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山前古戰(zhàn)場,
牧童拾得舊刀槍,
順風(fēng)吹動烏江水,
好似虞姬別霸王!
……
綠球紀(jì)年51年5月5日,蜀地西北。
此地山巒疊嶂,綿延百里,綠色如毯,席卷四方。
才過午后,天空已黑如鍋底,隱隱有絲絲閃電連通天地。
喀喇喇幾聲雷鳴后大雨傾盆而下,天地間雨幕如瀑,肆意沖刷著山間植被。
群山峻嶺間,蜿蜒逼仄的羊腸小道上。
一株闊葉灌木,柔弱的綠莖連著大片闊葉伸長至小道中央,在大雨成串鞭打下,雖垂頭喪氣仍硬挺著脊梁,不肯俯首稱臣。
“咔嚓,吧唧?!?p> 一只草鞋毫不留情的踩了上去,人頭大小的綠闊葉被無情的踏入了泥水之中。
接著一只只草鞋循環(huán)往復(fù),在它身上踩個不停,好像全世界都要從它身上路過,卻沒人給點嫖資。
一輛輛獨輪推車被那一雙雙草鞋的主人推著往前。
當(dāng)大片綠闊葉被踩踏毀盡時,一支上百人的車隊已冒雨通過。
“小范老板,不成了,前路已看不清,何時才能到鷹嘴崖?!避囮犌?,一個三十來歲壯漢穿著蓑衣仰面大聲嘶吼,成串的雨水模糊了他的面目。
“杜頭,還有二里地,鷹嘴崖有山體遮擋,可放心躲雨歇息?!彼砬?,車隊領(lǐng)頭之人回轉(zhuǎn)身來高聲答道。
此人三四十歲,五短身材,胖胖的圓臉小眼瞇縫,看上去笑容可掬,人畜無害。
名喚杜頭的年輕壯漢擼了把臉點點頭,轉(zhuǎn)身大喊了幾句,讓推車的伙計跟上。
上百輛滿載厚實麻袋的獨輪車在泥水中一路趟行,咯吱作響,竟是沉重非常。
不多時,車隊轉(zhuǎn)過彎來。羊腸小道盡頭大片山體突出,遠遠看去一個鷹嘴的模樣惟妙惟肖。
大片雨水從凹陷的鷹嘴前形成水簾瀑布,是個躲雨的天然好去處。
車隊眾人見之,興奮不已,皆鼓起余勇,飛速上前。
“嚓!轟隆隆!”
一道閃電劃過,幾秒后,一聲響雷在耳邊炸響。
人人臉上被電光照亮,天地之威震懾眾人驚懼莫名。
此時,奇怪的轟轟聲響起,隨即腳下浮動。
地上的泥水水滴都被震的跳了起來。
杜頭不自覺回頭看去,左側(cè)山坡似是活過來一般,帶著樹木、灌木、荒草張牙舞爪的往下滑落!
“泥石流?山體滑坡了!大家快跑!”
名喚杜頭的壯漢魂飛天外,扯著嗓子高聲嘶吼,拔腿便跑!身前的范老板早已用不符合他身材的速度躥出去了十來米。
推車的伙計們卻沒有在雨天山地行路的經(jīng)驗,等聽到杜頭大喊反應(yīng)過來,起步已慢。
一輛接一輛的獨輪車在原地頓了幾秒后才開始啟動加速。
推車的伙計們大都年輕力壯,一輛輛獨輪車被推的飛起。
無數(shù)的泥石流往下傾斜,一片片吞噬他們身后的羊腸小道!
來勢洶洶的泥石流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下落推進的速度越來越快。
終于,灰色的洪流吞掉了車隊的尾巴!
