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說，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只是短暫出現，但正如有些驚鴻，雖只一剎也足以令你拋下所有，為那驚鴻，也為，自己。”
......
東方既白看著靈狐，它的眼中含著某種情愫，頭頂廟宇屋瓦間漏下幾縷月華，淺淺鋪在它身上，一身銀白的毛色泛著瑩光。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覷，表情里似乎含著剛聽了一個久遠的滿雜著風雪的故事，顯出遺憾的悲戚。東方既白不再多言，目光移到靈狐身后躺在火堆旁的奄奄一息的老馬身上......
天色微明時分，東方既白方自口中呼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不待靈狐詢問，身體便微微晃了晃，稍定了定神站穩(wěn)身子后也不看那匹老馬了，轉過身，聲音略帶沙?。骸暗饶憧焖赖臅r候，記得通知我來取尾巴?！?p> “你、”靈狐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微微頓了頓，用一種滄桑的語調說：“你和他，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東方既白恢復了一貫痞氣的笑：“別以為你說這話那尾巴就可以不給了，到時你若不給別怪我自取利息啊。”天際微微發(fā)亮，他的后半句話卻好似從廟宇的屋瓦間漏出來，沉沉的?！爱斈昴菆鰬?zhàn)，當真有如此大的威力，曾經的......如今只能勉力凝個本體？”
靈狐沉默著，轉身看向那匹老馬，沒有回答。當年？太久遠了，一生里顧得上的只有眼前，比如某個雨夜不期而遇的一匹想要求得心靈解脫的老馬。
東方既白似乎也并不期冀得到回答，只是拿起了靠在廟門前的斗笠，往外走，幽冥踢了一腳靠著柱子睡覺的栗妖，栗妖驟然驚醒，意識不清地看了一下，隨后推了推一旁的樂陶陶，“陶子，醒醒，走了，走了。”
“啊，啊”樂陶陶起身被拉著往外走。幽冥見兩人這番模樣，不受控地翻了個白眼。
走出不遠，聽得樂陶陶尖叫：“你說什么？死了去??？！你怎么不干脆別取了，要不要再倒貼點靈藥什么的幫他恢復身體??！”
東方既白躲到一旁，掏了掏耳朵，他的耳膜都快裂了?！斑@，那它現在那狀態(tài)，若是現在就取，那它此身恐怕凝體無望了，也許一輩子就只能困在那個廟里?！?p> 樂陶陶聞言沉默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那，那你就不會找點現成的報酬交換！非要什么靈尾，寶貝又怎么樣，用不上，等它死了，我看你也不遠了?！彼揪褪菫榱瞬伙L餐露宿才入了東方既白的伙，哪里想到這浮白居才是個天坑！
“哎，你，你這人說話怎......”
栗妖見情況發(fā)展不妙，連忙又做起和事佬，“哎，東方，東方，那個那浮白居啟動如何了？”一邊拉住樂陶陶的胳膊，“陶子，東方才不是為了什么，他呀，是為了那個故事，為了驚鴻。對吧，幽冥先生？”說著給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幽冥遞了個眼色，幽冥倒是難得地沒有還以鄙夷或是白眼，反是用一種辨不明晰的悵然喃喃重復：“為故事，為驚鴻......“
樂陶陶罵完東方既白，感覺神氣舒暢了不少，就當是報他大晚上冒雨出行，又害她睡一夜破廟都沒整理妝容的仇了。于是也攬住栗妖，舉起手臂，迎風呼道：“好，就當......為故事，為驚鴻！”
......
東方既白拎著城東蘇記的烤鴨回來，一邊放到桌上，一邊提高音量喊道：“吃飯了！”
沒人理。好一會兒才見幽冥慢悠悠地出現，淡淡瞥了一眼，才坐下，東方既白看著旁邊興致勃勃談論著什么的二人，忍不住問：“她們倆說什么呢，這么興致勃勃的......我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p> 幽冥看了一眼，轉過頭：“也許在商量把你這浮白居賣了賺路費。”
“嚇?！睎|方既白聞言抖了一下，隨即擺擺手：“不會的，這，浮白居沒人敢買......不過我怎么覺得以陶陶那個性子，還真有可能，這可不行......”他話未說完，眼前便突然湊出一雙桃花眼，“啊哈，背著我說我壞話？什么不敢買，我看是沒人肯買還差不多吧?！?p> 栗妖也坐到桌前來，“沒有要賣......是我們不是遇見太多事了嘛，我想將他們的故事寫下來。哇，東方你買了烤鴨呀！”
東方既白聞言有些被勾起了興趣，“寫下來？”樂陶陶接話道：“是啊，栗妖不是愛看那些話本子嘛，原本之前花如許那次后，她就與我說過想要將她的故事寫下來，后來再有白月秋，她便更是想要實際付諸行動了?！?p> 栗妖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仍點頭：“嗯，他們......我想要每個人的故事都能完整，即使故事的主角身死人滅，也還能有人知道這世間曾有過這樣的一段故事?！币娪内ひ恢辈淮钤?，栗妖偏過頭看他：“幽冥先生，你覺得怎么樣？”
幽冥見她一雙杏眸望過來，眼中含著三分期冀，微咳了咳，“隨你?！闭f著轉身走到一旁。
樂陶陶聞言喜道：“嘿，倒是奇了，難得你竟與我一個想法，我也是說嘛，隨栗妖高興，想做便只管去做就是了?！?p> “幽冥先生，你不吃烤鴨嗎？”栗妖微微笑著，見他走開問道。樂陶陶擺了擺手，“一只鬼吃什么烤鴨，別管他了——”她轉過身子，伸出手已準備好，卻看向桌上時僵住了，話音也隨之戛然而止，一秒鐘后，重又以數倍于前的音量爆發(fā)：“幽冥！”
桌上除了包烤鴨的油紙外找不見一點證明曾有只色香味俱全的烤鴨存在于此的痕跡。而那廂幽冥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淡然美其名曰：“這是為了讓你們改掉吃飯不專心的毛病?！?p> 東方既白嘿嘿一笑，不知從哪里又掏出來一包包著油紙的烤鴨，遞到樂陶陶跟前，處了也有段日子了，對大家的脾性習慣也算有些了解了，“好在我早有準備。”說完對方才的事表示大為贊同：“對啊，栗妖，我呢，也大力支持！嗯......我看不如這樣吧，以后浮白居就加一條規(guī)矩，交易之人必得講一個故事，怎么樣？我夠支持吧？”
栗妖笑了，“嗯，謝謝東方。不過——東方你再不吃，真的沒有了?！?p> “啊”東方既白大驚，忙從樂陶陶手下爭食，“陶陶，你給我留點??！”
正當兩人爭食時，東方既白那把劍劍柄突然閃爍了幾下，幽冥拿起劍，“有人點浮白箋了?！睅兹爽F在都知道，凡是有人點起浮白箋，這劍柄便會收到某種靈力信號有所反應。樂陶陶始終對于幽冥一只鬼能碰這柄劍，而自己上次想看一下卻被灼傷而耿耿于懷，此時見他拿起劍，也是沒好氣地答：“總算有人點了，再不點，我們的烤鴨就不用想了?！?p> 東方既白忙將手中的烤鴨送進嘴里，舔了舔手指，又在衣擺處擦了擦，接過劍捏了個訣，感受了一下浮白箋的信息。這原本十分嫌惡的動作竟反叫他做出幾分隨性不羈的帥氣來。“看來我們的烤鴨有著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