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少年才氣
李無奇熱情道：“師爺舟車勞頓，就別站著說話了，請屋里坐。飯菜已備好，鄉(xiāng)下人家只有粗茶淡飯，還望師爺不要嫌棄?！?p> 周勁竹微笑頷首：“周某亦是貧苦出身，也正因如此，才知寒門學(xué)子求學(xué)不易?！?p> 李無奇點(diǎn)頭稱是，又對一旁被反客為主的沈蛟道：“沈先生，你站著一動不動是做什么？去倒杯茶來?！?p> 沈蛟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gè)字：“好……”
然后動作僵硬地倒茶去了。
李無奇嫌棄地皺了皺眉，向周勁竹賠罪道：“沈先生哪兒都好，就是腦筋死板了些，師爺勿怪?！?p> 周勁竹笑呵呵道：“不礙事，讀書人最重要的一是德行，二是學(xué)識。”
聽到李無奇如此評價(jià)自己，沈蛟心生不悅，抬頭，卻正對上周勁竹如深潭般平和的眼神。
一盆冷水澆滅怒火，沈蛟俯首道：“師爺請用茶?！?p> 三人圍桌坐下，那兩名武徒仍如鐵塔般鎮(zhèn)守周師爺左右。
李無奇語氣輕松道：“兩位先生也請坐，放心，有這么多人在，沈先生暫時(shí)不敢對師爺下手?！?p> 沈蛟：“？？？”
兩名壯漢：“嗯？意思你小子還對俺家?guī)煚斢悬c(diǎn)想法？”
沈蛟神情尷尬道：“沒有的事，兩位請坐?！?p> 周勁竹哈哈大笑：“小友實(shí)在太有趣了，沈先生不必多心，就算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在，我相信你也不會對我下手的?！?p> 沈蛟干笑了兩聲：“自然不會?！?p> 周勁竹端起茶杯，淺飲了一口，卻頓時(shí)神情一變：“這茶？”
沈蛟急忙坐直了身子：“是鎮(zhèn)子上王大娘家自產(chǎn)的土茶，大人可喝得慣？”
“嗯……很有特色?！敝軇胖裱凵駞s有幾分古怪。
沈蛟心中生疑，便自己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咸的。
可惡！
李無奇！
沈蛟緊握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著，因用力過猛，骨節(jié)都泛著慘白。
兇手臉上掛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看著沈蛟一臉吃了翔的表情，心里便是一陣暗爽。
方才是你戲弄我，現(xiàn)在輪到我惡心你了！
那倆漢子好奇地喝了一口，干脆就吐在了地上：“啥土茶，居然能土出咸味兒來？”
沈蛟一言不發(fā)，只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
李無奇便開始胡說八道：“這正是王大娘精心培育出來的‘咸茶’！富含維生素A到Z，有美容養(yǎng)顏、滋陰補(bǔ)陽、延年益壽之功效?！?p> 周勁竹一愣：“富含什么肉？茶里面有肉？”
“啥？這玩意兒能壯陽？”兩大漢對視一眼，眼里逐漸燃燒起狂熱的火焰。
下一刻，兩人將手中“咸茶”一飲而盡，甚至直接伸手去奪那茶壺，再為自己滿上幾杯！
李無奇淡定道：“主要是土壤的元素含量不同，王大娘家的地里有較多的鹽分，所以種出來的茶也比較咸，由此，我可以合理推測，王大娘家的地里應(yīng)該藏著一座鹽礦。”
周勁竹前面還是半信半疑，此時(shí)便知這家伙完全是在胡扯了。
他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笑：“先前小友所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著實(shí)有趣，不知這句子可是小友所作？”
李無奇道：“出自一位老前輩。”
聽二人總算聊到了此次飯局的主題，沈蛟頓時(shí)來了精神，好奇道：“石牛鎮(zhèn)竟還有這樣的老前輩？不知是哪一位？”
“你不知道？”李無奇佯裝驚訝道，“就是那一位，寫‘天生少年有英才，千金散去重拾來’的那一位?！?p> 沈蛟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又凝固了。
周勁竹品味著這句詩，道：“好詩，但不像出自一位老前輩之手。詩中飽含少年般灑脫不羈的豪情，倒是與小友的氣質(zhì)不謀而合?！?p> 沈蛟黑著臉：“這首詩正是他寫的?！?p> 周勁竹眼睛一亮：“哦？小友竟有如此詩才？”