兩部獨輪車和推車的兩個伙計被泥水淹沒,眨眼間消失不見。
而車隊其他漢子和獨輪車還在和泥石流賽跑,拼死狂奔不停,沒人注意到身后的情況。
半分鐘后,車隊終于跑出泥石流范圍,進入了鷹嘴崖小道中。
眾人驚魂未定,良久才平復(fù)了心情。
“老錢,木坤沒跟上?!备笔掷侠钋妩c人頭后黯然大聲道。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來幾個兄弟,跟我回去!”杜頭挺起胸膛抬頭大聲道。
片刻后,他帶著幾個壯漢回到了速度減慢的泥石流旁。
羊腸小道已不見,山坡上只有黑黃色的泥漿,連一根綠色也看不到。
暴雨還在下,滑動的山坡還在緩緩蠕動并不斷擴大。
救人終究不過是句空話。
再不走,作秀的也得被活埋。
杜頭一言不發(fā),帶著人回轉(zhuǎn),一行人靠在鷹嘴崖內(nèi)壁席地而坐,個個沉悶不語。
“杜頭,節(jié)哀,雖然少了兩百公斤大米,兩萬綠幣我一分也不少給!”小范老板勉強笑笑,說了句場面話。
“嗯,謝了!沒曾想這趟差事會遇到暴雨泥石流。老錢和木坤地下有知也怪不得別人,這都是命!我們地下人,吃的就是這辛苦飯、刀頭飯,沒什么好抱怨的。
話說回來,小范老板還真是敞亮大氣。”
杜頭擠出一絲笑容,象征性的沖小范老板拱拱手。
“應(yīng)該,唉,我也是賺點辛苦錢。你也知道我父親被政府給抓了,現(xiàn)金和不動產(chǎn)全數(shù)抄沒。蜀地十萬大山中辛苦開辟的商道成了家族唯一的依仗,這才跟著你們頂風(fēng)冒雨橫跨百里山脈,賺點辛苦錢。”小范老板重又恢復(fù)了笑容可掬臉,派了根煙給杜頭。
“雨稍停,就接著上路吧,客戶約好了時間在關(guān)外等著,耽誤不得?!?p> “哎,這,行吧?!倍蓬^欲言又止,卻知行規(guī),只得點頭應(yīng)了。
不知是運是命,不過一支煙功夫,竟云收雨歇天空放晴。
車隊重又上路,一路淌水過路,兩小時后隊伍走出了重重大山。
出了山區(qū),眼前是望不到頭的大片草原。
草原上澤國一片,水塘一塊塊分布其上,波光粼粼一望無際。
上百輛獨輪車停在山外,車隊人人疲累欲死,皆癱坐于遮蓋雨布的獨輪車上喘息。
小范老板陪著笑臉,指著不遠處草原中一處小樹林。
“杜頭,讓兄弟們加把勁,天黑前務(wù)必趕到此處,當(dāng)場現(xiàn)金交割,兩不相欠!”
杜頭點頭,想想這一趟人均幾百的收入,不禁心頭火熱,起身大呼:“兄弟們,加把勁,早點拿錢回家,我請大家去紅城蛇蝎酒吧開銷!介紹頭牌糖糖和小甜甜給大家認識?!?p> “那感情好,能打折嗎?”
“那要看你是不是上根大器了,嘿嘿!”
“杜頭,算我一個,我要跟你去同一個地方戰(zhàn)斗?!?p> 提到女人和酒,苦哈哈的伙計們這才起身,片刻后整隊出發(fā),上路西去。
一路之上,木制的車輪時不時陷入草叢里的爛泥塘,眾人互相幫抬提攜,將將天色擦黑之時,才到了目的地。
草原中突兀的長著十來棵棗樹,形成了一片小樹林。
兩個五短身材的黑衣人背手在樹林外隨意踱著步,身后有八個彪形大漢矗立拱衛(wèi)。
這八個保鏢樣人物,身上穿藤甲、背后有長弓,腰間有箭囊。
幾支火把已點燃,照亮了棗樹林前四五十平米區(qū)域。
一輛輛獨輪車在林子前停了下來,小范老板回頭和杜頭笑道:“客人已等著了,你們稍等幾分鐘,待我上前勾兌,交割后,大家就可拿錢走人?!?p> 杜頭朝身后眾人擺擺手,一群推車的精壯漢子如釋重負,放下獨輪車向樹下走去。
小范老板朝兩個黑衣人處大步走去,臉上笑容反而僵硬了起來。
“毛利大人,貨,貨送來了。”站在他們面前,他不自覺的搓搓手,不讓哆嗦的雙手被人發(fā)現(xiàn)。
雨后清冷的空氣陣陣,小范老板額頭不知為何竟汗珠密布。
“別緊張,不會怎么樣你的,田中,去驗驗貨!”四十來歲的馬臉男子柔聲說著話,拍了拍他肩膀,十分和藹。
另一矮壯的黑衣人點點頭,揮揮手,四個彪形大漢跟在了他身后。
名喚田中的矮壯黑衣人一路走過,翻開幾輛獨輪車上的雨布,草草看了幾眼米袋抬腿便走,速度極快,對貨物的質(zhì)量和數(shù)量似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他反而朝不遠處棗樹邊聚集的運貨苦哈哈們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兒,這個看看,那個看看,淫蕩的眼神好像皇上選妃,嫖客選妞。
眼光猥瑣不善。
貪婪熱切的目光看的幾個精瘦的伙計心里發(fā)毛,卻不敢說什么。
這是金主,給錢的,反正他們也不賣身,多看幾眼也不少塊肉,身體里也不會多塊肉。
田中晃悠著回來了,掏出手絹擦了擦口水。
“都不錯,強壯的很,就是瘦了些,脂肪少了些。”
“咳咳,兩位大人,高抬貴手吧,這些糧食也盡夠了?!毙》独习逶僖部刂撇蛔?,身如篩糠狂抖不停,連連作揖苦苦哀求道。
“我也累了,快點補給吧。”
毛利答非所問,慢條斯理的拿起胸口掛著的一個金屬短管,輕輕吹了幾下。
幾秒后,他放下管子后食指沾了沾唾沫,在小范老板鼻子上點了點。
“放心吧,你沒事,范家是我們的好朋友。”
“呼,謝,謝謝毛利大人?!毙》独习逋鲁隽艘豢陂L氣,苦著臉謝道。
微微跳躍的火把噼里啪啦微響,昏黃的光籠罩在棗樹林外。
不遠處,棗樹旁,九十八個苦哈哈或站或蹲。
他們表情都已不耐煩,卻不敢去催金主付錢,反正這席天慕地的大草原無處可跑,想要賴賬那是不可能的。
苦哈哈們身前有個大大的水洼,平靜如鏡,倒映著眾人疲憊憔悴的臉。
忽然間,水洼微微的波動,一圈圈漣漪往外散,十幾秒后,漣漪越來越雜亂,如鏡子般的水面上無數(shù)水珠竟跳起了舞來。
苦哈哈們覺察到了不對,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
杜頭起身吆喝了兩聲,十幾支火把從獨輪車上抽了下來,很快被點著了。
“那邊!西面有東西沖過來了!”有眼尖的伙計已看到無數(shù)黑影向這里狂奔而來!
