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冬天,黑的真是快啊!吃完晚飯就得點燈了?!?p> 馬山一邊感嘆著,一邊點燃了室內(nèi)一盞油燈。他是名防衛(wèi)軍的輕步兵,今夜輪到他當值,也是他來奴兒干后第一次當值。
他正要推門出去,同室的什長已提醒道:“馬山你想凍死?。窟@里可不是遼東,穿個棉襖棉褲就能出門。棉帽棉袍子,皮手套子都得穿上。”
馬山這才將嶄新的棉帽和棉大衣穿戴在身。什長依舊喋喋不休的嘮叨著:“記住,銃里的彈藥要裝填好,火繩要點燃,每走兩百步,就要將火繩調(diào)節(jié)下長度?!?p> 厚重的門板一打開,他便打了個激靈。那是徹骨的寒冷。馬山不敢停留,立刻跨出門去,將寢室門帶上。
在緊靠寢室的武器房,他取了自己的銃,銃里已有彈藥。所有斜靠在銃架上的斑鳩銃都是裝好的,這是規(guī)矩。
武器房備有點火盆,方便即時點燃火繩。他熟練的將自己銃上的火繩點燃了,并調(diào)節(jié)到合適的長度。這才將倭刀挎在腰上,雙手斜端著斑鳩銃,上了城垣。
城垣每隔數(shù)米就有一根木柱,上面挑著氣死風。馬山便踩著甬道上厚厚的積雪,嘎嘎吱吱的來回走了起來。實際上,這雪每天都要鏟一次,否則就不知積的有多厚了。
馬山看到,另外三面城墻上,也各有兩個人在放著哨。自己這面城墻上也有另外一個人。他們都是其它什的。
當值時也不能相互閑聊。只有半夜,方能乘著在城頭食棚宵夜的片刻時間,聊上兩句。即便那時,每面城墻也至少要保留一個人巡邏。
望著城外如同鍋底般的雪夜,馬山情不自禁的回憶起故鄉(xiāng)和自家老小。
他和防衛(wèi)軍中大多數(shù)人一樣,來自遼東,而且家中有老有小有婆娘。他本想在后方巨文島上做工的,那樣就能和家人日夜廝守了。
但是和他一樣的遼民青壯絕大多數(shù)都會從軍當丁,至少也是做個游商或要塞工匠。若是每日呆在工坊中打小工,和群娘們混在一起,會被人笑話的。
而且,每月五兩的銀子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到哪去找這機會去?他們遼民本就是亂世飄零人,這種機會就更要珍惜了。
在防衛(wèi)軍中,什么都好,吃的好穿的暖,連便攜口糧里的成份,一半都是魚干肉干和雞蛋。唯一的缺憾就是太寂寞了,每三年才有一次輪換假期回去看望家人。
不過,他從什長那里聽說,東主會在這黑龍江一帶和庫頁島上開辟更多據(jù)點。
不僅有奴兒干這樣的軍事要塞,待形勢穩(wěn)定后,還會有如同巨文島,郁陵島那樣的市鎮(zhèn)居民點。市鎮(zhèn)里也會屯守防衛(wèi)軍,那樣自己便有機會和家人時常見面了。
想到這,他便來了精神頭,重新調(diào)了下燃的差不多的火繩頭,端著斑鳩銃繼續(xù)在城垣上嘎吱吱走著。
深夜,和他在同一面城墻上的巡邏的人說道:“兄弟,宵夜的時間到了。是你先去,還是我先去?”
馬山揮揮手,那人便意會道:“那兄弟你先在這看著,我半刻鐘就能吃完。”
說罷他便向那個充當臨時食堂的棚子走去。要塞里的伙夫應該煮了一鍋香噴噴的湯面,不出意外那應該是用海帶豬骨燉的鮮湯。馬山想到這,也不禁咽了口水。
他的表情突然僵住,和他在同面城墻巡邏的人明明走遠了,他卻還能聽到微細的窸窸窣窣之聲。
馬山在家鄉(xiāng)是有名的驢耳朵,絕對不會聽錯,那聲音就是墻外傳來的。
馬山隨即向外望去,卻看到有人影冒出了墻頭,那人正試圖將全身撐上來。馬山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將斑鳩銃架在城垛上,朝著這距銃口一尺的人影壓下了蛇桿。
砰的一聲巨響,那人便從城頭飛了出去,以拋物線的軌跡掉落到凍結的江面上,哼都沒哼一聲。
“敵襲!”馬山一邊高聲示警,一邊拽下木柱上的一具氣死風,挑燈向外張望。
城墻上密密麻麻蟻附著人影。與此同時,另外三面城墻留守的哨兵也相繼開火。同樣將三名剛剛露出腦袋的人射下了城頭。毫無疑問,敵軍正在四面突襲。
噗的一聲,馬山頭上猛的一涼,以為自己中箭,往后退了兩步,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棉帽被支重箭射落了。
又一人攀上了城頭,馬山手持早已抽出的倭刀,迎了上去。
他已看清對方是名滿洲八旗兵,換做往年,他肯定會是魂飛魄散。但現(xiàn)在他卻能毫不畏懼的迎戰(zhàn)。趁對方立足未穩(wěn),他一刀便將這個韃虜劈落城下。
那四名正在吃面的防衛(wèi)軍早已丟下碗筷,抄起自己的銃沖了過來?;疸|的聲音接連響起,劃過夜空。
不過也就是四響。而現(xiàn)在,四面城墻有兩百八旗精銳正疾速攀爬而上。
巴什哈站在距離奴兒干不遠處的山坡上,冷眼觀察著戰(zhàn)局。他頂風冒雪,忍受著酷寒,已經(jīng)觀察這奴兒干城十幾天了。終于在今日發(fā)動了奇襲。
他是吳巴海最為得意的白巴牙喇。吳巴海許諾,此戰(zhàn)功成,便能推舉他為牛錄額真。這種機會五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次,所以他必須勝。
他知道狡猾的尼堪將城墻澆上了水,做成冰墻。他們以為這就能讓人無法攀爬了。卻不知許多女真人可以依靠特殊的工具,在冰天雪地攀爬山崖。
他還知道對方崗哨有宵夜這個習慣,這是發(fā)動襲擊的最佳時刻。兩百人同時快速的從四面涌上城頭,八名崗哨根本就擋不住。有這個破綻就更擋不住了。
只要在奴兒干城中守軍做出反應之前,自己的兩百死兵能進入城中打開城門,那么自己便贏了。
他有這個信心,三十息內(nèi)他的死兵就能打開城門。而這個時間,那些在熱炕被窩中熟睡的尼堪根本出不了屋。
城外還有他的三百精甲,六百忠于滿洲的野人女真精壯。城門一開,管他城中有什么犀利火器,百余人只有被屠戮的命運。
城頭,馬山奮力的砍殺著,已連續(xù)砍殺了三名建虜。但又有十幾名建虜幾乎同時登上這面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