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冷風像是在耳邊低語著什么,冬日的烏云遮蔽著本就不清澈的天空,光從云層中滲出,壓抑的灰色統(tǒng)領(lǐng)著整座城市。冷清的街道鮮有人煙,不時穿過幾輛車,走過幾個人,像是都在避諱著嚴寒,林翊舉目望去,路過的行人好像都低著頭遠離。
林翊一個人靠在一棵樹下,抬起頭望見被寒冷帶走了葉子的枝丫,在灰色的天空下似乎像是雜亂的線條一般交織著,又像是在不斷旋轉(zhuǎn)一般的向他靠近。他不知為何,似乎胸口像是被寒風擊穿,他覺得呼吸困難,又覺得心底發(fā)寒,
腦海里,不斷翻騰的是這幾日所發(fā)生的一切,他低下頭閉著眼睛,猛的嘆了一口,望著遠處路的盡頭,躊躇而猶豫。林翊轉(zhuǎn)過頭又望著陳雪茗家的方向,他越發(fā)感覺自己對陳雪茗的悸動與好奇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錯誤。
張河渲的話不斷地在腦海里回響,林翊陷入了巨大的痛苦,而此時,幾聲溫順的貓叫傳入了他的耳朵,他順著聲音望去,那只黑貓也來到了樹下,蹲坐著舔舐著自己的爪子。林翊蹲了下去,向那只黑貓伸出了手,貓溫順的沒有拒絕,林翊感受到了它的皮毛異常的柔順。
林翊輕嘆一聲,對著貓低語:“如果能像你一樣自由就好了?!?p> 那貓似乎是聽懂了林翊說的話一般,它停下了舔舐的動作,用那綠寶石一般的深邃眼睛望著林翊,可能是心情過于的沉重,林翊感覺貓似乎也在嘲笑他一般。他手上的動作逐漸變慢變輕,隨后便停了下來。他把手收了回來,兩只手臂抱在一起,看著貓的眼睛,繼續(xù)喃喃自語:“你也覺得我是個很差勁的人吧。是啊,我今天狠狠的傷了最好朋友的心,還懦弱的躲在這里和你發(fā)泄苦悶?!?p> 那只貓好像也感受到了他逐漸沮喪的語氣,望著他的眼神變得溫和,它輕輕的舔了舔林翊的鞋子,然后繞著林翊的腳邊轉(zhuǎn)了一圈,它的尾巴輕輕的打在林翊的身上,輕柔的觸感讓林翊稍微輕松了一些。隨后,那只貓離開林翊,往林翊之前望向的方向走了一段距離,然后在另一棵行道樹下趴下,但它睜著眼睛望著林翊。
林翊看著它離開的方向,那也正是楚云諾家的方向,他有些訝異,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隨后將衣領(lǐng)拉起,走到貓所在的方向,他又輕輕的摸了摸趴在地上的它,感受到了這個人類手傳來的溫度,這只貓閉上了眼睛,用尾巴輕輕的掃了掃林翊的手,便沒有再動彈。
而林翊呢,他眼神深邃而溫柔的看著這只貓,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一般,不一會兒,一輛車也將他帶向心中的目的地。
而那只貓依舊溫順地趴在樹下?lián)u晃著自己的尾巴。
鑰匙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隨著門的打開,一個沮喪的身影緩緩的走進了屋內(nèi)。她關(guān)上門,抬起頭來,正是楚云諾,而此時她的眼睛似乎變成了深邃的灰色,眼眶依然是紅腫著,但淚水已經(jīng)止住了,只是清晰的淚痕依舊昭示著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并不是虛幻。
楚云諾依舊手足無措,恍惚之間不小心打翻了放在玄關(guān)的香薰,玻璃瓶落在地板上的破碎聲清脆地在屋內(nèi)回響,驚醒了她迷蒙的精神,她猛的一轉(zhuǎn)頭,望著地上破碎的玻璃,無聲的走進,輕輕的將玻璃用手撿起,一不小心,鋒利的碎片割開了她的手指,她忍著痛繼續(xù)收拾著,又一塊玻璃戳破了她的肌膚,她終于是放開手,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傷口痛哭起來。
哭聲和窗外的寒風交織在一起,在空蕩蕩的屋子里不住地回響,猩紅從指間滴落和地面上打翻的香水交織在一起,被落下的淚水擊碎,散成鮮紅的花。暗沉的天空散出微弱的光點亮昏暗房間的血與淚,楚云諾仿佛從地面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狼狽得模樣。
她終究是個堅強的人,仰起了頭,努力的收回了淚水,鼻頭不知是因為剛才屋外的嚴寒還是因為悲愴的哭泣,已經(jīng)是異常醒目的紅色。她猛得吸了兩口屋內(nèi)寒冷的空氣,哆哆嗦嗦的打開了燈,在溫暖的燈光下,她望著被點亮的房間孤寂無人,沙發(fā)上放著一只巨大的玩具熊,她叫它小煩惱,那是林翊在她高中時期送給她的。
