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山上,晴空萬里。
只有上山小道上的潮濕,暗示著昨日的狂風驟雨。
而在石階砌成打得山間小道上,一個捕快隨同其他香客一同上山。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靜心觀門前,他們是第二批到的早客。
靜心觀的名聲很不錯,老觀主和藹可親,慈眉善目;大弟子馬道長為人憨厚,待人和善;三弟子楚忘憂儀表堂堂,仙風道骨。
觀里的幾位老道長頗受附近的百姓歡迎,大家都拿這里當家一樣,有事沒事就來求一求,拜一拜。
香火錢也不貴,都是看著給的,有錢的多給點,沒錢的一個銅板意思意思也行。
倒是坐臺的道長,對每個香客的問題都幾乎有問必答,比身后的道像還要有求必應,更像是老神仙。
不過今日進觀的百姓卻是一愣,因為坐臺的道長換了人。
不再是慈眉善目的老觀主,也不再是憨厚老實的馬道長,更不是仙風道骨的忘憂道長。
而是一位清新俊逸,氣宇不凡的年輕人。
捕快劉軍越過眾人上前,他此次來是帶著任務的,所以來到楚云面前拱了拱手。
“這位小道長,請問老觀主和馬道長可在?何時出來?”
他所說的老觀主,便是靜心觀的觀主,楚云的師祖,思靜道人。
老觀主姓馮,所以為表尊敬,也被周圍的百姓親切的稱為馮半仙。
而馬道長,便是指的老觀主的大弟子馬天杰,楚云的大師伯,也是靜心觀的一把手。
至于楚云的師父,便是那位忘憂道長了,其俗名姓楚,道號忘憂。
楚云的楚便是忘憂的楚。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個夜晚,忘憂和以往一樣打開道觀門迎客,卻沒想今日的第一個香客是一個躺在搖籃中的嬰兒。
嬰兒籃里放了一塊玉佩和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著嬰兒的出生日期。
所以從那天開始,道觀里多了一個小道童,跟著師父姓,單名一個云字。
楚云笑了笑,道:“大師伯和師祖今日休息,由我代為坐臺,你有什么事與我說便好?!?p> 劉軍聞言一愣,隨即認真打量起面前的年輕人起來。
一襲青色道袍,胸口處用金紋繡著“靜心”二字,兩條長紋順著衣領向袖口延伸,在袖口處匯成兩條銀白色的小龍。
衣著之華貴和往日三位道長坐臺時穿得并無不同,一看就能顯露出靜心觀的顏面,如此說來確實是今日坐臺的道長無疑。
要知道每個道觀中坐臺的道長,幾乎就等于是道觀的門面,都是有本事的人。
老觀主和馬道長自不用說,都是有修為的人。就算是并無修為的忘憂道長,在道經的研究上也極有造詣,與人解惑不在話下。
可眼前的少年如此年輕,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莫非是返老還童?
劉軍如此想到,隨即腰背更緊繃了些,神色愈發(fā)恭敬地拱了拱手:“南市出了件命案,上頭怕滋生鬼怪擾民,所以特讓我來請道長超度一番。”
說完話,劉軍便候在一旁,等他去請老觀主或馬道長。
超度驅鬼的事沒有修為是不行的,所以以往的話即便是楚忘憂坐臺,遇到此類事情也會去請大師兄或師父出手。
此事說來有趣,人人都認為仙風道骨,儀表堂堂,貌似謫仙的忘憂道長居然一點修為都沒有,如果不是確實無人能從忘憂道長身上感知到一丁點的靈氣,恐怕也沒人會相信。
可讓劉軍沒想到的是,楚云聞言只是輕身起身,隨即脫下坐臺專用的青色道袍,換上一件較為寬松和便宜的白色道袍。
隨即楚云抬頭張望了一下,瞧見門口守著香火臺接客的二位師兄,便招了招手。
“馬師兄,南市出了事,我得出臺一次,你們幫和大師伯說一聲。”
兩人聞言急忙應了一聲,讓楚云放心。
他們二人都姓馬,馬道長的馬。
一個叫馬化云,一個叫馬騰云。
都是馬天杰的俗世子侄,是家里聽說觀里香火特別賺錢,所以央求著馬天杰,非給塞了進來。
馬天杰為人憨厚老實,不懂拒絕,老觀主也樂得觀里多點人熱鬧,就這樣兩個小家伙便在十年前上了山,入了馬天杰門下。
雖說楚云比二人入門早,但二人卻比楚云年長,所以自然也當得起楚云一聲師兄。
只是二人資質愚鈍,不適合修煉,所以平日里多跟著楚忘憂通讀道經,熟讀道法。
說來也巧,反倒是楚云很早就被老觀主丟給了馬天杰教導,跟著馬天杰學習神通法術。
老三的弟子老大教,老大的弟子老三教,倒是互換了一波徒弟。
也正因為此,楚云和二人關系非常熟絡,經常拜托他們?yōu)樽约簬┥较碌谋匦杵?,其中就包括那本被自己偷偷藏在床底下?p> 那本一直想看卻沒享受的秘籍。
可惜!
穿好道袍,楚云整理了一下袖口,師祖常常教導,出門在外要在乎形象,這身道袍代表的就是形象。
不能弄皺了,弄臟了,更不能弄破了,不然就等于樹沒了皮,人沒了臉。
不過楚云一直懷疑只是師祖舍不得花錢買新的,所以故意找的借口。
不然那件坐臺道袍為何足足用了15年?
