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簡陋草屋中,聚集著七八個男子,站在中間一張方桌周圍。
這草屋十分矮小,于外面來看十分不起眼。
而里面也確實對應(yīng)其不起眼,遍地灰塵。房頂有著窟窿,在下雨時也時常漏水。屋角處也結(jié)著蛛網(wǎng),時常有蜘蛛爬在其間。
整個屋內(nèi)就只有一張長桌,干干凈凈的鋪著一張地圖。
而這些人都在聚神于這張地圖上,嚴肅著氣氛,等著一個人。
若是近看,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穿著的似是馬夫,車夫等類似衣服。
而不一會兒,這破舊草屋中就進來了兩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粗布衣的少年,緊后跟著一個姑娘,大步走過來。
看到他們二人,這些人都讓開了本就不寬裕的小道,俯首說道:“殿下,將軍。”
這少年微微頷首,開口問道:“怎么樣,筱城內(nèi)的內(nèi)路可都研究透徹了?”
他面前的幾個男子中站出來一個人,顯然這人于其他人間地位更高。
他穩(wěn)重說道:“回殿下,這些都已了然于胸,不會出錯。”
“嗯,如今我們被俘于此,內(nèi)里幾萬人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只要與外面我們南夙的人相交接,想要出去不是問題?!边@少年如是分析道。
“道理是如此,可是這筱國城門把守的十分森嚴,南夙有很是遙遠,我們?nèi)绾文芘c南夙交上聯(lián)系?”這人心中憂慮,順著就把問題說了出來。
之后那幾個男子也焦急開口,說著從哪里都試過了,根本無法找到南夙高層人員。
那少年看著眼前幾個人,微微沉吟,之后開口:“這件事你們不要再插手,孤來想辦法就是?!?p> 而后看著那幾個男子,鄭重開口:“現(xiàn)在形勢,在與南夙取得聯(lián)系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輕舉妄動。一旦被發(fā)覺,一切都將前功盡棄。我們再無翻身之力。”
“你們可懂得?”
“末將明白。”
“好,你們得知道,在沒有與南夙取得聯(lián)系之前,在我們還沒有死之前,一切都還未成定數(shù)?!?p> “若我們還未一戰(zhàn)就自己先氣餒,如何成大事?如何反敗為勝?如何回到家園?”
“將士們,沒有到最后一刻,我們也決不能放棄!”少年眼中充滿了堅定,鏗鏘有力的聲音鼓舞著面前的人。
明明總共不過十來個人,明明只是在一個破舊的草屋中。可這些人,卻不認輸,不服輸,拼上性命,也要試著回去。
這個少年,就是當時被俘虜?shù)奶拥钕?,時聿。他身邊的姑娘,就是大將軍允堇獨女,允莫。
而那七八個男子,則是還未被屠殺的大將。那個將領(lǐng),則是林霖。
允堇已死,大勢所趨,再不認又如何?
而時聿,絕不愿如此屈辱的死去,他要復(fù)仇,想盡一切辦法。
“你們先回去,莫要驚動了人,莫卿,你先留下?!?p> 之后那些將士們先后出去,屋內(nèi)就剩了時聿和允莫兩人。
“殿下,你如何與南夙聯(lián)系?”
