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天醒來后,我遲遲沒有找到手機(jī),我以為它被我隨手丟在了某個角落,于是就準(zhǔn)備用座機(jī)打電話。當(dāng)我按下苗苗的號碼,而座機(jī)里說該設(shè)備已停機(jī)時,我才意識到尚銘斷了我所有的通訊。
我就這樣被他困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任何人都聯(lián)系不到。我坐在沙發(fā)上,望著窗外發(fā)呆,可能是昨晚睡覺的時候被子沒蓋好,我現(xiàn)在頭有點(diǎn)暈,渾身都沒什么力氣。
快到中午的時候,尚銘終于從外面回來,我說:“我好像感冒了,頭有點(diǎn)暈,身上也沒什么力氣。”
我以為他會說“頭暈怎么不給我打電話”,這樣我就能順理成章地問他為什么要拿走我的手機(jī),還停了家里的座機(jī),結(jié)果尚銘只是說:“家里有藥,我拿給你。”
“嗯?!蔽易谏嘲l(fā)上,看尚銘去給我拿藥。
說實(shí)話我一點(diǎn)都不生氣,就算尚銘斷了我的通訊,我也沒想著要和他大吵一場,也許是感冒的原因,我現(xiàn)在只想懶洋洋地窩在沙發(fā)上,吃完藥再好好地睡一覺,至于吵架什么的,我現(xiàn)在是真沒這個心思。
尚銘很快就沖好了藥,他一只手端著杯子,杯子里是棕色的藥劑,另一只手端著盤子,尚銘放了幾個草莓,我乖乖把杯子接過來,然后屏住呼吸一飲而盡。
這藥的味道實(shí)在是不怎么好,我被苦得皺起眉頭,尚銘將杯子又接過去,然后遞了個草莓到我面前。
我抬頭看向他,他朝我微微一笑:“吃嗎?”
吃,當(dāng)然吃,不吃就要被感冒藥苦死了。我連忙把草莓放進(jìn)嘴里,那樣子就好像遲一秒草莓就會消失不見。
我吃著草莓,對尚銘的怨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這么關(guān)心我,就連吃藥都體貼地給我準(zhǔn)備了草莓,我的手機(jī)真是他故意拿走的嗎?說不定是我隨手丟在某個地方,只是暫時沒找到而已。至于座機(jī)停機(jī),那可能是因?yàn)榍吩捹M(fèi)了吧,雖然這種事情概率很低,但概率低不代表就沒有是不是?
嗯,比起懷疑,我還是更愿意相信尚銘,我相信他不會隨便約束我的自由,說不定這些都是誤會,是我自己的臆想。
我心滿意足地坐在沙發(fā)上吃草莓,尚銘坐到我的旁邊,直到我快要吃完,才說道:“葉子,我出國這半個月,你一直在家?”
“嗯?!蔽尹c(diǎn)點(diǎn)頭,“在家看電視。”
尚銘問:“過年出去玩了嗎?”
我說:“去了好幾個親戚家?!?p> 尚銘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其它地方了嗎?”
“嗯?!?p> 我以為尚銘這樣問,是想知道我是怎么過年的,然而還沒等我細(xì)講下去,他又問:“一個人過的嗎?”
我覺得不太對勁,便看向他:“為什么這么問?”
“誰陪的你?”尚銘慢慢地說著,視線卻從未離開過我,“是不是Enzo?”
這話明顯有了火藥味,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視著他:“你想說什么?”
“是不是?”尚銘重復(fù)道。
我再也笑不出來,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尚銘微微沉了臉色:“過了幾天?”
“尚銘,你講點(diǎn)道理?!蔽艺f道,“不要像審問犯人一樣和我說話?!?p> 尚銘輕輕笑了笑:“審問犯人?我不過是隨便問兩句,你怎么這么大的反應(yīng)?”
