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亡國
殿內(nèi)出奇的安靜,紅燭已燃了大半,爐內(nèi)殘香余味依然縈繞不散,清淺恬淡。
盛姝只覺背后一直有處溫熱在反復游走,肌膚上帶著絲略糙之感的舒適,似安撫似催眠,不知不覺就游離在了虛妄之境……
就這樣沉沉地安睡到大清早,卻是被殿外一陣急促的呼喚聲叫醒。
盛姝睜開眼的時候,燕北驍就已經(jīng)不在了。
君王要早朝,自然不能同她這樣的小女子一般偷懶了。
盛姝起身,穿上里衣便喚了云若進來。
云若捂著胸口微喘著氣,慌亂的看了眼身后,匆忙關(guān)上殿門就跪在了盛姝面前。
“公主,不好了……”
盛姝一邊伸手扶她起來,一邊詢問,“發(fā)生何事了?怎么這樣慌張?”
又沒旁人在的,哪里就這么重禮節(jié)了。
“南陳君主迎娶公主當日,便……便借機大舉圍攻屠戮蒼月國宮城,君上他……已薨逝,如今,蒼月國也……也沒了?!?p> 云若執(zhí)意不起身,跪在地上低著頭,結(jié)結(jié)巴巴才將在宮中聽來的傳聞如數(shù)講給盛姝聽。
這般晴天霹靂也不知公主如何能接受。
可作為蒼月國的公主,她必須知道真相!
盛姝愣在原地,緩緩蹲下身來,瞳中斂著縷空洞飄忽,唇角微微扯出絲不可置信的笑意,握住云若的肩膀。
“云若,你是說燕北驍娶我,就只是為了借機滅我蒼月國?還殺了我父王,屠了宮城?”
云若兩頰的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柔弱可憐的垂眸點頭。
“是……公主……”
盛姝放開云若,身形有些不穩(wěn)的起身,背對著她,輕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滿溢的水霧霎時盛滿了星眸,眼眶已然泛紅。
原來,在權(quán)勢角逐的年代里,所有的東西都將變得微不足道罷了。
親情是,友情是,就連婚姻也是……
細細想來,這些年,除了握住的榮華富貴,似乎她什么都沒得到過。
從剛來的那刻,她就知道周遭的涼薄和王室的無情,才不斷提醒自己守住心,不要付出任何感情。
可為何此刻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會覺得有些憋悶難受,似是真的體會到了一種親人離去,所愛之人背叛的絞心痛楚。
六年了,人非草木,盛姝都快忘了自己從前本不叫盛姝,也不屬于這個時代……
盛姝微微仰頭,看著橫梁上繪制的紅藍相連《碧波春日圖》,眼眶漸漸模糊,手中緊握住胸口的小銀鎖。
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決心,才托起小銀鎖,掌心上已然印出深深地花紋痕跡。
盛姝不再猶豫,拔下頭上的簪子,輕戳向銀鎖底部被小鈴鐺遮掩的一處凸起點。
“噌”的一聲輕微響,小銀鎖打開,里面暗藏一顆小指甲蓋大小的黑色小藥丸。
盛姝拿起便果斷吞下。
燕北驍,一切都結(jié)束了。
——
燕北驍退朝便直往浮生殿方向,一夜歡愉,她應是醒了吧。
明明已是深秋,卻只覺春風拂面,燕北驍面上不動聲色,腳步卻不由得加快了些許。
跟在身后的侍衛(wèi)云九不禁提醒他,“君上,若是姝妃娘娘知道了……”
燕北驍眸色深沉,抬了抬手,“不必多說,傳令下去,宮里誰要敢亂嚼舌根,孤便割了他的舌頭。”
“是?!?p> 云九得了吩咐便退了下去,同時也不免為主子憂慮了起來,心中輕嘆,瞞又能瞞得了幾時呢?
燕北驍立在殿外,示意宮人們不要開口通傳,腳步輕緩的去找尋內(nèi)里那道讓他坐立難安,惦記了一個早上的身影。
盛姝一身紅衣,云鬢半理,端坐在窗口的銅鏡前。
云若在她身側(cè)服侍,正手執(zhí)一支金絲八寶攢珠釵,其下綴著精巧宮燈樣式的步搖,接連根根纖長密集的金絲流蘇,輕輕晃動之下便流光溢彩。
“公主,戴在這里可好?要不就這里?”
云若一臉糾結(jié),在她發(fā)間比來比去,卻還是無法作出決定。
燕北驍伸手拿金釵,云若嚇了一跳,立即松手后退行禮。
“君上?!?p> 盛姝卻一反常態(tài),依然坐在鏡前,一言不發(fā),甚至都不回頭看他一眼。
燕北驍也不在意,手下輕柔的將金釵別在她發(fā)間。
隨即弓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臂,將下巴抵在她肩頭,語氣柔得似一池春水輕泛漣漪。
“睡得可好?”
“嗯?!?p> 盛姝微微側(cè)頭,面若桃花,嬌媚之態(tài)更甚,衣領(lǐng)下還半掩著幾處紅痕。
燕北驍看了只覺心馳神往,情難自抑,不禁從身后抱住她,輕嗅她脖頸處那令人神魂顛倒的醉人香氣。
盛姝眼瞼微動,卻面無表情,有些失神的看向銅鏡,“你為何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