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與惡魔交易
“白影？什么白影？”伊萬摸不準白水凈對治安廳的態(tài)度，但她既然沒有留下，應(yīng)該是不想惹上治安廳，自己自然能替她遮掩就盡量遮掩。
“別跟我說你沒看到，從事發(fā)現(xiàn)場私自離開，視情節(jié)是可以定罪的?！蹦峄燁^掐滅，一副不要隱瞞、我門兒清的表情說：“你趕快把人找回來，找回來錄個口供就沒事了。要是找不回來……”
“不是，幾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會自說自話了。我剛剛火神槍撐著結(jié)界等你們過來，槍都差點給撅折了，你一來不分青紅皂白先找我要人？”伊萬嘴角露出輕蔑地笑，“我看是你身上的任務(wù)還不夠重，才有這閑心欺負我一個小老百姓?！?p> “小老百姓可沒閑錢建什么福利院。”尼基塔冷笑著反刺道。
伊萬一臉不可理喻：“合著我建福利院還成壞事了？”
尼基塔：“你自己心里清楚，明明有錢還收了那么多救濟金——”
“隊長！收拾好了！”一個治安員走上前復(fù)命。
尼基塔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卻還是揪著白水凈不放，問治安員，“那些魔法師是不是看到有個白色的人影？”
“呃，報告隊長！沒有看到白色人影的報告！”
尼基塔不耐煩地踢開腳邊的石子，啐了一口，“行，收隊！”
等治安員和魔法師列隊的時候，他又轉(zhuǎn)頭對伊萬說，“再過半年就是魔道大會了，這次魔道大會在坎特城舉辦，治安廳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如果你有可疑人員的消息，務(wù)必上報治安廳?！闭f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離開的速度太快，讓伊萬根本來不及罵人，“還務(wù)必，嘁?！?p> 伊萬回到福利院，里面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
福利院的實際損失并不大，只是窗戶震碎，地上落了不少碎玻璃，把幾個孩子的身上劃傷了；還有倉皇跑動時導(dǎo)致的桌椅橫倒。
治安廳這次來，之所以讓伊萬反感是因為他們不僅最后上場，還把白水凈收拾掉的魔物魔核都收走了——魔核是魔物的魔力之源，也可以作為魔法師的備用魔力，拿著就能用相當方便。
治安廳全部收拾走，就意味著白水凈作為抵抗魔物的主力卻什么好處都沒有。
如果是過去，他可能覺得無所謂，但開了幾年店之后，他再也受不了吃力不討好的買賣。但也沒轍，只能懟一懟尼基塔出氣。
雪莉從餐桌下探出一個小腦瓜，眼中還包著淚花，“伊萬叔叔，沒事了嗎？”
伊萬看到孩子立刻換上笑臉，“早就沒事了，雪莉一直躲在餐桌下面??？”餐桌上鋪著垂到地面的桌布，雪莉藏在里面還真是看不到。
可惜的是她的想法雖然很好，但大部分魔獸都不靠視力鎖定敵人，而是靠氣味、溫度這些難以作偽的東西。
伊萬開始考慮需不需要增加福利院在應(yīng)對獸潮上的知識儲備和防范措施。
“嗯?！毖├螯c點頭，從桌子下面爬出來，懷里還小心翼翼地護著一碟蛋糕。
“這是？”
“這是給小哥哥的！”小孩就是小孩，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立刻就能把嚇人的事情拋到腦后，雪莉看到蛋糕有些流口水，“雪莉嘗過了！特別好吃！伊萬叔叔做的蛋糕越來越好吃啦！”
“哈哈，謝謝雪莉?！币寥f笑著揉了揉雪莉的小腦袋，“那個哥哥剛剛走，雪莉能不能把蛋糕給叔叔，讓叔叔轉(zhuǎn)交給哥哥呢？”
“小哥哥走了？他不在福利院住嗎？”
伊萬頭疼地想：這種情況要是讓他繼續(xù)住下，恐怕自己這間福利院很快就會被獸潮夷為平地了。
雪莉的表情有些難過，繼續(xù)問道：“小哥哥，有家人嗎？”
伊萬這才明白，雪莉大概是想爸爸媽媽了，他把雪莉抱起來，“叔叔也不知道，哥哥有沒有家人。但是雪莉是想爸爸媽媽了嗎？雪莉在福利院住著不開心嗎？”
“……”雪莉咬著嘴唇，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卻能露出這樣寂寞的表情，讓伊萬感覺十分心痛，“開心的。雪莉每天都開心的。但是，雪莉想哥哥了，想爸爸媽媽了……”
伊萬這才記起來，雪莉是一家四口，她還有一個寵愛自己的哥哥，這次大概是看到了那個少年，想起自己的哥哥，所以才會格外關(guān)注吧。
“乖孩子，生老病死是自然循環(huán)，”伊萬替雪莉抹去眼淚，耐心開解，絲毫不因為雪莉只是個孩子就隨意糊弄，“我們失去的只是至親的肉身，只要你記得，他們永遠都在?！?p> “可是，他們不會像伊萬叔叔一樣摸雪莉的頭，雪莉也不能再抱他們了！”雪莉越說越難過，忽然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
伊萬愣了愣，明知自己應(yīng)該說一些假大空的話來安慰雪莉，讓她心懷希望、讓她平靜下來，可已經(jīng)的喉嚨卻被忽然涌上來的感情堵住，心里像是被劃開一道口子，嘩嘩向外漏風(fēng)。