“孤再想想,總有辦法的,不必擔心?!睍r聿皺著眉頭,低頭思索著,也不忘安慰允莫。
而后時聿偶一抬頭,就看見允莫板著一張臉,擺弄著桌上的地圖。
看著這個平日總是平穩(wěn)冷漠的人如此動作,時聿也難得一笑。再難,總歸還有她陪著自己。
時聿輕靠桌角,對那邊還在霍霍著地圖的人說道:
“莫卿,孤記著你似乎還欠孤一個允諾?!?p> 允莫放開手中的地圖,正著神色說道:“是。殿下若有所求,臣拼死也定然為您辦到?!?p> 殿下讓其他人離開,卻獨留她在此,她想得到,殿下或許是為了讓她去與南夙聯(lián)系。
畢竟,如今有這個能力的,只有自己。
時聿微微一笑,看著允莫,眸中繾綣著不盡溫柔。
抬腿向允莫走去。邊走邊開口說道:“那孤……就請莫大將軍,給我一個擁抱吧?!?p> 話音剛落,時聿就將允莫攬入懷中。輕撫她的背,安慰道:“不必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經(jīng)歷這么多孤還沒死,那一定可以成功的。”
而允莫本來都準備好殿下讓她將此事解決了。
事實上,就是沒有這個承諾,她也愿意為他拼上性命。
僅僅,只因為他是時聿,是殿下,就心甘情愿。
可允莫怎么也沒想到,殿下竟然用這個承諾……來安慰她。
她感受著殿下的懷抱,很溫暖。她指尖稍稍顫抖著,甚至鼻尖都涌上一股酸澀。
殿下……怎么就,這么好。
她雙臂微微顫抖,環(huán)上時聿的腰。將頭埋在時聿頸間,稍帶哽咽說道:“殿下,你別總什么事都一個人撐著,至少我還陪在你身邊?!?p> “殿下,你不是一個人,別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殿下……我心疼你??!”
時聿本來是要安慰允莫的,可誰知她一句‘心疼’,竟讓自己差點破防。
時聿抱著允莫,是為了安慰她,可誰又知道,這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他本不喜將痛苦無助分享,可是在這人面前,他竟含著濃濃的不甘,向她傾訴:“糯糯……真的看不到一點希望啊……”
“我究竟……該怎么辦?”
他這一輩子,從未做過什么壞事,可為什么,會是這樣?】
時聿從夢中驚醒,睜著眼睛緩了好久,窗外還能聽到些許鳥叫,伴著呼呼的風(fēng)聲。
夜深人靜,孤枕難眠。不知過了多久,時聿眼角滑落一滴淚,順著眼尾留下。
那聲‘殿下,我心疼你’
似乎仍在耳邊響起,那人關(guān)切的眼神恍惚間似是還可看見。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好久,時聿起身,輕掀帷幕,緩緩走到小榻上硯韞的身旁。
這人已然熟睡,微側(cè)著身子,臉蛋被壓出余肉,嘟著嘴巴。
時聿俯身,手指輕輕撫過他的唇瓣,向上微撫眉眼,最終視線停留在他脖頸處。
最初發(fā)覺硯韞背叛,他是難以置信的。那人是他最為重要的人,更勝親人。
后來被俘虜?shù)襟銍?,被囚禁,被折磨,再沒有硯韞的消息,他逐漸怨恨上硯韞。
再后來,他們?yōu)榱伺c南夙取得聯(lián)系,被迫將允莫獻給筱國王君。
那樣驕傲的人,最后卻被迫屈居人下,討好一個將近半百之人。
他看著允莫一步步變得沉默,寡言。后來再不愿見自己。
他將所有人記下,總有一天,他要加倍報復(fù)。
而當他們終于成功,攻陷筱國王宮時,允莫卻凄涼而死。
那時,他厭世到極致,也是最恨硯韞的時候。他找了硯韞五年,恨意卻沒有絲毫消減。
只想將他們所受種種,全部加倍奉還,他要他生不如死!
可誰又能知道,最終,看到硯韞那刻,積攢了多年的恨意沒有發(fā)泄。硯韞,映襯的他是多么可悲。
當初所有欺侮自己的人,全死了。所有欺侮允莫的人,全都生不如死。
他只道這世間唯獨還有一個沒得到報復(fù),卻最終發(fā)現(xiàn),原來,最為無用的,是自己。
外表多么風(fēng)光亮麗又如何?最終,卻連身邊人都護不住。
原來,最為可恨的,是自己??!
是他親手將那人推至深淵。允莫最應(yīng)該恨得,最應(yīng)該報復(fù)的,是時聿??!
終究,他沒有殺硯韞,也沒有折磨于他。
他們都是罪無可恕之人,卻擔著責任,不敢有絲毫懈怠。
終究,還是私心的讓他留下,陪著一個孤寂沉痛之人。
或許,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