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街走進糧店后屋,卻不見有人。叫了聲“張嬸!餃子給您送過來了!”待聽見了里屋張家娘子回應(yīng),將包好的餃子放到廳中桌面。又大聲道了聲謝,便匆忙轉(zhuǎn)身要回酒館里去。張老實卻是在里屋,聽到柳長街來,忙高聲叫他等等。
柳長街已走在外面糧鋪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時。卻見張家娘子從廚房里拿出好大一片臘肉,追了出來。
張嬸趕到門口,將提著臘肉的繩子塞在柳長街手里,說道:“前日你張叔進城,肉鋪老板說這是從廣州進過來的臘味年貨。廣味臘肉是個稀罕物,平日里不得見的。這大過節(jié)的,拿塊回去給劉夫子和你家叔嬸嘗嘗鮮?!?p> 柳長街見好大一塊臘肉,已是風(fēng)得晶瑩剔透,油光透亮,十分誘人口水。自然是喜滋滋地不敢有半分讓自己拒絕的理由。
他謝過了張嬸,便提著往回走。
這般一來一回折騰,天色已全黑,風(fēng)雪也變得大了起來。片片雪花紛繞飄落在柳長街周圍,只見沿路的窗戶都在紛揚的白雪里透出來溫暖柔和的黃顏色燈光。想來鄉(xiāng)親們都已是各自已坐在家中爐火邊上就著餃子,溫酒過節(jié)。
路上也已沒了行人,白雪飄落將下來,只慢慢把一條道路也染得雪白。
“村里的人按姓氏可分為三個大姓。分別是吳姓,周姓和李姓。其他姓氏雖有,卻不多。”柳長街踏著白雪鋪路,一邊往家里走,心里卻是忽然想起方才遇上的黑衣男子。
“而姓楊的只有村西頭鐵匠楊老頭與我家。剛才告訴了他,卻不知那黑衣男子大過節(jié)找的是誰?”
柳長街匆匆腳步,一路思索。
“管他去找誰家!先回家吃飯去要緊。想來家中餃子必是也已煮好,到時候再叫二叔將這廣州臘肉炒一炒,先嘗嘗鮮!”
“還是讓二嬸炒的好一些,二叔的鹽,向來都像是不用花錢!”柳長街轉(zhuǎn)念想到此處,不由手指勾起,掂了掂手里臘肉。
此時,一片雪花卻正好隨風(fēng)飄進他的后頸。頸里里一涼,少年不由縮了縮脖子,加快了腳步。
片刻便走回到酒店門口。經(jīng)過店前小院,雙手推開店門踏進兩步看時,柳長街不由一怔。
只見店中燈火通明,店里正中間的八仙桌上,有兩個人相對而坐。柳長街仔細看去,一人是自家二叔,而對面坐的一人黑衣束發(fā),卻正是方才張記糧店門口遇上向他問路的黑衣男子。
“原來找的卻是我家!”柳長街暗道。
卻見黑衣男子已摘下頭上竹笠,一頭黑發(fā)束成馬尾。黑衣黑發(fā)映襯,在燈光下顯出來極白的膚色。
柳長街見二人坐著似有話說,又不見二嬸在店中,想是在后面屋里帶著孩子。也不好當(dāng)客人面說起臘肉的味道,與二叔打了個招呼,提著臘肉徑自走進柜臺劉夫子身旁。
黑衣男子見有人進來,停下了說話。回過頭看了一眼,卻見是柳長街,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師父,看好大的一塊臘肉!”柳長街走進柜臺,提起臘對劉夫子說道。
說完卻不見劉夫子回答,抬頭看去,劉夫子正半瞇雙眼,似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廳中二叔與黑衣男子說話,是以沒有聽到自己剛才所言。
柳長街見狀,好奇心也起,隨著劉夫子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也想要仔細去聽二叔與男子所說。
只見二叔與黑衣男子雖俱都是面色凝重,但在說話間卻也無意避開劉夫子與剛進到屋內(nèi)在柳長街。是以柜臺雖是在三丈之外,與二人所在隔著幾張桌子板凳,劉夫子二人也聽得甚是明白。
黑衣男子似乎也知道劉夫子與柳長街正在看向他們。幾句后,他停下話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柜臺上的兩人,對著柳長街笑了笑:“小哥你好!我叫烏鴉?!?p> 語音未落,他人已經(jīng)站在了柜臺前面。負著雙手,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柳長街。
柳長街見黑衣男子剛才還坐在遠處桌邊上與二叔說話,一眨眼睛突然就站在了自己身前。身法之快,真是見所未見。
雖然他這三四年間隨著劉夫子在練功習(xí)武,但一直以來都是在練習(xí)內(nèi)功心法。至于武學(xué)招數(shù),為讓自己不去分心,只是選了一套入門少林羅漢拳,平日里強身健體。
