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無題

　　身為科研所的副所長，

　　這么多年以來，周觀南他見過太多太多的科研人。

　　倒在了追求科研的路上。

　　他們有的年過半百，有的頭發(fā)花白，有的風華正茂，

　　有的正值壯年。

　　但無一例外，他們從未后悔過。

　　從未放棄過。

　　可正因為如此，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

　　周觀南只覺得更加的，心如刀絞，

　　他無法做什么，

　　他無法阻止，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科研人，在自己的眼前悄然的流逝。

　　燃燒生命的最后余熱，直至最后走向死亡。

　　這一刻，周觀南背對眾人，

　　淚如雨下，眼眶通紅。

　　一言不發(fā)。

　　而顧南嫣流著淚，緩緩起身，從一旁的背包中，拿出了寧風的電腦。

　　開機，接通電源，在護士的幫助下，將寧風的床，調(diào)整到恰當?shù)慕嵌取?p>　　盡管所有人的動作，已經(jīng)足夠緩慢和小心，

　　但身體上的挪動，撕扯著寧風手術的傷口，

　　那種鉆心的疼痛，讓原本身上那種螞蟻啃食的劇痛更加的強烈，

　　即便寧風的意志力再堅強，

　　仍舊是血管緊繃，忍不住發(fā)出了，因為疼痛帶來的，嘶嘶抽氣聲。

　　蒼白枯稿的皮膚之下青筋爆起，宛若一道又一道的蚯蚓，格外猙獰，

　　看著對方枯瘦如柴的手掌和手臂。

　　身為對方主治醫(yī)師的吳尉川，根本不忍心看下去。

　　即便是見過太多生死離別的場景，可此刻的吳尉川，仍舊不忍的側過了腦袋。

　　他內(nèi)心當中，不知道出現(xiàn)了緣由為何的怒火，

　　是對自己無能救治病人的憤怒，還是對上天不公的惱怒，

　　可即便心中的憤怒和懊悔再多，

　　他也無處宣泄。

　　身為全國乃至世界有名的骨癌癥專家。

　　以往數(shù)十年從業(yè)的時間里，

　　吳尉川不知受盡了多少醫(yī)者病患的稱贊和尊敬，

　　再難得手術，他也做過，

　　再復雜的病情，他也治好過，

　　一次又一次的戰(zhàn)勝病魔，

　　一次又一次屬于醫(yī)護的勝利，

　　曾幾何時，吳尉川甚至認為在自己的手中，沒有救不回來的癌癥患者。

　　即便治不好，也可以極大程度上的延緩死亡，

　　沒有他治不好的病人，

　　這是身邊同事的評價，

　　可眼下呢？

　　他所有能用的手段，都已經(jīng)用過了，

　　但依舊是，無能為力。

　　自己的病人就那么躺在床上。

　　忍受著旁人無法想象的煎熬和痛苦，但他卻沒有辦法做些什么，

　　甚至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能說些什么？

　　這種前所未有的絕望，讓吳尉川陷入深深的自責。

　　他悔恨自己沒有太過高超的醫(yī)術，他悔恨自己沒能早一點到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此刻的寧風依靠在病床上。

　　艱難的挪動著手臂，

　　用力的將手掌放在鼠標上，隨即握緊。

　　這么簡單的一個動作，對于此刻的寧風來說。

　　仿佛已經(jīng)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本就疼痛無比的身體，僅僅是因為手臂的移動。

　　就已經(jīng)開始不住的抽搐痙攣。

　　寧風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用力控制不斷顫抖的手，

　　劇痛的折磨之下，冷汗早已經(jīng)浸透了他身上的病服。

　　盡管一旁的顧南嫣想要幫忙，但卻被寧風堅定的搖頭阻止，

　　“我自己來?！?p>　　他不能被外界分散了注意力，

　　他的時間極為有限，

　　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清醒時間。

　　他必須要在這兩個小時之內(nèi)，將自己成功研發(fā)的光刻機、光刻膠，以及附帶的芯片全套設計流程，所有相關的數(shù)據(jù)資料，

　　全部都輸入到這電腦之中！

　　爭分奪秒！與時間賽跑!

　　沒錯，他成功了，

　　在虛擬科研空間之內(nèi)，

　　他不知道耗盡了多少的時間。耗費了多少的精力，

　　進行了多少次的失敗演算，才成功的研究出、這難以想象的科研成果。

　　光刻機！

　　打開電腦之后，寧風的手指不斷的在鍵盤上飛快的敲動著，

　　好似這一刻，渾身的疼痛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

　　這一刻，寧風的全身注意力，都聚集在眼前的輸入當中！

　　身體上的疼痛已經(jīng)隱隱感知不到，

　　這是一種堪稱是奇跡的狀態(tài)，

　　但寧風所做的，又何嘗不是一件堪稱奇跡的事？

　　偌大的病房內(nèi)，

　　所有人就這樣默默注視著，

　　狹小的空間內(nèi)，回蕩著噼噼啪啪的鍵盤聲音。

　　而在這鍵盤敲擊的聲響之余，夾雜著寧風沉重的呼吸。

　　以及心電監(jiān)測儀時不時傳來的提示音。

　　而站在一旁，滿心不忍的顧南嫣，

　　隱隱注意到，

　　寧風做完手術，還未完全恢復的傷口，

　　因為他的動作，不斷的有鮮血滲出。

　　紅的刺目，紅的令人揪心。

　　顧南嫣不由得用手攥緊了自己的心口，

　　糾結，焦躁，心酸……

　　太多的情緒，在這一刻交織在她的心頭。

　　反觀寧風，傷口處的撕裂，更加刺激了他身體上的痛苦加劇，

　　可盡管如此，

　　盡管每分每秒都在挑戰(zhàn)著自己的極限，

　　寧風卻沒有絲毫要停止下來的意思。

　　疼痛是真實的，那種強烈的，清晰的疼痛，

　　證明著寧風還活著，

　　活著就好，

　　還能動就好！

　　自己還有時間！

　　與時間賽跑，與死亡賽跑，

　　這便是寧風如今的現(xiàn)狀。

　　雖然系統(tǒng)面板上清清楚楚的顯示著，自己的壽命還有超過半個月左右，

　　可每分每秒，寧風都感覺自己的生命早已經(jīng)要走到了盡頭，

　　那種令人難以想象的窒息感。讓他甚至連呼吸都成了奢侈。

　　胸口處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壓著。

　　渾身上下，每一處骨骼，每一寸肌膚，都仿佛被車輛反復的碾壓，

　　被無數(shù)蟲蟻。不斷的啃食。

　　他自己是生是死，這一刻寧風只能依靠疼痛判斷！

　　疼，便是生，

　　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現(xiàn)實還是幻覺？真實還是虛假，

　　這是患病這一段時間，寧風心中多次涌現(xiàn)的感受，

　　他隱隱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昏迷著，還是清醒著，

　　但眼下，他找到了辦法，那就是用疼痛區(qū)分！

　　旁人難以想象的折磨，反倒是成了寧風保持清醒的助力！

　　此刻，在寧風的腦海深處，

　　存在著一絲格外堅定的念頭，那便是堅持，

　　堅持，堅持下去。

　　堅持到將數(shù)據(jù)資料，輸入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