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體在楚云的法術作用下,逐漸凝聚成一個半透明的上半身,其面容枯槁宛如木材,但五官依稀可以見到許七的模樣。
如此逼真,如有實體的魂體,讓劉軍和劉岳陡然睜大了雙眼,皆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同時看向一旁正在施法的楚云。
如此一幕可是狠狠的給劉軍二人開了開眼!他們哪里見過這般凝實的魂體!讓二人不由面面相覷。
以往的監(jiān)天司黃部同屬招出魂體往往都是一個黑霧般的氣團,修為高深點的能勉強刻畫個半透明的人頭像出來。
“聚魂不能聚滿,不然魂有了形,便易成鬼,有損功德!”
劉軍至今仍然記得這是他那位監(jiān)天司七品道修好友對自己的解釋。
可當他問起為何那些五品道修會凝聚出一個人頭像時,好友總會含含糊糊解釋:“那是前輩大氣,一心為公,不吝嗇功德!”
順便還會擺擺手,說一句:“招出來能用就行了,你問那么多干嘛?”
這話劉軍熟悉,一聽就懂。
肯定是涉及道修隱秘了,所以劉軍很知趣的將疑惑保持在了心中。
負手而立,楚云右手輕輕一揮,拂出一陣輕風,將一點生氣打入許七殘魂體內(nèi)。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這是楚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施法,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好在他對這次的施法很滿意,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很完美,應該沒有墮了靜心觀的面皮。
心中略微有些得意的偏頭,打算聽聽劉軍奉承的話語,可一偏頭,卻看到劉軍和劉岳二人因吃驚而張開的大嘴。
那弧度,塞個鵝蛋都綽綽有余!
楚云心中頓時一“咯噔!”
這么吃驚的嗎?堂堂大慶監(jiān)安司巡捕難道沒見過招魂?
不可能??!
難道是我招出的魂體不對?
可他再度仔細瞧了瞧許七迷茫的魂體,再三確認,依舊沒發(fā)現(xiàn)問題,確實和師祖教的步驟一模一樣。
就連沒必要的pose都擺出來了,只因為師祖說這樣比較帥,能增加施法時給其他人留下的好印象。
嘆了口氣,楚云終于確定了問題。
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那必然就是......
師祖法術的問題!
就半個身子也能叫魂體?就這飽滿度也能叫人?
就這?還不如全息投影!
唉,以前學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師祖非要說這是上等的神通法術,說什么你不懂沒關系,背下來就完事了!
這次被拆穿了吧!
這丟的哪里是我的臉啊,這分明是扒得咱們道觀的皮啊!
楚云強裝著鎮(zhèn)定,輕咳一聲,面無表情的整理了下被剛才的輕風吹亂的衣領。
只要我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見楚云收手,劉軍猶豫再三,還是輕聲開口問道:“小楚道長,凝聚半個身子的魂體,損傷了不少功德吧?”
???
你擱這跟誰陰陽怪氣呢?
半個身子怎么了?沒見過半個身子的?淘寶一大堆你知不知道?
能用不就行了?
要什么自行車?
“咳咳,青雷聚魂可生造化,不傷靈體。許七已經(jīng)很慘了,貧道實在不忍其死后靈體還要受苦。
雖然所聚魂體形態(tài)不夠飽滿,可基礎交流還是沒問題的,劉大哥有什么問題就問吧!”
楚云還是瞎編了個理由,表示魂體不夠寫實,不是技術不夠,只是上天有慈悲之心,怕傷了許七靈體。
說完便立正站直,不想看劉軍二人的表情,一副我已經(jīng)擺爛了的表情,你們就別罵了!
劉軍聞言一震,原來如此。
原來小楚道長不惜損傷如此多功德,是不忍再看許七受苦!
小楚道長果真菩薩心腸!
哦,不對,菩薩是佛門的。
道門菩薩是哪個來著......
小楚道長果真是活天尊??!
劉軍對著楚云拱了拱手,心中敬佩之意更多了三分。
與此同時,許七的魂體緩緩睜開了迷惘的雙眼。
他先是看了看熟悉而又陌生的四周,接著又看了看自己,似乎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這讓他的大腦有些宕機。
許七緩緩做出開口的動作,與此同時,魂體中的靈力涌動,振動空氣,模擬著許七的音色發(fā)出聲音。
凡人無法聽見魂體的聲音,所以魂體必須依靠媒介擁有形體,才能通過振動發(fā)聲。
許七的聲音緩緩在三人耳中響起:“我這是怎么了?’”
他很迷茫,很明顯他根本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死了。
“你于昨晚被害,雷毒攻心,暴斃而亡。我們現(xiàn)在需要你的配合,以此調(diào)查你的死因。”
劉軍用手指了指躺在床上凄慘的殘骸,直接開門見山。
他沒有廢話,但也沒有急著問詢,嘗試著給許七一個接受的時間,慢慢引導其記憶。
“我死了嗎?”許七的魂體明顯愣了愣,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苦澀:“我死了呀!”
“你能想起來是怎么被害的嗎?”劉軍輕聲提問。
許七沉默了一會,似乎在努力回想,但過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
“我記不清了,只記得我昨晚吃過晚飯之后,按照童仁堂伙計的吩咐服了藥,便上床睡了,然后......就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p> 許七半透明的魂體表情有些飄忽,但還是能看見其苦澀的表情。
不過許七流暢的話語明顯讓劉軍表情有些驚訝,這股與活人無異的語言能力是之前辦案時從未有過的。
下意識地看了楚云一眼,心中敬意更深。
小楚天尊果真非凡!