這個自稱烏鴉的黑衣男子,本在三四丈外,隔著六七張桌面椅子,卻在說話間不知怎么就到了眼前。二人之間雖是隔著個柜臺,柳長街也是一驚。又不知他為什么過來,不由退開了一步,靠向劉夫子身邊。
“想不想跟我學(xué)武功?”烏鴉見柳長街驚異,卻看著他笑道。
“可是我已經(jīng)有師父了。”柳長街聽到烏鴉沒有來由的這么一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看著劉夫子,對烏鴉說道。
“哦???”烏鴉聽說,也順著柳長街的眼光看向劉夫子,只是看了一眼,又將目光再看向柜臺上劉夫子剛剛才登記上的賬冊。
“這是教文習(xí)字的師父,與我這不搭,沒有影響,我來教你武功?!睘貘f看著柜上擺放的賬冊說道。
柳長街聽到他說,又看了看正在微笑的劉夫子,一時間真不明白黑衣男子的意思,不知道從何回答。
“要想教他功夫,先得打贏我!”在遠處二叔楊黔此時突然說道。
烏鴉聽到楊黔的話,從柜臺前轉(zhuǎn)過身去,看著他笑道,“常將軍,五年前我們就沒能好好打上一場,卻不想留到如今再打,如此也好。”
柳長街聽到烏鴉說話,不由一愣,“他為什么叫二叔常將軍,二叔自是姓楊。而且什么時候二叔又做過將軍了?”轉(zhuǎn)頭不解的看向劉夫子。
“先看看,無妨的。”劉夫子卻只是微笑,摸摸柳長街的頭說道。
“如此不妨賭一賭。”烏鴉對著楊黔笑道。
“賭什么?”楊黔問。
“若是我輸了,我走!此事作罷?!睘貘f道。
“若是你輸了……?!睘貘f笑了笑。
“若是我輸了如何?”楊黔問。
“給我們六年時間,教孩子武功?!睘貘f說著看了看柳長街。
“給你們六年?這個卻是怎么說?”楊黔又問。
“自然是每人教他一年時間?!睘貘f答道。
“你們只有六人了?出了何事?”楊黔聽到此處,不由一驚,急忙追問道。
“都無事,只是另有別情,以后再說!”烏鴉見楊黔擔(dān)心受急,卻也感動。
楊黔見烏鴉如此說,也不再問,只看向柜臺里的劉夫子,見劉夫子微笑著點點頭。
楊黔便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烏鴉見他先看向柜臺的賬房先生,也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劉夫子笑道:“先生放心,我教我的武功,你教你的《論語》。互不干涉,不會搶你飯碗?!?p> 劉夫子也笑。
烏鴉轉(zhuǎn)過身去,二人正待動手,卻聽到后面門口傳來銀鈴般的一聲輕笑:“我道是瑞雪迎喜鵲登枝,原來卻是來了只烏鴉坐地聒噪!”
柳長街聽到,嗤地笑出聲來。
幾人看去時,卻是二嬸柳月亮哄了孩子睡著,在屋里聽得店前堂中眾人吵鬧,從后面屋里走了過來。
烏鴉聽到有人說他,轉(zhuǎn)過頭看去,卻見是柳月亮走了過來,也不著惱。向柳月亮一揖道:“嫂嫂!”
“烏鴉,五年沒見,就大過節(jié)地打到我們家里來了?!”柳月亮笑道。
“不敢,只是為了完成當(dāng)日約定?!睘貘f笑著回道。
“如此,便打吧!”柳月亮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烏鴉。
她走過柜臺與劉夫子打過招呼,又低頭對邊上柳長街悄聲說:“你好好盯著!”說話提起柳長街拿回來的臘肉,徑自走進廚房。
柳月亮竟然是不再理會幾人,自去煮飯做菜。
見柳月亮干脆,其他人不再說話。
“得罪!”烏鴉與楊黔互作一揖,二人動上了手。
烏鴉二人之前擺桌挪凳,早在酒店中間空出了一大塊空地。此刻只見兩人齊向?qū)Ψ經(jīng)_了過去,拳起足踢,滾滾打?qū)㈤_來。
柳長街看去,二叔身形高大,比烏鴉快要高出一個頭。烏鴉卻也不懼,搶進身前腳下生風(fēng),只繞著二叔雙手連攻。二叔卻穩(wěn)如泰山,雙手也是出拳如風(fēng),轟然有聲。
但二叔終究身法不如烏鴉,烏鴉身形越來越快,片刻過后只見一道道黑影繞著二叔周身,左拳右腿。二叔漸漸只招架多,進攻的少。
眼見二人片刻間過了三十余招,糾纏著卻又不分勝負,柳長街不由為二叔擔(dān)心起來。
他抬頭問劉夫子:“烏鴉身法如此之快,二叔無法跟隨,怎么能打得贏?”
劉夫子也在看著場上相斗的二人:“烏鴉身法雖快,卻終究還是有破綻?!被卮鸬馈?p> “他的破綻在哪里?”柳長街只看得眼花繚亂,只覺得自己絲毫也看不出來,便又問道。
“他的破綻,只在他的目標(biāo)。”劉夫子邊看二人相斗,一邊說道。
柳長街聽到劉夫子說,轉(zhuǎn)眼看向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