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愣愣地趴在潭底,心中懊悔,狠狠地用手砸自己腦袋。
果然,不能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信。
還有,不要高估自己,本該先逃出來的。
他相信,就算自己不動手,劉彩兒也會偷襲自己,但無論如何,當時也該先和平的。
萬一劉彩兒跟著來到了人間,不還有“古神秘境事務(wù)部”嗎?
事務(wù)部一定有高手可以處理。
處理不了,造成大規(guī)模神秘死亡事件,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匹夫無責。
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就別挑那么重的擔子。
這下好了,整個邪神的空間,就剩你一人。
自己會死嗎?
或者說,會在這里“活”幾千年?
那能叫活著嗎!
坐在潭底,欲哭無淚,多希望那水可以重新涌來。
可惜,連香爐都不見了。
一次性使用的法寶。
完犢子了。
他自怨自艾了好久,無奈爬起來,重新爬上去。
深潭少說也有十米,他從上面摔下來,也沒死,真是奇怪。
上了岸,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變了顏色。
尸斑!
想起了劉彩兒的話,自己吃了潭神的精血,潭神已經(jīng)開始生長,很快自己就會失去人的意識,成了潭神的一張皮。
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果然不懂的東西不能亂吃啊。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祠堂,供桌上張貼的古畫,不是老頭,而是……自己。
不,那不是自己。
衣服,輪廓是自己。
但臉型瘦成鬼,眼睛,是法師的眼睛。
他怒不可遏,老子不是潭神,不長這樣!
拿起躲魂劍,刺向畫像,正中畫中人的額頭。
幾乎是同時,自己的額頭傳來劇烈的疼痛。
就好像被尖銳物刺了進去。
“我不是潭神!”
李瑜悲憤地喊道。
就在此時,腦子里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不要慌,等我新生后,可以重新打開出口。
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歡喜。
別怕,我是潭神,只要獲得了身體,就能離開了。
他盤膝坐下,靜待新生。
低頭一看肚子,已經(jīng)拱起來。
滿心歡喜地撫摸肚子,就好像孕婦撫摸未出生的孩子。
他腦子里出現(xiàn)無數(shù)畫面,一會兒是家鄉(xiāng),一會兒是……這個古村落。
昏昏沉沉過了一會,忽然跳起來,不對,不對,剛才那些思想,不是我的!
是潭神。
潭神在給我植入思想。
他把他的思想,替換成我的。
那是他的新生,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的新生,就我是的滅亡。
李瑜知道,自己一個凡夫俗子,不可能抵抗邪惡。
清醒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他,想了一分鐘。
這一分鐘,想起了父母。
想起了古神事務(wù)部的人。
想起了街上熙熙攘攘的陌生人。
“雖然我回不了我的世界了,也不能讓你去禍害它?!?p> 他深深嘆了口氣,毫不猶豫擼起衣服,拿著匕首,狠狠扎了進去。
黑水流了一地。
居然沒有痛覺。
既然不痛,那就不要多想,他扒拉開腸子,在心臟邊上發(fā)現(xiàn)一個拇指那么大的黃色蟲子。
明明吃的時候,像是一顆玻璃球啊。
原來是假象。
它的尾巴會動。
原來潭神是一種不認識的蟲子。
李瑜把它強行剝了下來,匕首一捅。
啵。
黃色蟲子身子劇烈地扭動。
李瑜狠狠地踩上一腳,啪的一聲,一股黃水流出。
看起來這么小的一只蟲子,肚子里的黃水源源不斷,好像有人在地上打翻了一大桶染料。
呃,看起來就像……糞水。
黃色蟲子被踩扁了,萎縮成一個小黑點。
墻上的畫像,無火自焚。
迅速燒成灰。
這個意思,潭神徹底死球了?
這只該死的蟲子,不好好修煉,卻想走捷徑。
利用劉彩兒母子自縊的怨氣,制造更多的怨靈,引來了邪派法師,進一步擴大了慘案。
他嫌棄地看著這灘水,踉踉蹌蹌走到干凈的地方。
肚子開始痛了。
沒有麻醉,開膛破肚,那不得痛嗎?
他痛得滿地打滾,眼淚控制不住就流了出來。
“我才是真正的無辜者。”
“我什么罪過都沒有,就是倒霉踩中了你們的陷阱?!?p> “要說不公平,我才最不公平?!?p> 忽然發(fā)現(xiàn),肚子上的刀傷,開始愈合。
很快,傷口愈合了,也不痛了。
死不了?
李瑜失神地站了起來。
傷口愈合,也不痛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從今往后,我就得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鬼地方生活?”
“沒有邪魔了,可也沒人了啊?!?p> 不用吃飯,不用喝水,也不會死。
聽起來倒是神仙日子,為什么又覺得那么難受?