李無奇謙虛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p> 周勁竹贊嘆道：“才十七歲，能寫出這樣的詩，小友就算未入觀心境，也該不遠(yuǎn)了。不知小友對鴻雀書院可有了解？”
這是變相的邀請了嗎？
換做以前，恐怕李無奇會覺得受寵若驚，但是現(xiàn)在么，殺豬才是正道。
于是他搖搖頭：“不清楚?！?p> 這時(shí)，一旁的沈蛟開口道：“無奇確有驚人的詩才，這也正是沈某最欣賞他的地方?！?p> 周勁竹默默點(diǎn)頭，若有所思。
“可惜……”沈蛟端起了茶杯，正要入口之際，又忽然想起這茶極其難喝，于是又放下。
周勁竹好奇道：“可惜什么？”
沈蛟搖頭嘆道：“可惜無奇他文心已毀，注定無緣文道，即使有驚世的詩才，亦無法讓境界提升半步?！?p> “什么！”周勁竹一驚，“竟有這種事？”
眾人目光投向李無奇。
李無奇淡定道：“啊，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兒。”
周勁竹皺了眉頭：“是何緣故？”
李無奇搖搖頭：“一覺醒來便是如此了。說到這里，我倒是好奇，此事沈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表面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是一陣?yán)湫Γ盒『谧?！終于露出雞腳了吧！
可沈蛟微笑回復(fù)道：“才氣共鳴。”
陌生的詞匯，李無奇有點(diǎn)懵。
周勁竹點(diǎn)頭道：“文人步入觀心境后，對周圍的才氣會更加敏感，甚至引起共鳴。難怪我一直未能感受到小友的才氣，還以為是小友刻意壓制了，卻不料，竟是如此緣由……”
沈蛟惋惜道：“不然的話，僅憑那一句詩，今時(shí)鴻雀書院，定有無奇一席之位。”
周勁竹沉默點(diǎn)頭。
又是一擊落空。
但李無奇并不氣餒，又道：“那句詩嗎，其實(shí)還有瑕疵?！?p> 周勁竹點(diǎn)頭道：“瑕疵自然是有的，天下有幾首詩詞敢稱完美？但也要考慮小友的年紀(jì)與閱歷，能寫出這樣的詩，已是鶴立雞群了?！?p> “應(yīng)該改為……”李無奇繼而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p> 沈蛟頓時(shí)愣住了。
周勁竹猛然瞪大了眼睛。
兩位漢子還在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咸茶”，悠然自樂。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
老子生下來就是要干大事的，錢財(cái)不過唾手可得的身外之物！
狂！
真狂！
周勁竹不自覺地站起身來，神色凝重：“小友，這一句……”
“算不得什么，全詩更了不得！”李無奇故作神秘道。
換了別人，如此自吹自擂，周勁竹只會覺得可笑；可這一句詩，確實(shí)好！詩中無一字可替代，簡直就到了“完美”的地步！
哪怕全詩除此句之外皆是拙語，這一句的光芒也足以掩蓋全篇之短！
“還有？！”沈蛟臉色微變，當(dāng)初李無奇給他看的便只有這一句！
周勁竹理了衣冠，嚴(yán)肅一禮：“請小友吟誦全詩?！?p> 沈蛟慘白著臉，卻又忍不住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李無奇。
究竟會是怎樣的一首詩……
待到氣氛差不多了，李無奇才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的，開口吟道：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p>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p> 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兩位大漢努力吞咽茶水的聲音。
“大哥，你還喝得下么？我快不行了……”
“壯陽呢，快喝！”
“好！拼了！”
李無奇抄起筷子：“周師爺，兩位大哥，沈先生，動筷吧，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