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贖人
這樣的盛姝,讓燕北驍覺得如此陌生。
他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冰冷,也只剩下冰冷。
二人分明近在咫尺,卻似突然在中間橫著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屏障,似要將那隱約還剩下的絲縷情意也幾近斬斷。
燕北驍有些惴惴不安,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冷漠疏遠(yuǎn),一顆心反復(fù)碎裂令他窒息。
怔然失神良久,才終是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垂眸。
“既然是條件,那孤便要看你近日的表現(xiàn)了,倘若能讓孤滿意,孤便答應(yīng)你的要求……”
盛姝迎上他的目光,“在這后宮從來都不缺奉承媚寵的女子,君上不要真的,卻偏愿意看一些逢場作戲的假東西嗎?”
燕北驍勉強(qiáng)擠出一絲不在意的笑意,“就算是假的,你也要做給孤看!”
“我身上有傷,恐怕暫時沒法讓君上滿意了,反正他們已經(jīng)在你手里了,我們不過是先見一面,于你而言,又有何難?”
盛姝這般對峙且冷硬的姿態(tài),讓燕北驍無比難受。
他沖動之下便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本欲要急切表達(dá)此時無聲的控訴和一股怨意。
可這樣的溫軟,一經(jīng)觸碰,卻終究還是變成了滿含柔情的輾轉(zhuǎn)廝磨,繾綣貪戀。
盛姝沒有任何掙扎,面上甚至平靜的過分。
燕北驍就偏要捕捉出任何他想要確認(rèn)的蛛絲馬跡。
指腹輕撫過她泛起陣陣緋紅的臉頰,不禁唇角微揚(yáng),又轉(zhuǎn)而目光落在她攥緊的指尖。
盛姝立時裝作若無其事的松開來。
燕北驍唇角笑意更深了些,“誰說受傷了就不能讓孤滿意了?乖乖承寵對你來說也不算太難不是嗎?”
“出賣自己的確不難,正如君上所言,我本低賤,也不配擁有任何屬于自己的意愿?!?p> 燕北驍沉默,盡量穩(wěn)住自己的氣息,隱忍著眼底的情緒。
一言不發(fā),卻驀然側(cè)頭將臉頰貼上了她的胸口。
盛姝嚇了一跳,立即抬手抵住他雙肩,胸口劇烈起伏,這般曖昧的觸碰,她再也不能強(qiáng)裝鎮(zhèn)定。
“燕北驍,你又發(fā)什么瘋!”
傷口扯動,疼得她皺眉倒吸冷氣。
手腕被燕北驍抓住,他卻也不曾抬頭,只是閉上雙眼輕聲地說道,“孤寧愿相信這顆真實(shí)跳動的心,起碼它不會騙人!”
更似是說給自己聽的……
夜間,盛姝面無表情的靠在軟枕上。
燕北驍正坐在榻邊,專注的低著頭,握住她的手指,小心仔細(xì)的修剪著每一處甲縫,又用銀搓板細(xì)致打磨平滑。
來來回回,反反復(fù)復(fù),都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有兩根手指頭沒有開工。
盛姝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個白眼了,她也累了,懶得再同他計較。
果然如她所料,最后這混蛋還不是要以云若的欺君之罪來說事,逼得她不得不適當(dāng)妥協(xié)。
不僅被當(dāng)做寵物一樣一口一口的來喂飯菜,現(xiàn)在還連著她的“爪”!也要一并剪掉打磨了。
明里暗里,不就是那該死的征服欲在作祟!
盛姝不耐的閉上雙眼,下一刻臉頰就多了一處溫?zé)崛彳?,絲竹氣息縈繞于鼻尖。
嗓音溫柔似水,“記得要夢到為夫。”
盛姝轉(zhuǎn)頭過去不理。
燕北驍反復(fù)摩挲著她掌心的幾處印痕,固執(zhí)的在榻前呆坐到深夜。
——
玉香樓。
女子一身紫衣,青絲半綰,只用一條細(xì)珠和銀鈴交相編織的發(fā)飾纏繞,兩側(cè)垂下多根細(xì)小發(fā)辮,與緞帶流蘇相間。
紅樓圓臺之上,云袖輕盈拂過,一雙美目若秋水泛柔波掃過臺下眾人,水蒙蒙,霧岑岑。
櫻唇輕啟微和,唱得正是離愁斷腸之曲,美人心碎,當(dāng)真是我見猶憐。
曲罷舞盡,臺下一片歡呼,六只云夢燈盞同時高掛而起。
一身水藍(lán)錦衣公子不可置信的神情立在眾人身后,目光從進(jìn)來這扇門時,便再也不能挪開。
眼見女子緩步從臺側(cè)走了下去,錦衣公子才逐漸回神,急切推開擋在前方的人群穿行而過。
“琴音……”
錦衣公子毫不顧忌的便抓住她的手臂,面上既有欣喜又有慍色,更多的卻是滿目情意。
“珩宣?你為何會來這里?”
琴音有一瞬的驚訝,似是有些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掃過周遭的人群,立即慌亂的抽出手臂。
珩宣皺眉,語氣也是冷了幾分,卻也不舍苛責(zé),“那你又為何會在這里?”
琴音語氣淡淡,“你不是看見了嗎?從此刻起,我便就是玉香樓的花魁了,你身份貴重,不該來此。”
珩宣冷笑,“那你就該來此嗎?來做這可笑的花魁?”
“我家道中落,本就無處傍身,幸得公子相助,琴音很是感激,只是前些時日家母又突然因病故去,琴音也是無奈之舉,公子,你還是走吧,不要再來了。”
琴音別過頭去,逃也似的提起衣裙直往閣樓而去。
珩宣不肯罷休,也是追上前,三兩步便將她攔住。
看著她只是低垂著頭,眼眶卻霎時紅了一片,到口的話也是噎在了嗓子眼。
二人皆是沉默著,居高臨下的朱漆雕欄木階上,下方的人群看起熱鬧倒是格外方便。
珩宣絲毫不在意他人的議論,定定的看著琴音。
“為何寧愿來這般作踐自己也不來找我?我在你心里,難道就是這般不堪托付嗎?”
琴音輕輕閉眼搖頭,眼角的淚水適時滑落而下。
“琴音總不能永遠(yuǎn)都依附他人而活!你我今生注定無緣了,是琴音配不上公子……”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一人說了就算!跟我走!”
珩宣拉住琴音的手,轉(zhuǎn)身就走。
“不能走!這位公子,這琴音可是已然賣身在此了,若公子真有心,常來便可?!?p> 王婉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略微圓潤的身形只稍稍站往中間位置,便將二人擋了個結(jié)實(shí),滿頭環(huán)佩珠釵叮當(dāng)清脆作響。
“她的贖金要多少?本公子要替她贖身。”
“公子,這玉香樓里誰人都行,唯她不可贖?!?p> “為何?”
王婉抬起團(tuán)扇掩唇低語道,“公子不妨看看樓上那珠簾窗口?!?p> 珩宣抬頭,那道熟悉的身影讓他頓時心驚,只片刻的對視,便低下頭去。
王婉趁機(jī)小聲規(guī)勸,“公子,您還是走吧,上面的貴客說了,讓您即刻回去反思己過。”
珩宣有絲猶豫,立在原地遲疑片刻,手下卻是更握緊了琴音的手。
下一刻目光堅定的抬頭,說出的話擲地有聲,“本公子今日定要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