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們就看到沈清云、沈延易一行人一身新裝,浩浩蕩蕩而來。而沈清云士子襕衫、四方平定,在一群短褂直掇中真如芝蘭玉樹一般,別有一清俊灑脫。
“姐夫真是俊秀!”卞敏脫口而出。
而卞賽見此心里卻別有一番異樣的情懷,心里既喜歡沈清云的樣子,而來的這么多人又讓她心里有一種自豪感與安全感。
不過聽了卞敏的話,她的小臉卻倏忽紅了,隨即叮囑道:“小妹,在外面可不要說這樣的話!”
卞敏:“嗯……”
……
丫鬟上茶之后,只是須臾,卞東桑便一身便服,眉眼含笑的過來了,沈延易、沈清云等急忙上前行禮……
而雖然是問名,但承載這個程序的卻是酒宴,一番寒暄過后,卞東桑立刻在中堂擺宴……但是拘于身份,沈延易在卞東桑跟前拘束的很,沈三兒、沈四兒正規(guī)的酒桌都沒上過幾回,更是拘謹。因此酒過三巡,沈延易與沈三兒、沈四兒向卞東桑敬酒之后,便如木雕一般老老實實的蹲在了椅子上,石娃小孩子,還沒見過這等場面,見沈延易等拘謹?shù)臉幼?,更是怯怯的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卞東桑作為一縣之尊,是見慣了平民百姓的這個樣子的,因此并不在意,心里倒是有一種優(yōu)越感,不過他也懶得烘托氣氛,與沈延易相談盡歡,在飲盡沈四兒哆哆嗦嗦的遞來的酒杯后,便向沈清云笑道:“你將去何處上學(xué)?”
卞東桑這樣問是有著現(xiàn)實的原因的,因為現(xiàn)在縣學(xué)與大明朝初期的縣學(xué)已經(jīng)有了極大的變化!
大明朝開國初期洪武帝極為重視教育,因此縣學(xué)設(shè)教諭一人,訓(xùn)導(dǎo)三人,開設(shè)經(jīng)、歷、子、集等科教授學(xué)生,并設(shè)置明倫碑諄諄教導(dǎo)。但隨著時間的發(fā)展,縣學(xué)除廩膳生外,又招收增生及附生,再加上屢試不中者累年越多,縣學(xué)逐漸不堪重負,而其后書院逐漸興起,名士講學(xué)者日多,再加上縣學(xué)給予廩膳生補助,讓廩生有了些經(jīng)濟能力,所以在明后期縣學(xué)、府學(xué)逐漸由教學(xué)與教學(xué)管理機構(gòu),變成了單純管理機構(gòu),只是照例組織月考,季考與年考以及月考、季考、年考不過者的補考罷了!所以在明代有游學(xué)一說。
當然它還管著廩生福利的發(fā)放,沈清云今天來也是要把這個程序走一走,想當于后世的到學(xué)校報到。
而至于到哪里去學(xué),實際上沈清云根本不想去哪里學(xué),山河將破,刀兵將要加身,他可沒什么心情再去研究什么故紙堆!只要把敲門磚練好就行了!
不過這個想法他是不會卞東桑說的!而且在他想來,卞東桑一定是想讓他去書院或名家那里學(xué)習(xí),比如白鹿、石鼓以及劉宗周所在的蕺山等等,因此微微一思索,沈清云笑道:“回大人的話,小子本欲遠行,但奈何家母不許,故而小子想延請名師或去崇文書院聽講?!?p> 在卞東桑的眼里,沈清云的年齡也確實幼小,不宜遠行,而他也知道王宣有意收他為徒之事,同時在潛意識中,因為沈清云年齡幼小的緣故,他認為府試之事并不是那么急因此沈清云這話在卞東桑聽來極為合理且妥當。
點了點頭,卞東桑笑道:“如此也好。崇文書院有我頗多舊識,你若過去,我可以給他們打聲招呼。”
卞東桑說這句話已經(jīng)帶著老丈人照顧女婿的意思了!但沈清云卻不想處處在他眼皮子底下,因此笑道:“回大人的話,先王宣先生有收我為徒之意,故而我欲修書一封與他,以盡禮節(jié),來與不來,且隨他意,若不來我再去崇文讀書?!?p> 王宣曾為沈清云讀書之事,與馬士英、張溥一起找過卞東桑,因此,卞東桑對此事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此理所當然也!”
聞言卞東桑捋許笑道。心中對沈清云做事的周全極為滿意。
“大人請?!?p> 沈清云隨之抬起了卞東桑跟前的酒杯,卞東桑接過一飲而盡。
而看著卞東桑豪爽的動作,紅光滿面的面龐,恍惚之間,沈清云找到了隱藏在心里疑團的答案。
這個疑團是卞東桑為何年紀輕輕就會早亡,以至于卞賽與卞敏姐妹倆小小年紀就要依街賣藝為生。
“看來是酒的緣故!我應(yīng)該勸勸,可這身份不好說,這等好酒之人,只怕我說了他也不會聽,要是我那媳婦說一說……”
接過酒杯之際,沈清云思忖著。他現(xiàn)在自然是不希望卞東桑早亡的,但一時卻沒什么頭緒。
“我聽卞大說,你家有意在城里買房?”沈清云斟酒之際,卞東桑說道。
“是的。”
“要買就買大些的。”
……
隨意閑談了幾句后,卞東桑不愿沈延易幾人拘謹、干坐,畢竟這不是待客之道,吩咐旁邊侍候的丫鬟去喚卞大后,他站起了身,對沈延易說道:“我先去去,你們隨意?!?p> 然后對著沈清云說道:“你且隨我來?!?p> ……
沈清云與卞東桑沒入拐角的那一刻不論是沈延易,還是沈三兒、沈四兒都覺得全身一松,小石娃更是長長的喘了一口氣,然后手一探,筷子就伸向了對他心儀已久的雞腿。
……
沈清云跟隨卞東桑來到后宅的屋子,坐定后,便吩咐周氏拿來了卞賽的生辰八字——一個紅錦包裹的木盒,然后交給了沈清云。
沈清云躬身接過之后,卞東桑呷了一口茶,說道:“你年齡尚幼,不可將心思花在情情愛愛上,也不可玩物誤人,讀書才是正途,待賽兒二八之時,或你功名在身之時,可再論婚嫁之時,你以為如何?”
“大人所言極是?!鄙蚯逶拼鸬馈?p> “我這里有些經(jīng)書、集注,你可看看,若有所需,隨取就是?!?p> 這個時代的書籍并不充沛,甚至是想讀書而無書可讀,詩書之家還以藏書為榮,甚至筑樓藏之,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方家,就以藏書問名江南。
但沈清云卻從中看到了另外一種希望,規(guī)勸卞東桑少飲酒的希望。
“多謝大人,此承解我燃眉之急。”沈清云急忙說道。
“哈哈哈,我?guī)闳タ纯?。?p> 卞東桑畢竟是文人,雖然進了仕途,但骨子里的文人氣息不該,喜歡藏書,也喜歡向別人顯擺自己的藏書,沈清云的態(tài)度也讓他滿意,哈哈大笑間,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