死掉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就像他再也見不到她，再也抱不到她，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度，這是無論他如何安慰自己說塔西婭還在身邊、還在守護自己，都無法讓自己接受的絕望事實……
雪莉的哭聲越來越大，伊萬安慰不住、也失去了安慰的想法，只能沉默地替她順背，期望她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外面又是刮風(fēng)又是下雨，孩子臥室的床鋪都被雨淋濕了，瑪麗院長正和其他護工一起在大廳打地鋪，同時聯(lián)系維修人員轉(zhuǎn)天上門安裝窗戶，自然也照顧不到雪莉這邊。其他孩子或多或少受了些驚嚇，此時正被大一點的孩子帶著做禱告。
然而，雪莉情緒起伏大、之前還受了驚嚇，只哭了幾分鐘就累了，窩在伊萬懷里沉沉睡去。
這孩子。伊萬扯出一絲無奈的笑，輕手輕腳地把雪莉放在剛鋪好的床上，跟瑪麗院長告別，“我下次再過來，如果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隨時聯(lián)系我?！?p> 瑪麗院長一一應(yīng)下，又忙著去哄孩子睡覺。
伊萬離開福利院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天氣晴朗，星斗清晰可見。
魔物在魔核被取出后便化為齏粉，如果忽略福利院破掉的窗戶，甚至都不能察覺到，這一夜如此兇險。
沒有走得太遠，伊萬忽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一樣跪倒在地，頭抵著地面，蜷縮著號哭起來。
四年。
戰(zhàn)爭結(jié)束已經(jīng)四年，為什么還是忘不了過去，忘不了失去的傷痛？是我太懦弱了嗎？
“伊萬先生？”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伊萬面前。
伊萬的哭聲戛然而止，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那樣，奇妙地安靜下來。但他還蜷縮著，手握成拳頭。
“不用拿火神槍，我不是您的敵人。來這里，只是想跟您做一個交易。”燕尾服揮了揮手，伊萬與火神槍的聯(lián)系被強行中斷。
這個人是誰？！伊萬心中警鈴大作，可這一次，白水凈不在附近、也無暇顧及他，“交易？”
“是，我教給您見塔西婭小姐的辦法。作為代價，您要告訴我皇家魔法學(xué)院七大秘境的位置和傳說。您愿意嗎？”燕尾服彎下腰，那雙藍色的眼睛凝視著伊萬。
作為商人，伊萬絕對不相信有人會好心的教給自己見到已死之人的辦法——即使這種辦法大都是逆天而行、倒行逆施，“就這？”言下之意，告訴我逆天行事的方法，只要七大秘境的位置和傳說，你不虧嗎？
“不愧是商人，哪怕心里想見塔西婭想得不行，也要一分一毫都計較清楚?！毖辔卜逼鹕碜?，“沒錯，就這?！?p> 伊萬咬緊牙關(guān)，兩腮的肉繃得極緊，半晌才說：“七大秘境只是學(xué)生中間流傳的傳說罷了，你費盡心思想知道那些做什么？如果你要對學(xué)院不利，就算再也不能見到塔西婭，我也無可奉告。”
“哈哈，不愧是皇家魔法學(xué)院出來的人，愛人和學(xué)院之間做權(quán)衡，還是要保護學(xué)院啊?！毖辔卜有茁暎罢孢z憾，我并不想對皇家魔法學(xué)院做什么。我是個專門收集怪談的魔法師，如你所見，我只是個普通人。對怪談有很大興趣的普通人?！?p> 魔法大陸并不是所有生物生來就有魔法、可以驅(qū)使元素的。
以人類為例，大概一萬個人里面會有一個人具有元素親和性。
元素親和性從字面意思理解，就是讓元素親近的素質(zhì)。元素親和性高的人魔法天賦就高，大部分普通人都是毫無元素親和性或者親和性極低。伊萬是火元素親和，所以成為了火系魔法師。他周身的火元素非常活躍，而男人周身沒有魔法元素。
伊萬還在猶豫。
燕尾服娓娓道來，語氣之中帶著濃濃的引誘之意，“傳說，皇家魔法學(xué)院的七大秘境各有所長，其中有一個可以回溯時間，又被稱為時間長廊。它以生人為祭，想進去需要一個人自愿奉獻血肉。伊萬先生，你活著只是行尸走肉而已，為什么不直接豁出命去，和塔西婭小姐重新相見呢？”
“你知道得是不是太詳細了？”伊萬對燕尾服的防備心非常強——能一句話切斷火神槍和自己的聯(lián)系的人，他怎么敢放松警惕？
“都說了，我只是個普通的魔法師……”燕尾服有些無奈地張開手，一翻手，一朵紅色玫瑰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伊萬先生，我對您的遭遇深表同情，我只是希望在滿足我自己小小的求知欲的基礎(chǔ)上，也能讓您從沒有塔西婭的世界上解脫罷了。你可以好好想想，或者，好好調(diào)查我也可以。我叫勞倫斯，住在登薛?！毖辔卜f著，深深鞠躬，將手中的玫瑰遞到伊萬手中，“如果您想要和我做這筆交易的話，就燒掉這支玫瑰吧?！?p> “晚安，伊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