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額真。下官等人得到消息,下游臨近入海處,出現(xiàn)了一股南來的明人。他們還在奴爾干舊城遺址上建起了新城。想必他們是浮海而來。”
劉能說完,便觀察著朗格的表情。
朗格卻睜開眼,咧嘴笑道:“當真?這明人還能乘船浮海跑這么遠?跑到這嘎達來了?這真是有意思了?!?p> “唉,額真有所不知,這奴兒干城曾經(jīng)是明國的奴兒干都司的治所所在。這定是來者不善啊?!?p> “我管他們善不善,殺光或掠了當阿哈就成了。別嘚吧嘚廢話了,說他們有多少人?”
“有百十余人?!?p> 郎格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幾千人,原來就百十余人。明國的皇帝老兒是腦子進水了嗎?派這些人跑這么遠,來這送死?”
“呃,額真。他們不一定是明國朝廷派遣的。另外,依下官之見,我們暫停了這烏林木臺大會,回寧古塔調(diào)兵,將他們一舉剿滅方為上策?!?p> 朗格用大手拍了下劉能的腦袋道:“我看你這奴才也是腦子進水了。就這么百把像羊一樣的漢人,要老子將大會停了,還回去調(diào)兵?說出去丟人不丟人?
要知道老子當年在遼東戰(zhàn)場上,帶著十個步甲就宰了上百個漢人,俘了幾十個。
老子現(xiàn)在可是帶了百名精兵來的。其中巴牙喇就有六名,本是為了防某些不長眼的部落搗亂的?,F(xiàn)在算是派上用場了?!?p> “可他們還帶著船,那船上定是有炮?!?p> “那又如何?這是在江面上,又不是海上。差人弄條粗大的長鐵索來,大會進行時,將江面鎖住就行了。
他們來了送上門更好。他們?nèi)舨粊恚覀兘?jīng)過那什么奴兒干時,順帶著剿了便是?!?p> ……
奴兒干城。
楊重帶領(lǐng)眾人在營地中俠士道道觀進行祈祝。
俠士道是楊重自創(chuàng)的,以戰(zhàn)國時期楊墨學(xué)說和道家為根基,以昊天大帝為唯一神,兼容并包其他學(xué)派宗教的新派道教。俠士中的“士”字便是來自儒學(xué)。
這么做是非常有必要的。首先沒有俠士道,其他教派肯定會乘虛而入,比如白蓮教。其次,沒有俠士道,他的人就會是一盤散沙。如果所有人僅僅是因為金錢利益組成一個實體,那最終會如沙灘上的石塔般倒掉。
為什么不用儒教,儒教契合不了他這個體系,根本發(fā)揮不出作用。那是為封建官僚集團統(tǒng)治量身打造的。只能將他的人變成一群綿羊。
但楊重并沒有強迫他人信仰俠士道,只是積極傳播。所以防衛(wèi)軍中,多數(shù)人都信了此道。在做戰(zhàn)前祈祝時,即使不信的人也會跟著一起祈祝。
簡陋的木室中,回蕩著一百零一個人的整齊聲音:
“...無死無生,有生有死……昊天之下,再無主宰……竭我精力,只為士節(jié),獻吾身軀,只為俠道。昊天在上,佑我功成。殺虜!殺虜!殺虜!”
念完長長的祈文,楊重便領(lǐng)著一百名防衛(wèi)軍戰(zhàn)士向碼頭走去。
楊重沒有乘坐大船,而是分乘五條者皮船溯水而上。者皮船是種東海女真人用的獸皮船,還是楊重從尼莽察那弄到的。
木制框架外包裹著獸皮,極其輕便。不過他做了些改進,在獸皮外加了層竹篾,防止水中異物將獸皮劃破。還加了單桅風(fēng)帆,那桅桿可以放下折疊起來。
……
碎石灘上,躺著鮮血淋漓的五具尸體。四具是金錢鼠尾的滿洲發(fā)辮,另外一具腦袋已被轟沒了。五具尸體都身著甲胄。
其實還有一人倒在五十米外,他卻一身便裝,沒著寸甲。
還有一人正跪在楊重面前,他一條大腿已被重銃打斷,一只手也被楊重的人斬落。但現(xiàn)在卻還翻著白眼,傲然不屈的樣子。
他是郎格手下的一名白甲巴牙喇,奉朗格之命,帶著六個人埋伏在這攔江鎖前。若見有人試圖斬斷攔江鎖就飛報后方,并給予來人攻殺。
他完全照著朗格的命令做的。只是沒想到幾息之間就成了這局面,就連那報信的輕裝飛毛腿也被擊倒在地。
不應(yīng)該??!他知道這些漢人拿著火槍,可是當他們沖到對方十米范圍內(nèi)時,他們應(yīng)該如同明軍火槍手般,棄槍后一哄而散的。
在遼東戰(zhàn)場,那些明軍火槍手在二十米距離內(nèi)就會潰退。
然而這些并沒發(fā)生,反而是亂槍響起,他的人就莫名其妙的支離破碎倒在地上。按他的經(jīng)驗,那些火銃不應(yīng)該穿透重甲的。最離奇的是,他的飛毛腿跑出五十多步了,還能被人一銃撂倒。
楊重瞇著眼問道:“說。烏林木臺距離這還有多遠?”
“殺…殺了我。狗日的尼堪。”
翻譯沒有轉(zhuǎn)譯這句,只是對楊重搖了搖頭。遠處,兩名防衛(wèi)軍戰(zhàn)士叫道:“這個被獵兵狙擊的還沒死!”
片刻后,一個十四五歲的滿洲少年被押了過來。那顆“柔軟”的米尼彈正打在他的盆骨上。
楊重指著他道:“你說。烏林木臺離這還有多遠?”
少年咬了咬嘴唇,那巴牙喇已吼道:“巴庫瑪,不準說,否則剝你的皮…”
楊重將手中斧戟輕輕一揮,從后方斬向了這巴牙喇的脖頸。咔嚓一聲,脊椎被切斷了,但斧戟力道卻已失去,只砍斷了大半個脖子。
巴牙喇的腦袋便搭垂下來,和胸口折疊在一起,而后身軀才向前倒落下去,將腦袋壓在胸前。
“留你個全尸。”而后楊重又笑著單手挺起斧戟,指指那滿洲少年道:“你說不說?不說也可以送你個全尸?!?p> “我…我不想死。我說,我說。再往上游行五里便到了?!?p> 楊重點點頭道:“五里,他們還聽不到槍聲。我們繼續(xù)前進。”
他看著晴空萬里的天空,心說了聲幸運。若是陰雨天,他可不好和建虜交手。不過若真是陰雨天,那烏林木臺大會也不會開了。
巴庫瑪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叫道:“別丟下我,我不想死。我可以做阿哈。我不是建州人,我是那乃人。我跑的很快…”
楊重的翻譯高聲說道:“等我們回來,你若命大,我們會將你接走。看你自己造化了?!?p> 楊重卻心想,就算將他接走,中了鉛彈也是很難醫(y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