就在此時,他看到手上有一點星光溢出。
隨后又是一點。
那是村民們遺留下來的光。
無數(shù)的光從他身上溢出,在祠堂里漸漸顯出一個個人影。
“大哥,清靜了,我們能過上安心日子了?!?p> “好啊,我可以天天去河里釣魚了。”
老老小小,分明就是那幫村民。
他們互相寒暄,互相打招呼,就像過年一樣。
然后,一起沖李瑜作揖:“我是碧潭村的村長,多謝攪局者拯救了碧潭村,破了各個詛咒?!?p> 李瑜驚駭極了,想不到潭神秘境,還存在第四個力量,這些村民雖弱,卻也不是無用之物。
這個村原來有名字,叫碧潭村。
自己又被稱為攪局者。
“這里真的沒有邪惡了嗎?”
“沒有了,已經(jīng)被你清理干凈了?!?p> “哦,那就好,那就好?!崩铊に闪丝跉?。
雖然沒活人了,但有村民作伴,也不會那么孤獨。
看起來,自己的新生活,也不會太黑暗。
一個老者走上前來,朝李瑜深深鞠躬:“多謝攪局者。這么多年,終于有人能破了那三方妖魔設(shè)下的詛咒,我們等了好久啊?!?p> 想到那些法師,在村民眼里,就是妖魔,李瑜心里也是很茫然。
看來,劉彩兒說他們“亦正亦邪”,并不被村民認可。
“老人家,既然你們有意識,為什么我進來那么多次,還要扔石頭砸我呢?把我砸死了,誰來救你們?”
村長嘿嘿一笑。
“咱們的力量很弱,無法抗拒他們。這么多年來,壽兒他娘,與那些法師,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趁結(jié)界薄弱的時候,召喚外人進來,他們互相拆臺,我們沒辦法,只能順從。”
“幾千年過去,咱們的力量也漸漸起來了,發(fā)現(xiàn)潭神也在暗中蘇醒,因此,這次的召喚,被我們搶了先?!?p> 李瑜大驚:“我是你們召喚進來的?”
村長點點頭。
李瑜忙問:“那你們能放我出去嗎?”
老者沉默了。
另一位老者走上前來,誠懇地說:“對不起,我們沒辦法放你走了?!?p> “是不能,還是不想。”
“想,但是不能?!?p> 李瑜泄氣,了無興趣地對眾人說:“既然如此,你們回家吧,讓我靜靜?!?p> 眾人只好作別而去。
村長心中不忍,卻也無言以對,只好走了。
不一會兒,村中人開始整理場地,修整房舍。
熱熱鬧鬧,笑聲不斷。
他們并不需要房子,但內(nèi)心還保留著人的習慣。
李瑜在祠堂呆夠了,走了出來,看到他們認認真真蓋房,認認真真過日子,不知想哭還是想笑。
真正需要住房子的,是他。
不過,在這個地方,真需要房子嗎?
這個空間里的碧潭村,一切都是幻象。
沒有風,沒有蚊蟲,溫度適中,最重要的是,根本不需要睡覺。
自從進來這里,從時間的感覺上說,起碼好幾天了。
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蓋房子有什么用?
這就是個生活儀式。
村長過來,邀請他參加宴席。
也不知他們從哪里弄來豐盛的飯菜,李瑜真的吃了,還挺有感覺的。
雞肉很有嚼勁,酒也是醇香清冽。
心里知道這都是幻覺,但挺舒服。
以后就跟這些人一起生活了嗎?
村長主動跟他說起這次破局的事。
原來,魂魄入夢,也是可以真正死人的。
但他每次在魂夢中被重傷,都在死前被村民悄悄送出去。
在樹林中,與法師打斗,他破壞了劉彩兒的葬禮,導致兩個法師被劉彩兒定住,讓李瑜輕松撿了個便宜。
在劉彩兒痛下殺手的時候,村民及時把他送了出去,否則也很麻煩。
村長告訴他,劉彩兒的力量很強,如果她想動手,李瑜一定打不過。
只是,劉彩兒發(fā)現(xiàn)了不能殺他的理由,就是需要人類去拿香爐。
而這個方法,其實是村民以潛意識的方式,暗暗透露給她的。
“難道劉彩兒以前不知道打開出口的方法?那他們怎么把人放進來?”
“進來與出去的辦法不一樣?!?p> 村長解釋道。
“把村子帶入這里,是我們做的,自然知道破綻在哪。”
李瑜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劉彩兒不跟他來硬的。
原來自己在這里,被多方注視。
難怪任務(wù)那么擰巴。
只是誰也沒想到,最弱的村民一方,最終取得了勝利。
“我們不能消滅她,只好讓她離開,只是想不到,把你留下了?!?p> 眾人不勝感慨。
李瑜被勾起傷心事,難以抑制悲哀,當即不發(fā)一言,離開宴席,走到了村外,漫無目的行走。
和藹的村民,美味佳肴,都是虛幻。
他需要的是真實的生活,而不是幻覺。
見他離開,村長也是長嘆一聲:“一人向隅,滿座不歡。”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舉著的杯子,也沒人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