面上畢竟還是府丞。
前段時間京城來旨,封了快七十歲的王繼為兵部尚書。而應(yīng)天府尹的位置卻空了出來,按照傳統(tǒng)極有可能是兵部尚書補缺兼職。
想到這,陳景祿不由嘆了一口氣,自家頂頭上司懸而未定。聽說老大人王繼不茍言笑,怕是以后沒好日子過了。
“你就是秀才秦墨?”陳景祿咳嗽一聲,正色問道。
廳內(nèi)只剩婦人一人跪著,外邊跟進來的幾個男子婦人早就被不耐煩的陳景祿驅(qū)離了,旁聽還那么多話,該!
“學生秦墨,拜見大人。”秦墨微微躬身行禮,神色泰然。
秀才見官不跪,不上刑罰。
見秦墨行禮,陳景祿臉色稍緩。推官一般都由進士補缺,或是貢生,應(yīng)天府推官也是正兒八經(jīng)進士出身。
對于同為讀書人的長相斯文白凈的秦墨,自然是第一印象會好一些。
“嗯?!标惥暗擖c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轉(zhuǎn)而問道,“本官問你,你如實回答不可有假?!?p> “是?!?p> “你是否認識你身旁那婦人?”陳景祿問道。
秦墨瞥了一眼,那婦人身子抖了抖,不敢抬頭對視,身子伏得更低了。
“認識?!?p> “婦人王氏指控你并無資質(zhì)胡亂行醫(yī),以至于治死了她的丈夫王老三。”陳景祿問道,“以上可否屬實?”
行醫(yī)資格,自周漢起就有。古代行醫(yī)一般有兩個途徑,一是考。萬物皆可考。通過太醫(yī)院舉辦的醫(yī)學考試便可行醫(yī)坐館。
二是子承父業(yè),有一個大夫爹,只能能證明有能力行醫(yī)即可接任。能紹其業(yè)者,量才錄用。
翻譯過來就是,有個當大夫的爹,加上自身技藝精湛就可以上崗了。但是有一點,入了醫(yī)籍,想要放棄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為了保證行醫(yī)亂用藥,一般出現(xiàn)醫(yī)療事故時,衙門都會找大夫討論藥方是否合理。配合仵作的尸檢報告,一同作為斷案輔助證據(jù)。
雖然哪個朝代都有偷偷摸摸行醫(yī)的人,更有甚者名揚天下。但黑戶是不能擺在臺面上的,特別是醫(yī)死了人的時候。
秦墨很坦蕩,抬起頭答道。
“一派胡言,我輩乃讀書人,怎會行醫(yī)治???”
“嗯?”陳景祿眉頭微跳,他開始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
“王氏,本官問你,三月初十那日在橋頭醫(yī)館外,是否是秦墨給你丈夫王老三治???”
“回大人,確有此事?!蓖跏厦偷靥痤^,哭著說道,“求大人做主,當日就是他給我丈夫治病,不足一月我丈夫便死了?!?p> “那日橋頭那么多人都看見了,民婦絕沒有說謊?!?p> “青天大老爺,求你為民婦做主?。 蓖跏峡蘅尢涮?,“我家孩子才八歲就沒了爹,以后我們母子還怎么活?。 ?p> 證人證詞都放在了陳景祿的桌上,錦衣衛(wèi)親自去橋頭醫(yī)館那辦的。
既是證據(jù)確鑿,事情就好辦了。
其實這件事本就是一樁鬧劇,可最大的問題在于秦墨沒有行醫(yī)資格,因此即便王老三的死與秦墨無關(guān),秦墨也免不了要受到責罰。
咚!陳景祿一拍桌,指著秦墨問道。
“秦墨,你可有話說?”
秦墨站在廳內(nèi)屹立不動,直到被問話時才開口說道。
“我說過了,我并不通醫(yī)術(shù),那一日王老三瀕死,醫(yī)館以無力為天為由拒絕救治?!?p> “而我所做的不過是懷著圣賢教誨,循古法用銀針刺激王老三穴位,盡人事聽天命,實乃命隕之際救命并非行醫(yī)。”
說道這,秦墨頓了頓,轉(zhuǎn)頭盯著身旁跪伏著的婦人幽幽說道。
“王老三那時能活,全靠君父天佑,神明憐憫。學生只是感嘆,擅用福澤之人恐怕后代再無天佑?!?p> 對于指控,秦墨咬死自己不會醫(yī)術(shù)不放,既然不會醫(yī)術(shù),便不是行醫(yī)而是見死而勇為。
因此,婦人王氏基于對秦墨治死人的指控從根本上就不成立。
換句話說就是,人家秦墨只是在大夫口斷必死之后,仗義而為,還特么當場救活了。你再告,那就是農(nóng)夫與蛇了。
而最后一句更是殺人誅心了,翻譯過來就是,神仙保佑了你丈夫一次,你卻濫用這份福澤,弄不好要斷子絕孫。
文人之弱弱在手腳,文人之強強在口舌。
一邊說著不可怪力亂神,一邊揮著拳頭吶喊皇權(quán)天授。天下一半的道理都讓文人占了,字字珠璣,句句成劍。
此話一出,王氏身子抖得更厲害,頓時埋頭痛哭了起來。
堂上,陳景祿自然明白秦墨在搬弄口舌,卻又拿他沒辦法。
“放肆,秦墨,你竟敢在本官面前滿口胡言!”
陳景祿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指著秦墨怒道。
“你說你不會醫(yī)術(shù)?”
“正是?!鼻啬嫔匀?,大聲答道。
聞言,陳景祿冷哼一聲,憤然道。
“你當本官是傻子嗎?你替顧府小姐治過病又怎么解釋,你說你不會醫(yī)術(shù)?你散播出去的藥方,你說你不會醫(yī)術(shù)?”
站在堂下的秦墨沉默了片刻,抬頭笑了。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