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沒有去村中心的小學,而是去了基友家。
“張云虎!”
一位中年婦女從平房頂探出頭來,“小凡,你喊誰呢?”
這位中年婦女是張云虎的老媽,陳嬸,一位很慈祥的農村婦女。
對孟凡來說,陳嬸比老媽梁桂英,更符合母親形象。
孟凡順著梯子,爬上房頂,看到陳嬸正在套被子。
“陳嬸,您不認識張云虎?”
“誰?張云虎?”
陳嬸停下手里的活,皺著眉頭,突然想起來,“二狗??!小凡,你平常不都是喊他小名,今天怎么喊他大名了!”
孟凡絲毫不見外,把拖鞋一脫,直接躺在被子上。
想起小學時,老媽和陳嬸每到暑假就一起在房頂套被子,他和張云虎就在被子上滾來滾去。
轉眼間,七、八年過去了。
“我媽說了,我和張云虎都長大了,該叫大名了!”
“你媽說得對,是該叫大名了!”陳嬸先是同意了梁桂英的觀點,然后歪頭朝院子喊道:“二狗!小凡來了!”
哎!有些方面和老媽一樣。
改,只能別人改,她們還是我行我素。
難怪老媽和張嬸這么合得來,脾氣雖然不同,但是對待生活的一些態(tài)度,都是一樣的。
張云虎迷迷糊糊爬上了房頂,接著趴在棉被上,嘴里嘟囔著,“凡哥!你怎么這么精神,我都困死了!”
看著張云虎圓滾滾的身材,孟凡真不知道這家伙屬什么的,就高中食堂那個飯菜質量,還能吃這么胖。
張云虎本來還有一個哥哥,在很小時就夭折了,所以陳嬸生下張云虎后,取了一個‘二狗’的小名。
傳統(tǒng)上講,賤名好養(yǎng)活。
也確實如此,張云虎從小沒病沒災,健健康康長大。
但張云虎的父親,卻出了意外。
孟凡記得很清楚,那是三年前,中考結束后的第二天,老爸給家里打來電話,說張父被礦井下的鐵柱子砸倒了……
那年,張云虎才十四歲。
那天,陳嬸沒有哭,而是在礦長辦公室門口坐一天一夜。
有編制和沒編制,在什么時候,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
就連撫恤金也是如此,正式工10萬,合同工只要3萬。
礦長怕影響不好,但又不想破壞明面上的規(guī)矩。
陳嬸沒在錢上過多計較,只對礦長說了一句,“讓我兒子上重點高中,我就不來了!”
就這樣,學習不怎么樣的張云虎,“考”上了林城市最好的重點高中。
“陳嬸,往年不都是九月才套被子,今年怎么這么早?”
“二狗,不像你,能考上大學。他只能去市里找個工廠打工,早點套床被子,好讓他背著去城里。”
林城市是一座縣級市,擁有十二座上規(guī)模的煤礦,在2010年前,是全國百強縣的??汀?p> 后來因為環(huán)保要求,大部分的煤礦遷往西南、西北等環(huán)保要求低的地區(qū)。
廠子少了,環(huán)境確實好了,但經濟也下來了。
有個名詞專門形容林城市這種城市,叫資源枯竭性城市。
孟凡躺在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被子上,試圖想起前世好基友干過什么。
張云虎第一份工作,好像在一家輪胎廠燒鍋爐,工作內容很簡單,每兩個小時,給鍋爐加幾鏟子煤炭。
冬天很暖和,夏天似烤爐,好在工作輕松。
2010年后,小鍋爐改燒天然氣,不需要人鏟煤了,張云虎也就失業(yè)了。
打那以后,張云虎全國到處打工,文化不高,又沒有什么值錢的手藝,基本一年換一個地方。
后來,孟凡全家進了城,兩家也就斷了聯(lián)系。
“陳嬸,我聽說南方那邊的廠子,給的工資挺高?!?p> “我也聽說了,南方工資高,我就擔心二狗吃不習慣南方的飯菜!”
別人挑食,孟凡可能會相信,要說張云虎有吃不習慣的食物,他是萬萬不相信。
“陳嬸,要不我去哪里上大學,就讓云虎去哪打工吧!”
“小凡,這是誰的主意?”
“我自己的,我和云虎在同一個城市,也互相有個照應?!?p> “小凡,你和二狗從小一起長大,互相照應,這沒錯。”
陳嬸看了看兒子,又看看了孟凡,“但是,你是去城里上大學,二狗是進城打工,這是兩條不同的路。逢年過節(jié),你倆在村里聚聚可以。在外邊,還是不要經常見面的好。經常見面,二狗會影響你上學,你也會影響二狗打工,這樣反而害了對方?!?p> 陳嬸文化不高,但是大道理卻很正。
孟凡何嘗不知道,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在朋友圈互相點個贊。
要是強行擠在一起,除了讓彼此雙方互相尷尬,什么也得不到。
就像那句名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同的生活,就會有不同的觀念,自然聊不到一起。
但重生一次,不幫好基友改變下命運,孟凡有些過意不去。
“陳嬸,我知道了?!?p> 這時,院子里傳來許曉惠的喊聲。
“陳嬸,孟凡來你們家了嗎?”
孟凡趕忙沖陳嬸擺擺手,陳嬸笑著搖了搖頭。
“是惠惠??!我在房頂套被子,沒看到他來!你找他有事啊?”
許曉惠發(fā)現(xiàn)了梯子旁邊的籃球,明白孟凡就在房頂上,哼,就你有同學,我也去找我同學玩!
“陳嬸,沒事!他要是來你們家了,你告訴他,他的籃球在我們家!”
“好,我知道了!”
孟凡站起來,在房頂上目視許曉惠抱著籃球離開。
“小凡,我看到很多人去了惠惠家,她家出什么事情了?”
“陳嬸,沒事!許曉惠高考考了全市第一,被京大提前錄取了?!?p> “什么!許曉惠考上京大!”
陳嬸還沒回應,躺著的張云虎驚訝地喊出聲來。
“凡哥,就是你家對門,那個撿破爛,老許頭的閨女?!”
“二狗,怎么說話呢!”陳嬸聽到兒子出言不遜,便呵斥道:“什么老許頭!按輩份,按年齡,你都得叫他一聲,許大爺!”
張云虎不想和陳嬸發(fā)生言語沖突,“好!許大爺!不過,老……許大爺命真好,垃圾堆撿到一個寶貝閨女!”
陳嬸聽到這話,臉色立馬變了,揚起手來,朝著張云虎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二狗,你胡說什么!你是不是想挨打!”
張云虎很不服氣,“媽!我說的是事實!有次,胡老三喝多了,當著許大爺?shù)拿娑颊f出來了!”
“胡老三那個爛酒鬼,喝點馬尿都不知道姓什么!你聽他胡扯!”
“許大爺都沒有反駁!……”
陳嬸伸手擰住張云虎的耳朵,“就算是真的!二狗,你也不許亂說!”
許曉惠是撿來的?
孟凡做了許曉惠家這么久的鄰居,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情。
“陳嬸,你給我們講講唄,我們保證不說出去!”
陳嬸知道這種事傳出來了,最好讓聽到的人了解到真實情況,防止以訛傳訛。
“這件事情,先說好!千萬別讓惠惠知道!”
“陳嬸!你就放心,我和云虎保證不會讓第三……不,第四個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