為什么叫做小煩惱呢?可能是因為那天生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林翊將一個與她一般高的玩具熊帶到了學校里,引來了許多人圍觀。身邊同學和老師的笑聲讓當時的她異常尷尬,她在那一刻還有些羞澀的嫌棄著林翊幼稚。巨大的玩偶沒有地方收納,好在班主任善良的搬來了一個椅子,讓這只玩具熊就這么陪著楚云諾上了一天的課,但陸陸續(xù)續(xù)其他人的圍觀讓她感到無比的煩惱。小煩惱,卻有著大喜悅,之后,這個幼稚的大玩具就這么陪著她快10年的歲月了。
她看著那只熊,不禁又笑了起來,這一笑,淚水也乘虛而入的落了下來,她一邊笑著,一邊喘息著抽泣,她沒有包扎傷口,走到了沙發(fā)上蜷縮起來,倚靠著身邊的回憶,閉著眼睛抽泣著,只是已經(jīng)沒有淚水再流下了。
她疲憊的閉上眼睛睡著了,在昏睡的夢里,她依然壓抑,像是在深海里掙扎,往昔的回憶,和臆想的未來,難以描述的預示,都交織在一起相繼出現(xiàn),夢像是碎開的萬千鏡片,每一片都在從她的眼前快速的溜走,同時,每一片的鏡像世界里都是她與林翊的悲歡。
她想要呼救了,但夢不愿意放開她,她有種溺水的窒息感,身體向著深淵不斷地墜落,終于,在墜入最深處的時候她掙扎著醒了過來。
夢醒,楚云諾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一般,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手上劃開的口子也不再流血,只是疼痛感依然還在。所幸她的情緒終于稍微平復了一些,用受傷的手輕輕撫摸著小煩惱被染紅的毛絨身子,它的觸感依然柔軟,只是在觸及到傷口時依然會有疼痛感。
她出神的望著小煩惱,沉默良久,對著它開口,“今天委屈你了。”這句話像是在表達自己弄臟了它的歉意,玩偶終究沒有生命,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能明白這句話的只有楚云諾自己。
她目光望向房門口被打翻的香薰,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破碎的玻璃瓶和打翻的香水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她忽然一愣,低聲言語:“奇怪,我明明沒有打掃干凈啊?!彼窒袷窍氲搅耸裁?,立刻轉(zhuǎn)頭在四處張望,最終,她望見了陽臺上一個男人正倚靠著窗戶。
男人默默的注視著她,楚云諾與他對視著,緩緩開口:“林翊,你怎么來了?!?p> 林翊面露歉意,他見楚云諾醒來,向著她走了過來,輕輕的牽起了楚云諾受傷的手,想要給她處理傷口。在林翊的手指碰到她的手的一瞬間,楚云諾卻像是觸電一般的收回了手,她轉(zhuǎn)過臉去,回避著林翊的目光,她的開口拒絕,語氣中帶著幽怨:“我沒事,你趕緊回去吧?!?p> 林翊見她這個樣子,低頭輕嘆一聲,不過卻沒有退卻,態(tài)度強硬的將楚云諾的手拉了過來,楚云諾掙扎著,想把手拉回來,但林翊的手有力地握著,她有些哀求地開口,:“林翊,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p> 不顧她的拒絕,林翊還是自顧自的為楚云諾包扎著手,不過手上的力氣確實是輕柔了許多,感受到他手的力度放松,楚云諾反而卻不掙扎了,她停下了抗拒的動作,任憑林翊將她的傷口包好。
做完這一切之后,林翊站起身來,像是害怕自己的存在讓楚云諾感到不適一般,坐到了沙發(fā)的另一頭。楚云諾依然沒有看他,依舊是將臉朝向另一邊,懷里抱著小煩惱,蜷縮在一起。
房間里沉默了許久,林翊搓了搓自己的手,將手指交叉起來,然后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不起,諾?!?p> 道歉的聲音傳到了楚云諾的耳中,她聽得他如此愧疚的聲音感覺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要哭,用力地咬緊了牙關(guān),深呼吸著一言不發(fā)地閉上了眼睛。