空中隱隱有水霧揚起。
“天吶!是傀儡喪尸!快跑!”杜頭定睛一看,失聲尖叫,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就跑。
“走啊,老李,不要車了!”
近百人跌跌撞撞的朝東狂奔,那里是鳳凰山方向,進了山,或許有條活路。
他們身后百米外,出現(xiàn)了幾百個“人”,接著又有幾千“人”出現(xiàn)在棗樹林火把的亮光下!
這些“人”有男有女,皆年輕壯實,赤身裸體。
它們眼珠通紅,鼻中噴著粗氣,嘴部咧開至耳根!
這些“人”個個健碩強壯,跑動如風(fēng),哪怕胸口多了兩塊肉的“女人”也一樣精悍。
頃刻間,無數(shù)“人”沖過棗樹林,向草原上奔逃的運貨苦哈哈們追了上去。
它們飛速接近毛利等人時,隊伍如岷江經(jīng)過都江堰,瞬間分開,竟絲毫沒有對幾人沖撞,隊伍繼續(xù)朝前飛奔。
落在最后的老李終究是年紀(jì)大了,跑不出兩百米就兩腿哆嗦打絆,重重摔在了水汪汪的草地上。
不等他起身,幾個傀儡喪尸趕到撲了上去!
它們個個張開血盆大口,不由分說的狠狠咬下,老李的下半身、背部、頸部、耳朵,身體無一部位不在攻擊撕咬之列。
“?。√鬯懒?!不要?。?p> 呃,嗤嗤!”
老李頃刻被喪尸淹沒,頸動脈瞬間被咬開,動脈血噴了出來。身體很快就被分食一空,幾分鐘后,他干瘦精壯的身體像被幾千萬只行軍蟻路過。
只剩下了骨架。
草原上奔逃的精壯苦哈哈們很快被一個個追上、撲倒,撕扯!
慘嚎聲、哭喊聲此起彼伏,響徹草原。
其狀之慘,其聲之厲,嚇的小范老板瑟瑟發(fā)抖不停。
身邊不時也有傀儡喪尸閃過,他的括約肌再也忍不住,襠下淋漓不已,仍戰(zhàn)戰(zhàn)兢兢強撐,只怕倒下便會被這些似人似鬼的家伙分而食之。
很快,草原上只有撕咬吞咽的聲響,再無人聲。
偶有喪尸抬頭嗷叫,青色的牙床上滿是鮮血,鮮紅的碎肉嵌塞其縫。
“毛利大人,你也吃點,新鮮的肉總是讓人食欲大開,這是那個領(lǐng)頭棒棒的大腿?!卑珘训奶镏凶笫帜弥粭l粗壯的胳膊啃咬著,血刺呼啦的大嘴蠕動著,含糊不清道。
右手舉起一條齊根咬斷的大腿。
“粗魯!你也是高級傀儡人了,人類是這么稱呼我們吧?就不知道講究點。等會烤好了給我,智慧生物的標(biāo)志是吃熟食。”毛利厭惡的擦掉嘴邊被濺到的一滴血。
“如您所愿,我馬上去。對了,小范老板,從這里進山到鳳凰山關(guān)隘要幾天?”田中恭敬的答道,轉(zhuǎn)頭問小范老板。
“大,大概要三四天,有處山體滑坡了,需要繞行?!毙》独习蹇粗蓬^僅剩的大腿,雙腿已軟,某些部位還在流水。
“嗯,稍微有點麻煩。好在這次你送的貨不錯,兒郎們吃的爽利,體力也有了保證。這些推車的傻帽,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送的貨居然是自己吧,哈哈哈。”
毛利如夜梟般的笑聲響起,棗樹上空盤旋的烏鴉竟害怕的飛遠了。
此時,不遠處,天地間風(fēng)云變色。
數(shù)十道閃電朝百公里外一處山頭輪番劈下!
閃電粗壯耀目。
六秒后,暴雷炸響一片。
“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了?!?p> 毛利望著東邊天際喃喃自語,記憶中浮現(xiàn)出了一幕了不得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