表面看金光閃閃,實則里面已經打了好幾次補丁了,表面的金漆也是鍍了又鍍,就是舍不得換件新的。
為此他吐槽過好幾次,只是師祖說那袖口兩條龍?zhí)貏e貴,說是專門請什的么大師,紋的跟真的一樣!
這點楚云表示懷疑,因為他沒見過真的龍,感覺師祖肯定是被騙了。
楚云看了看等候自己的劉軍,笑了笑:“走吧!”
劉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位小道長將自己打扮成了大人的模樣!
可你不能說把發(fā)髻梳成大人的模樣就是大人了呀!
難不成真是返老還童?
劉軍有些看不懂了,不過出于謹慎還是小心問了一句:“小道長可需要幫手?”
他在暗示,也只敢暗示。
畢竟修道之人,凡人敬而遠之,鬼知道他們有沒有什么門道。
楚云聞言笑了笑,他聽出了劉軍的言外之意,這是看自己太年輕了不相信自己的本事。
他能理解,畢竟這事?lián)Q位思考一下,他也不相信一個17歲的少年,說自己有驅鬼的本事。
俗話說的好,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為此他還特意蓄了小半年的胡子,可惜還沒幾個長輩三天不刮長得茂密。
“我就夠了,不必打擾了長輩們休息,巡捕大哥帶路吧?!?p> 楚云語氣很好,因為對方的語氣態(tài)度也很好。
劉軍雖然依舊將信將疑,但眼見楚云話已至此,若是再多說怕會惹惱了人,平添麻煩。
便笑了笑,拱手道:“鄙人劉軍,小道長如何稱呼?”
“我姓楚,單名一個云字。劉大哥叫我楚云就好了?!?p> “楚道長,那咱們走吧,南市那邊還等著呢?!?p> 說完二人便一同出了道觀,向山下走去。
而他不知,楚云平靜的表面下,心中早已泛起了波瀾,甚至忍不住輕輕哼起了小曲兒。
因為他終于能下山了。
八年,八年了啊!
距離他穿越過來至今已經八年了,從未踏出過山門一步!
你知道這八年來他是怎么過的嗎?
...
靜心觀內部,此時悄悄伸出了兩個腦袋。
一個滿頭白發(fā),但有兩縷黑眉順著眼角落下,與下巴處蓄起的胡子連成一片,好似長眉道人,配合上極其年輕的容貌,顯得頗為滑稽。
另一個正是壯年,五大三粗,表情木訥,臉上也總帶著一股傻乎乎的笑意。
馬天杰摸了摸后腦勺,這是他緊張時下意識的舉動。
“師父,小云一個人下山,不會出事吧?”
他的語氣有些擔憂,畢竟楚云從小就在山上長大,這么多年還沒下過山,此時讓他一個人下山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老觀主笑著摸了摸長須,柔聲開口:“安啦安啦,小云雖然才17歲,但已是五品萬法境,實力你我都是知道的,整個天下基本都可以橫著走了。”
話雖如此,可老觀主輕輕握起的左手,還是表明了此刻他內心的緊張。
其緊張程度,不亞于60年前他隨著師父下山時走丟了的心情,甚至猶有過之。
而在他們說話偷偷運用法術窺探楚云之時,在他們身后,一中年盤坐,品貌非凡,神秀異常。
此人一身雪白道袍,胸口繡著一個“心”字,右手手肘間搭著一拂塵,仙風道骨,如遺世謫仙。
他便是楚云的師父,比老觀主更像仙人的凡人,忘憂道長。
“可這里是豐都??!”楚忘憂聞言也是擔憂的出聲,
平日里總聽師父感慨,一開口就是什么三品多如狗,二品遍地走,上個一品有手就行。
對此師兄每次都是木訥點頭,老實挨訓,并時不時在寂靜的夜晚獨自一個人望著右手嘆息。
搞得他也對外面的世界經常產生誤判,好像高手遍地都是。
“豐都怎么了?”對于徒弟的質疑,老觀主有些不滿意。
“黑白兩道都有咱們的人,怕啥!”
楚忘憂聞言一愣,自家情況他還是知道的:“咱們觀白道什么時候也有人了?”
思靜也是一怔,訝然道:“你爹不是嗎?”
“......”忘憂有些無語。
可當年他為了出家,已經和家里斷絕關系了??!
更何況......
思靜似乎明白忘憂地顧慮,但他并不在意,反倒出了個主意:“到時候你就說小云是你私生子,反正都是姓楚,那老東西肯定分不清楚!”
馬天杰聞言也是猛地一拍腦袋,雙眼放光:“對啊,師弟你風流往事那么多,出個私生子什么的也有可能,伯父肯定不會懷疑的!”
?????
想我為了道觀的發(fā)展殫精竭慮,精疲力盡,精盡而......額,還好我老當益壯,寶刀未老。
你們就這樣污蔑我?
忘憂聞言沉默了一會,還是決定為自己的名聲掙扎一下。
“我是正經人。”
正經人哪有什么風花雪月,哪有什么風流往事!
那只是正常的交流,只是為了深入淺出,深入人心!
“嗯,我信,我信?!彼检o面無表情的輕撫長須,隨即突然想到什么。
“要不你先給你爹寫封信,提前打個招呼?”
“......”
人行無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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