林翊雖然見她沒有反應,但是他已經(jīng)猜出了楚云諾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他感受到了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心痛,他躊躇片刻,繼續(xù)緩緩開口,語氣像是做了壞事被媽媽發(fā)現(xiàn)的小孩子一般:“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個意外,我確實是不知道她一直留在我身邊,當時確實是有些迷糊,才讓她幫忙的?!?p> 見楚云諾聽得他的解釋,依然不為所動,林翊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思索片刻,緩緩地向楚云諾靠了過去。此時,楚云諾似乎是感覺到了林翊在向自己移動,她回過頭來望著林翊,林翊和她四目相對,林翊看出她的表情似乎還有些幽怨,正想開口,但沒料到楚云諾突然嘴角向下耷拉著,咬著嘴唇,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小煩惱被我的手弄臟了,血好難洗干凈的?!?p> 隨后,她早已醞釀多時的眼淚又一次決堤,在林翊的注視下又哭了起來。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林翊也是心頭一沉,連忙向楚云諾靠近,待到楚云諾面前時,他又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而此時的楚云諾突然朝他抱了過來。
她進入懷抱的一瞬間,林翊先是劇烈的緊張,雙手攤開不知該怎么辦,但聽到她撲在胸口抽泣的聲音,他的目光又變得柔和,輕輕的環(huán)抱著她,像是撫摸一只貓一般撫摸著她的后背。
不過沒多久,楚云諾就停止了哭泣,她有些慌忙的從林翊懷中掙脫出來,擦干了眼淚,又轉(zhuǎn)過臉去躲避著他的目光。林翊見她停止了哭泣,緊張的神經(jīng)松弛了一些,他仍舊有些不安的搓著手指,神色擔憂地看著她,兩個人又恢復了沉默,屋子里只剩下楚云諾微微的抽泣聲。
最終,林翊還是決定主動打破這沉默,不過可能是因為心中的不安,他的聲音一時之間有些磕巴:“嗯,雖……雖然小煩……煩惱有一些臟了,但我會把它弄干凈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
話音剛落,楚云諾轉(zhuǎn)過臉來,林翊這才看見她哭紅了眼睛,鼻頭泛紅,妝容也散亂的狼狽模樣,他心中是既緊張又心疼。只見楚云諾轉(zhuǎn)過臉之后臉上掛著不悅,她皺起眉頭白了林翊一眼,林翊心中所幸是她不再哭泣了,不過她這番模樣,林翊反而不再緊張,反而感到有些安心。
楚云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身去,背對著林翊用拳頭輕輕地錘著小煩惱,同時用帶著嗔怪的語氣開口:“你會不會照顧人啊,道歉要有個起碼的態(tài)度?!?p> 聽得楚云諾的責備,林翊這個榆木腦袋依然不開竅,呆坐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真的思考起來了自己會不會照顧人這個問題。楚云諾雖然背對著他,沒有看見他的模樣卻好似已經(jīng)知道了他在做什么,從半倚靠著小煩惱的狀態(tài)坐了起來,轉(zhuǎn)過身去,她臉上掛著不悅的表情,還吸了一下因為哭泣的鼻涕,這樣子讓林翊覺得有些滑稽,眉毛微微的跳動了一下。
這個細節(jié)瞬間就被楚云諾發(fā)現(xiàn)了,她的嘴微微的嘟向一側(cè),然后帶著幾分不爽地開口:“怎么啦,我這么慘你開心了吧?怎么還在偷著樂啊。”
“不是,我不是偷著樂,我只是有點,有點緊張。”林翊見到她這樣子,連忙解釋著。
“我渴了?!背浦Z剛坐直的身子又向后靠去,將腳放到沙發(fā)上,抱著熊又蜷縮了起來,這時回過神來的她才感覺腳上傳來一陣陣的疼痛感,而林翊也是察覺到了她的腳好像也被玻璃割開來,襪子已經(jīng)被染紅。他連忙靠近,沒有絲毫猶豫的脫下了楚云諾的襪子,這個行為讓楚云諾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羞澀,“?。×竹?!”她不自覺的叫了一聲。
林翊回過神來,手上正握著楚云諾受傷的那只腳,柔軟的觸感和白皙的肌膚就那么與他的指尖接觸。他一時羞澀,臉紅到了耳根,不過卻沒有放開,一邊轉(zhuǎn)過身去拿起茶幾上的紗布,一邊有些膽怯的回應:“我……你……你這個傷口需要處理一下,不然很難恢復,你不要太緊張?!?p> 楚云諾見他明明緊張的要命卻還要勸慰她的樣子終于是莞爾一笑,也放松了自己的神經(jīng),帶著些許調(diào)笑的口吻與微微的抽泣開口:“哪有隨便就脫女生襪子的,你這個沒禮貌的家伙還是自己先不要緊張吧。”
林翊聽得這個話,更是把頭低了幾分,不敢看楚云諾的臉,用最快的速度處理著傷口,因為消毒帶來的疼痛讓楚云諾時不時發(fā)出難受的呻吟,這讓林翊越發(fā)臉紅,趕緊將傷口處理好之后便坐到了一邊低著頭。
楚云諾也是連忙收回了自己的腳,在沙發(fā)另一頭蜷縮著,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將頭靠在膝蓋上,默默地看著另一邊的林翊。見林翊一直傻坐在原地不動彈,楚云諾便把頭從膝蓋上抬了起來,微微歪著頭睜著眼睛看著林翊。
