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矯詔
皇宮壽康宮內(nèi)，秦嬤嬤從妝奩盒中取出一支累絲金鳳簪插在太后的發(fā)髻上，太后左右端詳了半晌，聲音沉沉地說道：“嬤嬤，哀家都老了?！?p> 秦嬤嬤垂下自己滿是皺紋的手，仍舊向往常一樣寬慰道：“太后不老，太后是天下最尊貴的人?！?p> “尊貴又如何，哀家這一輩子都在為了娘家，連一兒半女都沒能留下，二八年華時我也曾渴望嫁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平平淡淡過一生，但最終還是被送來了宮里，我守著姐姐的兒子，守著高家的權(quán)勢富貴，在這四方天地中，蹉跎了一生?！?p> 秦嬤嬤扶著太后在殿內(nèi)慢慢地走著，她知道太后只是想發(fā)發(fā)牢騷，并不需要人回話，自從上次在校場知道敬王手中握有玄衣衛(wèi)時，太后的心情便一直不太好。
“遠(yuǎn)兒的事，如何了？”
“回太后的話，敬王殿下找了很多證據(jù)，但公子都沒有認(rèn)，如今還在玄衣衛(wèi)的地牢中沒有出來，侯爺去了幾次，王爺還是沒有放人?！鼻貗邒吖Ь吹鼗氐?。
“他這是打算屈打成招嗎？”太后拂開秦嬤嬤的手，坐在了主位上。
“這人吶，一旦手里有了權(quán)力，就忘了自己是幾斤幾兩。”
秦嬤嬤低頭不語，太后的脾氣是越發(fā)古怪了，那日太后的一句‘高家和馮家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屗缃裣雭矶夹捏@膽顫。
她不明白太后緣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是看重寧家那丫頭嗎？”太后冷哼一聲，面容掩藏在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去朝陽殿，哀家要給遠(yuǎn)兒賜婚?！?p> “太后，這樣會不會得罪寧錦恒？”秦嬤嬤擔(dān)憂地說道，“畢竟寧錦恒可是手握十萬重兵?！?p> “所以才要皇帝賜婚，難不成他還敢抗旨不遵？”太后早有打算，“邊關(guān)離長安路途遙遠(yuǎn)，等他知道了，事情都已經(jīng)成了?！?p> 秦嬤嬤勸不過，只好陪著太后。
朝陽殿內(nèi)，皇帝蒙著眼睛，正和一群宮女嬉戲玩鬧，并不知道太后已經(jīng)來了。
直到殿內(nèi)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請安，他才扯下眼睛上的絹帕，不情不愿行了一禮：“兒臣給母后請安，不知母后今日怎么有空來兒臣這里？”
“都出去?！碧罄渎暦愿赖?。
話落殿內(nèi)的宮女魚貫而出，只留下了太后，秦嬤嬤和皇帝三人。
“哀家不來，怎能知道你竟然如此胡鬧？”太后不輕不重地斥責(zé)道。
皇帝憨笑著，并不反駁：“是，母后教訓(xùn)的是?！?p> 見此太后也不多說什么，皇帝如今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樂見其成。
“皇兒，母后過來是讓你下一道旨意，給遠(yuǎn)兒和寧家小姐賜婚?！碧笳Z氣柔和，伸手摸了摸皇帝的頭發(fā)，一副慈祥的樣子。
“寧家小姐是誰？”皇帝一臉茫然地看著太后。
“皇兒不用知道她是誰，你只需要在這兒蓋上你的印即可?！闭f著太后從袖口拿出一道圣旨，鋪開在桌案上，并指了指蓋印的地方。
秦嬤嬤暗暗吃驚，太后竟然早就備好了圣旨，連她也不知道，此舉恐怕是會害了侯爺。
“太后?！彼滩蛔『傲艘宦?。
太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視線直直射了過來，雙眸沒有絲毫溫度，眼角的皺紋愈發(fā)明顯：“怎么了，秦嬤嬤？”
“老奴……”秦嬤嬤囁嚅著，最終心一橫說道，“老奴勸太后三思而行?！?p> 太后眉毛倒豎，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大聲斥責(zé)道：“秦嬤嬤你逾距了?！眹樀靡慌缘幕实凵s了一下。
秦嬤嬤雙膝跪地請罪：“請?zhí)竽锬镓?zé)罰?！?p> 長樂宮內(nèi)，皇后正欣賞著手上剛做的丹蔻，貼身宮女流月從門外進(jìn)來，在皇后身邊耳語了幾句。
皇后立馬坐直了身體，微微吃驚地問道：“當(dāng)真？”
“千真萬確娘娘，太后早已備好了圣旨，讓陛下蓋印呢?！绷髟滦÷曊f道。
“老虔婆，矯詔的事都干得出來，她是覺得宣平侯活得太安穩(wěn)了嗎？”皇后黛眉上揚(yáng)，眼眸微瞇，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遞到手里的機(jī)會可要抓住了才是?！?p> 流月迫不及待；“娘娘，奴婢該怎么做？”
“等太后的人去宣旨了，再把消息傳出去，左右丞相，榮王都不要忘了，對了，還有敬王。”皇后纖細(xì)柔嫩的手指輕撫著開的正艷的牡丹花，語氣中是止不住的興奮。
“娘娘，要告訴太子殿下嗎？”
“哼，那個廢物，告訴他有什么用？”皇后伸手一拽，剛剛還開得嬌艷的牡丹，此時已經(jīng)掉在了地上。
“順便告訴右相，讓他進(jìn)宮一趟?！?p>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辦?！绷髟滦辛艘欢Y告退出去。
忽地一陣邪風(fēng)平地而起，殿外的花草被吹得東倒西歪，一旁候著的宮女趕緊上前關(guān)了窗，但有些物件還是不免被吹亂。
“臣拜見娘娘。”馮業(yè)抱拳行禮，他收到皇后的消息就匆匆趕來。
“此間沒有外人，不必多禮。”隔著一張屏風(fēng)，皇后的聲音傳來。
“今日的事兄長應(yīng)當(dāng)知道了，我們的機(jī)會到了?！被屎竽笾种械呐磷樱Z氣因過度緊張而帶了一絲顫抖，“高家已經(jīng)惹了眾怒，太后此舉肯定會引得宗室不滿，兄長回去不如聯(lián)系一下梁王?！?p> “娘娘的意思是？”
“梁王也是先帝之子，心機(jī)謀算遠(yuǎn)超陛下，且手握兵權(quán)，卻被發(fā)配到偏遠(yuǎn)之地，若他知道了太后和高家所做之事，你猜他還能待得住嗎？”
馮業(yè)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這個妹妹的謀略見識遠(yuǎn)超自己，想到馮家能將高家取而代之，他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忽而想起了什么，他又憂慮道：“敬王呢，敬王手握玄衣衛(wèi)，可不是好惹的?！?p> 皇后輕輕一笑：“兄長糊涂了不成，敬王雖然有玄衣衛(wèi)，可是他畢竟剛剛上朝，朝政大權(quán)還由不得他做主，如今陛下不能理政，他手里的玄衣衛(wèi)也發(fā)揮不了太大的作用，除非……”
“除非什么？”馮業(yè)接話道。
“除非他當(dāng)了皇帝，否則這玄衣衛(wèi)在手里便是弊大于利。”皇后冷笑一聲，“總之，我們?nèi)缃竦膶κ质歉呒?，敬王還不足為慮，至于榮王，只要不威脅到他的利益，他是不會管的?！?p> 一場風(fēng)波正在悄無聲息的來臨，沒有人知道它會帶來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