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走出這一步,當(dāng)再無回頭路?!?p> “祖奶奶放心,孫兒早已布置妥當(dāng),只是,孫兒不孝,辜負(fù)了您的八十大壽。”
“不過一壽爾。能助你一臂之力,不枉老身虛活這歲月了?!?p> “祖母何言。若非您將孫兒拉扯大,豈有孫兒今日。祖奶奶您必當(dāng)長命百歲,壽享尊榮?!崩钚捱h(yuǎn)跪地真心道。
李老太君手伸出,握住李修遠(yuǎn)的手心,輕拍他的手背,道:“吾孫兒最有孝心了。只是祖母,愧對列祖列宗。想昔日,南唐皇族,死傷凋零,你祖父,你父親,先后離我而去。如今,我林家一脈,只剩你這一脈單傳了。奶奶只希望,孫兒你平平安安,家族后繼有人,不要斷了香火傳承?!?p> “祖母您放心,孫兒必要振興家族,光復(fù)南唐,完成先祖遺愿。”
“不”李老太君用力握住孫兒的手,輕輕搖頭,含淚道:“不用。你祖父,你父親,曾皆有此愿。一個戎馬一生,一個壯年早逝。祖母看遍半生,早已對此無所求——南唐既已故去,便讓他,消散在、這歷史長河中吧。
如今的我,不再是曾經(jīng)的南唐貴主,只是有位孝心孫兒的奶奶罷了。此生唯一所愿,便是你平安,我林家的香火,能夠傳承。不要走你父親、祖父的舊路。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
“過去吧?!币宦曒p輕的嘆息,似回蕩在這天地,隨風(fēng)漸飄漸遠(yuǎn),一切,消散在這,南唐往昔了。
“是,祖奶奶,孫兒謹(jǐn)遵您之愿?!绷旨业南慊鸩荒軘?,他只能完成和保證這一點。
“去吧......”李修遠(yuǎn)叩首,緩緩離去,房內(nèi),重又歸了寂寧,似乎,它一直如此,或者,本就如此。
終于終于,一聲嘆息,夾著呢喃,緩緩暈開,暈散在這美麗的夜空,暈染在這寧靜的星光;一圈一圈,是歲月的年輪,是苦苦時光的深埋。
“父皇,母后,林家的血,流的還不夠嗎。當(dāng)年那個天真爛漫,有人疼有人愛的孩子——身負(fù)血海深仇,那亡國之悲,這滅族之痛,它侵蝕著她的美貌,灼燒著、煎熬她的心靈。無時無刻,弗遠(yuǎn)無屆。丈夫為此而死,親子為此而喪。她還有什么奢望,她只是個苦命的無力的女子。人間的親倫與她無緣,世間的偉業(yè)非她能成。報仇雪恨,與尋天路何異!不甘,不情,又如何?
為了存活,林家的姓氏都改了,而今遠(yuǎn)兒,知道了真相,仍不愿放棄過去。我這個老婆子,心痕一道一道,傷疤一塊一塊。還能活到幾時。還能活過幾日。黃泉底下,我想見又怯。希望他,又害怕他。我只希望自己,永遠(yuǎn)是個未滿十八歲——天真的少女而已?!?p> “洪城隴家到?!?p> “郭大善人到。”
“蘭郡主到。”
“上陽使者到?!?p> “谷將軍到?!?p> “黃老先生到?!?p> 門童高喊迎禮聲,不曾片刻停歇過。一家家,一位位,不是名門望族,就是商賈巨富,又或者達(dá)官顯貴,兵權(quán)赫赫者。
皆是風(fēng)云人物。其中不乏遠(yuǎn)道而來,各城專遣使者。李家聲望之遠(yuǎn),名聲之隆。軍政商,無有不包。
“洪城太守到?!彪S著最后一聲高喊,大院內(nèi),或坐或立,或談笑宴宴?;蛲票瓝Q盞,盡皆起身,朝向門外。
首見數(shù)位甲士,持刀立戟,護(hù)擁中間一人。那人身穿大紅朝服,面上不怒自威,其身高大,其人堅毅,年近中年,將海沉浮,又給他平添了淵渟岳峙般的沉穩(wěn)和冷重。
洪城太守,洪城第一大將,陳王親命,王室后裔,鎮(zhèn)守洪城二十年。一片片,一串串的聯(lián)想頃刻間,浮上人的心頭。如大山般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