林翊注意到了楚云諾的變化,一開始有些困惑,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站了起來,“我去給你倒水?!?p> 楚云諾輕輕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然后這一次終于是用平時里溫柔的語氣回應林翊:“冰箱里有速溶咖啡,幫我沖泡一下吧,我要去整理一下我自己?!?p> 林翊感受到她語氣的變化,如釋重負的點點頭,“你的腳,需要我扶你嗎?”
楚云諾聽到他這話,也是一愣聲,瞇起眼睛來看了林翊一眼,隨后擺擺手:“沒事的,我還可以走,”嘴上這么說著,但是她卻是一只腳跳著進了里屋,一邊跳一邊還說:“真倒霉,這么丑的樣子也被你看到了?!?p> 林翊在原地,看著她進了里屋,不知為什么,他輕輕一笑。沖泡咖啡的同時,他不知為什么,腦子里又突然想起了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他有些悵然,差點將熱水灑到了手上。不過卻很快回過神來,他將咖啡放在茶幾上,之后便又走向了陽臺,本就是布滿烏云的一天,屋外早已是一片漆黑,只剩下路燈和樓內(nèi)房子透出的光芒,雨也不知什么時候落了下來,升起的煙霧讓一切顯得更加迷幻。
林翊望著黑暗中微微的光亮,回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不知道為什么,他腦海中又突然浮現(xiàn)出那天在江邊,陳雪茗流著眼淚微笑的畫面,瞬間,他好像又能感受到那天的風,他感覺到自己腦海中的想法,而此時自己卻在楚云諾家,他不由得感受到一絲羞恥之情,慌忙的搖了搖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想將這些東西趕出自己的腦海。
“怎么了,是還在發(fā)燒頭暈嗎?”此時楚云諾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恰好看見了林翊的動作,神色有些關(guān)切的在背后詢問著。
林翊聽著聲音,轉(zhuǎn)過了頭來,看見換上家居服的楚云諾,在屋內(nèi)暖色的燈光下,楚云諾剛洗完吹干的頭發(fā)柔順的落下,她關(guān)切的眼神透露著一種柔和的氣質(zhì),林翊不知為什么,突然感覺這一刻才發(fā)覺這個多年以來一起長大的人已經(jīng)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兩人對視著,屋內(nèi)突然有些莫名的曖昧,兩個人都察覺到了這種氣氛,默契地把視線都移開,只是楚云諾依然朝林翊走了過來,伸出手去觸碰了一下林翊的額頭,然后便轉(zhuǎn)身拿起那杯咖啡,同時用稍微輕松些了的語氣開口:“看來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真可惜?!闭f著,她還往林翊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
林翊面對著她這個眼神也是嘆氣一聲,“今天真的是個意外,對不起了諾?!?p> 聽得這話,楚云諾停下了準備喝咖啡的動作,抬起頭來望著林翊,用著一種在林翊看來有些幽怨的眼神望著他:“你和我說對不起做什么,你帶什么人回家和我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
“諾,我不是故意的?!绷竹绰牫隽怂Z氣里暗藏的不快,確實,其實這件事情和楚云諾看上去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不知為何,他還是想解釋。
聽了這個話,不知為什么,楚云諾一反平日里溫順的樣子,此時的她是真的有些感到生氣,她皺著眉頭將咖啡杯用力的放在了茶幾上,震得咖啡有些飛灑到了地板上,“林翊,我說了你沒必要和我解釋什么。你是故意或者不是故意的又如何?她是和你一樣有我家的鑰匙嗎?可以隨意進出你的家?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那她是故……”說著,楚云諾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激動,停頓了一下,猛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情緒,然后繼續(xù)開口:“你對她究竟是個什么想法呢?又或者她對你是什么意思?”
