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低若塵埃
燕北驍將她的掌心貼在臉頰上，微微側頭，依戀不已。
“為夫才不要選！為夫只知道我們二人無論身心，分明都彼此需要，為何還要作這毫無意義的選擇？”
“的確，你這副誘人的身體還是很合我胃口的，可偏偏就是太不聽話了，看來這枕邊風怕是吹不起來了……”
盛姝面無表情的抽手起身，緩緩行至窗口，望著零星散落的夜空。
涼風陣陣，她不禁搓了搓兩側手臂。
身后很快被一陣溫熱包裹，燕北驍從身后抱住了她，溫柔似水。
“若是怕冷，就來孤懷里吧，只要你開心，枕邊風何時都能入耳?！?p> “當真？”
“當真！”
盛姝忽而轉身攬住他腰身，踮起腳尖果斷吻上了他的唇。
燕北驍還未完全恢復過來，可對于她的主動熱情卻也無從抗拒，渴求且貪戀，欲罷不能。
這一次，盛姝依然固執(zhí)地想要保持著清醒，即便歡愉過后生出的倦意襲來，卻也不肯任由自己沉淪睡過去。
長夜漫漫，卻也能在悄無聲息中得以緩緩流逝，帶走許多藏在暗處堅挺之下的固執(zhí)。
也許是燕北驍在耳邊絮絮叨叨的情話讓她不勝其煩，不得不放空思緒屏蔽忽略掉，才再一次著了他的道，被他哄著睡了過去。
待盛姝思緒再回歸一些時，燕北驍便已然不在身側了，殿內燭火的暖黃亮色還在，天甚至都還未亮。
她躺在榻上等了好一會，也未見他再回來。
盛姝煩躁地拉起被子蓋住頭頂，強行將自己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有那么一瞬，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值，那種被辜負的感覺強烈充斥于心，越是暗地里，越是痛得清晰......
已過半晌午，盛姝依然躺在床上，雙目無神靜靜盯著頂上的幔帳。
“娘娘，云大人求見?！?p> 門外突然傳來侍女的稟告。
盛姝閉上雙眼，只覺有些干澀酸脹，唇邊輕吐出兩個字。
“不見！”
“是?！?p> 不過片刻，門外便起了爭執(zhí)聲。
“云大人，您不能過去，娘娘說了不見！”
“讓開！”
“娘娘，屬下求您去看看君上吧！”
盛姝睜開雙眼，蹭然起身坐了起來，恨恨地望著門口。
“他要如何便如何，又何須我去看！退下！”
“娘娘，屬下不信，您與君上多年的情分，您當真會如此狠心！”
狠心？到底是誰狠心！
盛姝本就有氣，當下被他一激，更是壓不住心頭的火。
殿內一片寂靜，好一會都沒有任何回應。
云九不肯罷休離去，立在門外繼續(xù)叫道，“娘娘？”
殿門突然打開。
盛姝立于門口，一身淺藍羅裙，一頭青絲只隨意攏起兩鬢，挽于腦后，用一根同色系發(fā)帶系住，清冷身姿，素雅風骨，卻也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帶路?！?p> 云九喜出望外，并不在意她此時的冷若冰霜，只要請得動，她愿意過去，怎么都好。
宣光殿整個庭院內都無宮人伺候，全被遣了出去。
盛姝隱隱有些意料之中的猜測，尤其是越靠近寢殿的沉寂，越發(fā)覺得很是不安。
“咣當”一聲，突現(xiàn)重物砸地之聲，打斷了盛姝此時的思緒。
她嚇了一跳，頓住腳步，身子下意識縮了縮。
緊接著又是陣陣瓷器碎裂之聲，雖未進去，卻也能想象此時內里是怎樣的混亂。
云九繼續(xù)激著她，“娘娘，可是不敢進去看看？”
兩個都一樣的倔，哪怕有一個人肯示弱，也不會是今日的局面……
盛姝皺了皺眉，抿唇不言，卻果斷推開了殿門。
“出去！”
青碧色瓷瓶砸在她腳下，落地開花，盛姝本能反應瞇了瞇眼，立在原地不動，兩三塊碎片就打在她裙邊。
盛姝心頭驀然一緊，不遠處的地上正趴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身著素白寢衣，一頭青絲半散落，如濃墨潑于后背及身側。
正放于頭側那緊緊攥起的雙拳，指縫溢出一道道赫然入目的血痕。
他狼狽且痛苦地喘著粗氣，被頭發(fā)擋住大半臉龐，卻依然擋不住皺成一團，卻仍舊好看眉眼，身子似是因著痛苦而扭曲痙攣抽動著。
若一只可憐的小獸，是病態(tài)的，也是脆弱的。
會讓人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念，想要心疼……
“娘娘應當知道君上此時為何會如此，便是鐵打的人，又如何忍得了這日日痛不欲生的噬心之苦！娘娘，放過君上吧！”
云九在她身后適時開口相勸。
燕北驍驚而抬頭，剛對上那雙水眸又立即驚慌低頭下去，整個身子都顫抖著，艱難地調轉方向，只想躲避。
“云九，帶她走！”
燕北驍別過頭不敢去看，只是咬著牙，極力讓自己穩(wěn)住氣息，卻也根本無法利落地就從地上爬起來。
他知道那只會讓自己僅存的最后一點尊嚴都盡失，還不如死撐在這里不動得好。
不過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變得異常艱難沉重起來。
盛姝沒有回答云九，緩緩走了過去，在燕北驍身側蹲下身來。
“疼嗎？是不是還很癢？”
她的聲音甜甜的，軟軟的，似乎格外的溫柔。
可燕北驍此時卻根本不想聽到她說任何話，此時此刻，她的出現(xiàn)是如此不合時宜，更是不該！
盛姝手下溫柔地撩撥起他遮擋住臉頰的發(fā)絲。
燕北驍忙轉頭躲避著與她的直面，即便多一絲的側臉也不愿給她。
盛姝也不勉強，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說道。
“難怪你身體上都沒有一處抓傷的痕跡，原來都是生生忍著嗎？可既然這般痛苦，為何都不叫兩聲來聽聽呢？”
云九眼睜睜看著她眉眼處漸升的笑意，聽著她口中無情的冷語，驚得眼里直冒火。
“住口！你還有心嗎？君上都這般痛苦了，你冷眼旁觀也就罷了，竟還能說出這般話來！算我云九瞎了眼！算是君上一片真心都白費了！請你出去！”
“云九！”
燕北驍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和他們耗在此處，他的隱忍已達到極限。
再多說一個字都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嘶喊出聲來，要將這痛苦盡數發(fā)泄出來！
可他根本不愿讓她看到自己這副丑陋的模樣。
盛姝挑了挑眉，“叫我來的是你，趕我走的也是你，我若不走，你又能如何？”
“你……”
“我怎樣？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勸你少插手，出去！”
盛姝凌厲的眼神掃過，絲毫不留情面。
云九不肯走，他才不似燕北驍，可以無條件的縱著她的冷血無情。
盛姝抬手摸了摸燕北驍的頭，似在摸著一只寵物般替他順毛。
有憐惜卻不多。
更多的還是那股不放在眼里的輕蔑不屑姿態(tài)。
“你難道還要留在此處，細細觀摩他是怎么失去驕傲和尊嚴的嗎？”
此時的她，高傲得就似天上的一輪皎月。
而他，低若塵埃，毫無尊嚴地就伏在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