“你把最近記得的說與我聽?!眲④娎^續(xù)開口,見許七魂體表達流暢,記憶也未發(fā)生中斷,所以試探性詢問,看許七最多能提供多少信息。
有些事當事人或許不會察覺到問題,可他們監(jiān)安司這幫嗅覺敏感的捕快,往往能迅速聞到里面的不對勁。
許七點頭,先是回憶了一下,隨后說道:“昨日一早我約莫辰時起床,用過早飯,就去童仁堂開了藥,中午時回家用了午飯,服過藥后,下午.....下午......”
許七說著說著,眉頭陡然皺了起來,隨后表情復雜的看向劉軍道:“下午我記不清了?!?p> 但對于此事劉軍卻仿佛早就習以為常,魂體斷片什么的不要再正常。
反而是許七透露了半天的信息讓他頗為驚喜,不由感慨小楚道長的神通著實比監(jiān)天司黃部的同屬強了太多。
“嗯,不必糾結,你繼續(xù)說,晚上呢?”
“晚上沒什么特別的,我回家之后讀了會書,服過藥之后便睡了?!?p> “再之前的呢?你還記得多少?可有什么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劉軍的話語開始逐步引導,希望盡可能喚起許七的關鍵記憶。
許七又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要說不對勁的,倒是沒有?!?p> “沒有不對勁的?那你為何會雷毒攻心!”劉軍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大聲喝道:“你是不是偷拿了雷石!”
許七聞言一怔,明顯被劉軍的喝聲嚇到了,就連飄在空中的魂體都晃了晃,接著才穩(wěn)定下來,緩緩開口,聲音還有些委屈:“我沒偷拿雷石,只是最近雷石場定額增多,我們休息時間明顯不夠,這才被雷毒侵蝕?!?p> 許七首先叫屈,接著補充說道:“本來頭也給我們補貼了銀兩去買藥,但誰知道還是雷毒攻心了!”
劉軍聞言,表情立馬陰沉下來,但他明顯沒有在意許七補充的話,反而再次確認道:“你剛才說,雷石場定額增多了?”
許七聞言點頭,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但還是配合答道:“以往都是每日7塊,一周14塊,但是最近頭兒說上頭急需一批雷石,將目標提到了每日13塊,一周39塊?!?p> 劉軍臉色難看起來,看向一旁的劉岳,沉聲問道:“劉岳,你不是說阿龍去礦場問過了嗎?”
劉岳此時的臉色也凝重起來,沉默不語,但還是點頭表示確定。
劉軍見此也不再多說,只是吩咐道:“將這事報上去。”
劉岳點頭,隨即對著楚云拱了拱手,轉身出門,徑直離開。
楚云不是很懂,但看人臉色還是明白的,知道他們肯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問題,但既然他們沒說,楚云也識趣沒問。
在劉岳離開之后,劉軍示意許七繼續(xù)講述最近幾日發(fā)生的事。
在許七魂體的講述中,雷石場的加工是從三個月之前開始的。
從原本的做2休五,每日7塊,變成了做3休4,每日多多益善。
雖然每日予以三倍補貼,但雷毒的侵蝕速度明顯變快了。
原本的血氣扛不住這樣程度的雷毒侵蝕,所以許七每次完工,休沐之時都會去童仁堂開一副強化血氣,輔助清除雷毒的草藥。
可草藥治標不治本,雷毒殘余終究是沉了下來,本來雷場頭兒說的是下周之后就會恢復正常休沐,所以他也沒慌,只是沒想到昨日還好好的雷毒,晚上突然就爆發(fā)了。
“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你真沒偷拿雷石?”劉軍沉聲問道。
不難發(fā)現(xiàn),他關注的重點似乎一直都是雷石,而不是許七如何死亡。
許七也是一臉冤枉:“我真沒偷拿雷石,這份工作是祖輩傳下來的,我爹生前就多次囑咐我手腳一定要干凈,不然丟了這份工作,我怎么去面對我的后人?!?p> “這個不用擔心,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機會有后人了!”
楚云眨了眨眼,說話有點戳心。
許七:“???”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謝謝!
無視了楚云的話,許七看向劉軍焦急開口:“巡捕大人,我死得好慘啊!你可一定要證明我的清白??!”
楚云手指了指許七凄慘的尸體,搖了搖頭:“這你就有點為難劉大哥了,你瞧瞧,又是黑又是紅的,這怎么還你清白?。 ?p> 隨即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拍額頭:“要清白的話,估計只能一把火把你燒成灰了!”
許七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半透明的頭發(fā)猛地豎起,怒發(fā)沖冠!
這個世界講究入土為安,不入土不能生根,是不能進入祖祠的!
你要火化我,還不如說你要刨我墳來得實在!
“你這小道士說話怎么如此惡毒!我許某人可有得罪你的地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劉軍見到許七渾身炸毛的模樣卻是眼前一亮。
別的道士招魂最多只是充氣,小楚道長招魂居然還能生氣!
小楚道長法術無雙!
楚云一笑,也不惱:“自然不曾,是貧道失言了,你繼續(xù)!”
說完拱了拱手,算作道歉,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笑瞇瞇的看著半空中的許七魂體,表情玩味。
劉軍也有些奇怪,一路過來雖然和楚云交流不多,但楚云表現(xiàn)得明顯老成,相比于少年人的莽撞更像一個成年人般沉穩(wěn)。
可為何此刻對許七的話卻如此尖銳?完全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但還不待劉軍細想,就見許七突然一拍額頭:“哦,對了,還有件事?!?p> “昨日去童仁堂開草藥時,趙大夫額外給了我一個錦囊,吩咐我入睡時將錦囊放在枕頭下,說可以輔助清除雷毒。”
說著話,許七伸手向下一指,可表情卻陡然一滯。
因為原本放在那里的枕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