“諾,我不了解她。”林翊見她如此,有些悻悻地開口,不過立刻便被楚云諾打斷了。
“那你了解你自己嗎?林翊,”楚云諾鼓起勇氣打斷了他的辯解,“你了解自己對她的態(tài)度嗎?你和我解釋的時候又把我當成了什么呢?”說著,楚云諾的眼中似乎又有了淚光。
這番質(zhì)問讓林翊啞口無言,他微微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又害怕錯誤的開口會讓楚云諾的眼淚下落。確實,他不僅不了解陳雪茗,他甚至也不了解他自己,并且他也忽視了自己對楚云諾的態(tài)度。他一時之間找不到答案,站在原地失落而愧疚地低著頭。
楚云諾見他這副模樣,有些心疼,但她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咽了一口唾沫,微微咬了一下嘴唇,在經(jīng)過劇烈的思想斗爭之后,楚云諾還是下定了決心,要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怨念,又帶著些許委屈:“你知道嗎,我的朋友總和我說,你應該恨你,恨你像花壇里的石頭,就算每天澆水施肥,你也永遠是那一副堅硬冰冷的模樣,你總說不懂,你總說,你……”
說著,楚云諾的眼淚還是落了幾滴下來,她閉上了眼睛,想將淚水收回去,而此時她感到林翊靠近她輕輕將她眼角的淚水擦去,她睜開眼,望著眼前這張憂郁的臉,眼神中的憤怒似乎立刻消融了,只剩下了無盡的委屈,她上前去抱著林翊,“你要真的是個傻子就好了,我總這么想,你總說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嗎?我總是告訴自己,沉默地告訴自己其實你是真的不懂。我多希望對你沒有存在希冀,可我又貪心地希望你真的能懂,就算是懂一點點,一點點也好。就算是因此遠離我,也比讓我像向日葵一樣望著你好?!?p> 林翊低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他依舊不知所措,楚云諾就那么抱著他,沒有再說話。又是沉默,林翊心想著,他覺得楚云諾說得對,他厭惡自己為什么總像塊石頭一樣,就算在此時,他也像個逃兵一樣保持著沉默,他心里似乎對這些事情都有個答案,但是那些答案就像是黑暗里的火焰一樣,觸碰它們可能會帶來光明,只不過他是一個恐懼被灼傷的孩子,比起光,他的內(nèi)心更恐懼著被灼傷的疼痛感。
我是個懦夫,林翊心想。
楚云諾卻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貼靠著林翊的胸口,聽著他心臟的跳動,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她推開了林翊。再開口時,她的情緒像是平靜了下來,又變成了平日里的溫和語氣:“林翊,好希望你能快樂啊,也更希望能讓你快樂的是我?!?p> 說著,楚云諾拉著林翊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玄關(guān),將一把傘塞到了林翊的手里之后,她打開了屋子的門,寒風吹過樓道,吹進了屋子,呼嘯的風里,她輕輕的低語:“林翊,我喜歡你的日子有多長,我有些記不清楚了?!?p> 不知林翊是否聽清,他耳邊的風聲好似呼嘯著,但楚云諾柔軟的嘴唇觸碰到了他的嘴唇,待他反應過來時,楚云諾已經(jīng)把門關(guān)上了。
“早些回去吧,再見。”楚云諾在屋內(nèi)背靠著門流著眼淚大聲的喊著。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呆呆地站在房門口。
過了許久,他微微回了一句“早些休息,諾?!?p> 轉(zhuǎn)身離去,扎進了黑夜中。街道下著雨,他將衣服上的帽子戴起,遮住自己的臉,撐著楚云諾遞給他的傘,在雨中的霧氣里穿行。他有些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該去向何方。
雨的聲音好像變大了,傘不停地顫抖著,不知是手抖還是雨滴的沉重擊打,他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被黑暗遮蔽的來路,霧氣遮蔽著他的視線,他一眼望不到頭,又向前望去,也是無盡的雨霧。
雨幕沉重,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