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軒每在早上到府治主持完早上的例會后,就會溜出去,有時是一個人,有時帶著喬沂辰。
他是押司官之首,每天只當(dāng)甩手掌柜,自然有人不滿。
特別是董氏一族的,原本押司房由他們掌控,謝玉軒上位后,他們只能暫時退卻。
如今謝玉軒每天玩失蹤,他們又蠢蠢欲動。
董懿涵仗著資格老,上面的大人還用得上他,竟然繞過孔目官姜胤燃,直接找到了通判肖云。
“肖通判,謝玉軒每天只在府治露個臉,之后就不知所蹤,對押司之事不管不問。我懷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p> 董懿涵當(dāng)著肖云的面,也不畏懼謝玉軒,一頂大帽子就壓了下來。
自從董峻逸泄露消息,導(dǎo)致禹恩澤落網(wǎng)后,他就被謝玉軒抓到了把柄。
然而,董懿涵是越想越不對勁,明明兒子的行為,幫謝玉軒查到了禹恩澤,怎么搞得好像是董峻逸犯了多大罪過似的。
肖云不置可否地說:“依你之意呢?”
“無論謝玉軒出去干什么,他都不宜再在押司房為首?!?p> 看到肖云臉色沉靜如水,董懿涵心里莫名一慌,馬上補了一句:“至少,押司房需要一個臨時當(dāng)值者,處理突發(fā)事件?!?p> 肖云喃喃地說:“臨時當(dāng)值?”
董懿涵心里一喜,這個“臨時當(dāng)值者”,整個押司房非他莫屬。
董懿涵說道:“押司房這么多人,需要一個隨時能決斷事務(wù)者?!?p> 肖云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此事我會與謝押司商議?!?p> 董懿涵大吃一驚,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囁囁嚅嚅地說:“好好,我回去等消息?!?p> 作為一名老押司官,董懿涵太了解肖云這句話的意義了。
作為臨安府能裝的肖云,為了一個押司房的臨時當(dāng)值者,竟然要跟謝玉軒“商議”,這是對謝玉軒何等的信任和重視?
而他竟然還想向肖云告狀,想當(dāng)臨時當(dāng)值者,想取謝玉軒而代之,簡直是癡心妄想!
董懿涵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丑,被人扒光了衣服,綁在柱子上任人嘲諷。
哪怕謝玉軒不在這里,他也能想到,以后面對謝玉軒時,自己是多么的無地自容。
董懿涵哪怕老臉皮厚,此時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鉆進(jìn)去。
謝玉軒可不知道董懿涵會主動找肖云,他最近的心思,確實沒有押司房。
金國密諜隨時可能行動,而他對行動目標(biāo)、時間等毫無頭緒。
對他來說,目前可用之人也不多,自己的手下,也只有喬沂辰、柳清風(fēng)可堪一用。
至于伍宏巖給他準(zhǔn)備的殿前司步軍,只有在抓捕密諜時才能動用。
在臨安,只要調(diào)動軍隊,就是一件大事。
稍微多一點軍隊調(diào)動,必須驚動皇帝。
除非有必要,謝玉軒不會動用殿前司的。
當(dāng)然,丘雨蘭除外,她依然在暗中保護(hù)謝玉軒的安全。
喬沂辰和柳清風(fēng),負(fù)責(zé)桑昱丁這條線。
桑昱丁雖是土組主事,可他只負(fù)責(zé)庶務(wù),也就是做些后勤工作。
只有通過他的差事,才能判斷他們的行動。
想要真正知道行動內(nèi)容,還需要其他途徑。
比如說,劉翊伯的管家康長鳴。
謝玉軒之所以知道桑昱丁的住處,正是因為在抓捕晉笳卉后,去劉宅“報喜”,既拿了錢,又讓康長鳴露出馬腳。
謝玉軒早讓柳清風(fēng)盯在劉宅,事實上,這一招很有用。
謝玉軒走后不久,康長鳴就悄悄離開,帶著柳清風(fēng)找到了桑昱丁的住處。
這才有了半夜突然包括桑昱丁的住處,在金國密諜看來,不是康長鳴泄露了情報,而是晉笳卉招供了。
這,也是謝玉軒想傳達(dá)給金國密諜的消息。
劉翊伯死后,康長鳴接替他木組主事,繼續(xù)為金國密諜搜集情報。
而康長鳴搜集情報的主要手段,是通過貪婪無厭的謝玉軒。
畢竟,謝玉軒是第一任木組主事禹恩澤選中的人,又給劉翊伯提供了不少情報。
可以說,謝玉軒算半個金國密諜。
只要給錢,謝玉軒什么事情都可以說的。
謝玉軒到中瓦子的武林園酒樓,這是臨安最大的民間酒樓之一,據(jù)說是兩位大商人合辦,規(guī)模非常宏大。
謝玉軒剛進(jìn)門,就“碰到”了在此消費的康長鳴。
康長鳴朝謝玉軒作了個揖:“謝押司好。”
這兩天,謝玉軒都會出來逛瓦子,臨安的瓦子,是整個臨安,甚至是整個大宋最為熱鬧的地方。
謝玉軒故意一楞:“康管家也來喝酒?”
兩人都想跟對方碰面,寒暄之后,馬上進(jìn)入正題。
康長鳴問:“謝押司,不知我家員外的案子,什么時候能過堂?”
謝玉軒搖了搖頭:“那是府尹的事,我可作不了主。”
康長鳴像變戲法似的,手掌一翻,掌心憑空冒出一錠金子,出門在外,不好攜帶五十兩的銀錠。
而謝玉軒胃口很大,出手不大方的話,他是瞧不上的。
康長鳴干瘦的臉上,擠出一堆皺紋:“謝押司作不了主,但只要過堂,必然會經(jīng)你手?!?p> 謝玉軒目光一呆,將金子抓了過來,問:“你想知道什么?”
康長鳴問:“晉笳卉現(xiàn)在怎么樣了?都說了些什么?”
這個案子是謝玉軒經(jīng)辦的,晉笳卉當(dāng)時要殺的又是謝玉軒,他一定會很關(guān)注。
謝玉軒馬上說道:“晉笳卉要殺我,豈能讓他好過?他的腳筋已經(jīng)挑斷,帶著數(shù)十斤的枷鎖腳鐐?!?p> 康長鳴問:“他都說了些什么?”
謝玉軒似笑非笑地說:“你好像對晉笳卉很關(guān)注嘛?!?p> 康長鳴裝模作樣,一臉悲憤地說:“他殺我家員外,我與他有血海深仇?!?p> 謝玉軒說道:“晉笳卉受了刑,腳筋斷了后,說了很多。要不然,半夜我能去新安坊抓人?”
康長鳴驚訝地說:“新安坊是他說的?”
謝玉軒冷笑道:“要不然呢?”
康長鳴緩緩地說:“謝押司,其實,我跟劉翊伯是一路人?!?p> “什么?”
謝玉軒“大驚失色”,他好像大腦已經(jīng)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木頭一般在那里不動,楞著兩只眼睛發(fā)癡地看著康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