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背鍋
令諶厲瀾沒想到的是,盛姝說是去替太后調(diào)理身子,居然昨夜就留在了泰康殿。
不過青兒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側(cè),差人來回稟也是并未看到其他異樣。
太后突生急病,于情于理,他也是不能不去探望的。
諶厲瀾便在下朝之后,再跨入了這座讓他矛盾糾結(jié)的宮殿。
一進去便看到床上的人閉著眼平靜地躺在榻上,一張臉白得毫無血色,心再一次不自覺揪了一下。
之前總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這涼薄的母子之情麻木了,不在意了,可近日里發(fā)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讓他深切感受到內(nèi)心深處的真實......
青葉適時端來一碗湯藥,此時卻并不見盛姝的身影。
“盛女官呢?”
“回君上,盛女官昨夜守在太后榻前又是施針又是照顧直到后半夜,現(xiàn)下還在偏殿休息?!?p> 聽聞?wù)f話聲,王太后眼瞼微動,緩緩睜開了雙眼,一臉虛弱之色,目光都變得異常疲憊黯淡。
卻在看到諶厲瀾時,眼底突現(xiàn)出抹別樣光彩來,立即就要撐著手肘起身。
“瀾兒,你來了。”
“嗯?!?p> 諶厲瀾抿唇平淡應(yīng)聲,身體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yīng),下意識就去扶著她起身,又在背后墊了一塊軟枕,讓她舒適地坐靠著。
青葉十分懂得看形勢,順勢就捧著盞托送到了諶厲瀾面前。
當(dāng)著外人的面,諶厲瀾也不好推托,哪怕是表面上做戲,也得是母慈子孝的樣子。
他抬手接過,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舀了一勺湯藥送至王太后唇邊。
王太后眼角眉梢都暈開絲絲笑意,剛張口要喝,胸口立時便犯起了惡心,喉間又是一陣腥甜,側(cè)頭就是一口血吐在了云毯之上。
素色云毯上的血跡赫然突兀,諶厲瀾不自覺皺眉,不悅地對著青葉吩咐。
“去將盛女官叫過來!”
青葉低頭應(yīng)聲,匆匆退了下去。
王太后稍稍緩過勁來,虛弱地抬頭,“無妨,這都是哀家該受的,與盛女官無關(guān)?!?p> “這丫頭膽大妄為,此事與她脫不了干系,母后也不必再替她洗脫罪責(zé)了!”
諶厲瀾經(jīng)過下毒之事后,一顆心更是被傷透,當(dāng)下只要看到她便不得不反復(fù)想起,與她說話不由得也生出幾分置氣反向而為之的意念來。
而盛姝難免成了他話題中的發(fā)泄點。
偏殿門外,侍女輕輕拍著緊閉的殿門,在外傳話。
“盛女官,君上請您過去?!?p> “知道了?!?p> 盛姝一打開門,卻并不是青葉,下意識便用余光掠過回廊處,隨后便不動聲色快步走去。
青兒目光正落在盛姝身旁的侍女,不禁陷入思慮中,迷惑重重。
每次都是換了不同的侍女,也都未見有任何機會多待或傳遞任何東西,到底會是哪一個呢?
盛姝的到來,立時打破了母子二人間尷尬沉悶的氛圍。
“見過君上、太后。”
諶厲瀾語氣冷硬,沉著一張臉,過分的嚴(yán)肅。
“盛女官不是說會盡力幫太后調(diào)養(yǎng)身子嗎?為何都過了一晚,太后還在嘔血?可是手段過于差強人意了?”
手段?這不是有意找茬!
昨日分明都說得很清楚了,這會諶厲瀾陰陽怪氣的質(zhì)問,無非就是在太后面前發(fā)發(fā)無能怒火罷了,頗有種震懾發(fā)泄不滿之意。
再看去,太后果然面色不太好了。
盛姝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但冷不丁讓她背鍋總是太過冤枉了。
“君上明鑒,嘔血之癥發(fā)的太急,臣下只能盡量壓制,太后可能還需再多受幾日的辛苦......”
盛姝一邊配合著他,一邊在邊緣小心試探。
昨日諶厲瀾并未給她明確答復(fù),治自然是要治的,本來他的君王身份也不可能允諾什么,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認(rèn)。
只是到底要不要即刻停止這樣的病痛之苦就全憑他的暗示了......
“啪”的一聲,藥碗冷不丁在盛姝腳下不遠(yuǎn)處摔下,連著湯藥都濺上了她的裙擺。
盛姝嚇了一跳,本能反應(yīng)縮了縮身子抱著頭驚呼出聲,又忙著噤聲低頭。
“還敢狡辯!分明就是你手段不高明!真當(dāng)孤如此好糊弄嗎?”
干脆直接點名道姓算了!
盛姝抽了抽嘴角,這個狗小人,不敢當(dāng)面指責(zé)自己的老母親,就可勁在她這里搞事。
清脆的碎裂聲也讓王太后不由得心頭一緊,面上帶著幾分復(fù)雜和哀愁,苦澀由內(nèi)而外蔓延上眼底及心頭。
“瀾兒,不必再責(zé)怪盛女官了,盛女官已是不辭辛苦在替哀家診治了,哀家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
同樣的痛苦,哀家不過才剛開始承受,遠(yuǎn)不及你當(dāng)年的萬分之一,無妨的。”
“母后若是執(zhí)意如此,那孤也無話可說!”
諶厲瀾在王太后伸手要觸碰他的手時,立即起身,恰好避過。
盛姝默默思量著他話里的意思,先不要治嗎......
“這幾日可要好好替太后診治伺候,若是孤再發(fā)現(xiàn)你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小心你的小命!”
盛姝低著頭,咬牙切齒地盯著已經(jīng)來到她面前的那雙紫金綴邊玄色青云履。
恨不得一腳狠狠踩上去,滅了他這強勢囂張的氣焰,非得他求饒才罷休!
“嗯?”
諶厲瀾見她不答,偏要追問。
“是?!?p> 盛姝勉強口里蹦出的字重得有些過分。
諶厲瀾唇角微動,眼角不自覺漾起絲淺然弧度,卻又在瞬間收了回去,語氣依然厲色不減。
“還不快下去換衣衫,這般不得體還立在此處,可是顏面有光?”
盛姝低頭,其實也就只是濕了一點點,不過......
“臣下無顏,這就下去。”
盛姝抿唇,低頭提著裙擺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青兒,去幫我拿那套水藍(lán)色的裙子,還要君上送的額飾也一起拿過來換上?!?p> 盛姝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自然是使喚起青兒來。
青兒卻也配合,乖乖退了下去。
盛姝悠哉地坐下,心里默數(shù),才不過十個數(shù),下一刻破門而入的身影,帶著陣清冷氣息,混合著一股淡淡沉香清風(fēng)拂過。
不用抬頭,便知道是誰了。
“怎么?還沒罵夠嗎?還追上門來了?”
“小丫頭,孤可是特意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受傷的,怎么總是這般小人之心呢?大不了孤再賞賜你十兩金作為補償如何?”
“真的?”
盛姝雙眼直冒光,立即興奮地抓住諶厲瀾的衣袖,笑得燦然明媚。
諶厲瀾掠過她的雙手,唇角輕揚。
“叫夫君。”
笑容在一瞬間戛然而止,盛姝立即松手后退與他拉開距離。
“我要換衣服了,請君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