我臉色頓時不太好看,聯(lián)想到昨天的事情,我想我和尚銘恐怕不該這么快和好。
“葉嘉。”尚銘看著我,“你如果一直沉默,我會覺得你是在心虛?!?p>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實(shí)很介意。我不想吵架,也不想冷處理我們的關(guān)系。我看向尚銘,他的目光很平靜,但我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也許他只是外表看著很平靜,而里面早已暗濤洶涌。
于是我忍不住懷疑我自己,或許真的是我太過沉默,不肯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所以尚銘才會如此疑心。我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聲音說道:“我只和Enzo出去過一次,就是昨天,晚上我叫了苗苗和蘭荻一起過來,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尚銘一直在平靜地看著我,而我也坦然地看著他,等我說完,尚銘不禁笑了笑:“葉子,我很高興你能和我說實(shí)話?!?p> 他伸出手臂,將我抱在懷里:“你的手機(jī)我拿出去修了,家里的座機(jī)我準(zhǔn)備換新的,所以這個就先停用了?!?p> 我愣愣地看著尚銘,原來我想問的他都知道。
“我手機(jī)怎么了?”我問。
尚銘微微挑眉:“昨天摔地上了,你忘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然后搖了搖頭:“完全沒印象?!?p> 尚銘笑了笑,然后將一個盒子遞給我。我打開一看,里面放的就是我失蹤大半天的手機(jī)。
哎,虧我緊張兮兮地想了那么多,甚至還懷疑是不是尚銘故意斷了我的通訊,原來尚銘想要的不過是我的一句實(shí)話而已。
剛開機(jī)沒多久,我就接到了苗苗的電話,苗苗說她父親的公司出了問題,她在家急得焦頭爛額,而我這邊從昨天晚上就沒了消息,手機(jī)也不開機(jī),半天都聯(lián)系不上,家事和我的事堆在一起,她都快急瘋了。我連忙安慰她,讓她不要擔(dān)心,我和尚銘只是情侶間鬧矛盾,沒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好了,苗苗這才放心。
Enzo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直到過了幾天他主動打給我,我才知道他已經(jīng)換了號碼。下午的時候他約我出去,我本就對他心懷愧疚,如今有了當(dāng)面道歉的機(jī)會,我自然不會拒絕。
見面的地方是一個包廂,我進(jìn)去的時候里面暖氣很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味。幾天沒見,Enzo憔悴了許多,面頰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胡茬,他臉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依然有青紫的痕跡,一頭栗色的頭發(fā)似乎也失去了原來的光澤,只是隨意地拂在一邊。
“葉子。”Enzo看著我,然后笑了笑,“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對不起。”我低聲道,“Enzo,我替尚銘向你說聲對不起。”
“請?jiān)徫??!盓nzo苦笑著,“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但是我實(shí)在沒有辦法說沒關(guān)系。”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理解他的想法。沒有人規(guī)定道歉了就必須要接受,不被原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葉子,我想不明白?!盓nzo繼續(xù)道,“為什么尚銘做錯的事情,需要你來替他道歉?”
我看著Enzo,不禁有些沉默。
尚銘他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而我也沒辦法說他做的就是錯的,如果我站在尚銘的立場上來看這件事,恐怕我也無法冷靜地站在我的戀人和親吻他的人面前,微笑著說“很抱歉,我來的真不是時候”,然后面不改色地離開,無私地將溫情獻(xiàn)給他人,痛苦留給自己。
歸根到底,是我沒有把握好分寸,所以才會讓尚銘誤會,讓Enzo受傷。
Enzo拿起酒瓶想向杯子里倒酒,我將他手里的酒瓶拿過來,然后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喝茶吧,喝酒對傷口不好?!?p> Enzo看著我,神情似乎有些動容:“葉子,你這樣做,是不是說明你心里還是在乎我的?”
我笑了笑,以為他說的是尚銘的事:“當(dāng)然,你是我的朋友,我一直都很在乎你?!?p> Enzo 沉默了一會,終于說道:“葉子,我家里打算將我送到國外讀書,下周就走?!?p> 我一愣:“這么突然?”
“嗯。”Enzo認(rèn)真地看著我,“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之前實(shí)習(xí)的時候撞我的那個司機(jī),你還記得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記得?!?p> Enzo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我當(dāng)時告訴你,那個司機(jī)是因?yàn)樽砭?,所以才撞的我,是不是??p> 我看著他,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嗯。”
“葉子?!盓nzo 平靜地看著我,“如果我現(xiàn)在告訴你,指使那個司機(jī)撞我的人就是尚銘,你相不相信?”
我不假思索:“這不可能?!?p> Enzo 笑了笑:“不可能?葉嘉我告訴你,如果只有一個人你需要防范,那個人就是尚銘?!?p> 我不禁皺了皺眉:“Enzo,我知道尚銘對不住你,我代他向你道歉,但請你不要這樣說尚銘,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我承認(rèn)尚銘有很多缺點(diǎn),但我不覺得他是Enzo說的那種人,我也不希望聽見別人這樣說他。
Enzo 看著我:“葉子,我確實(shí)喜歡你,你認(rèn)真,上進(jìn),自信,善良,我不覺得尚銘那種人適合你,尤其是當(dāng)我看到他對你那樣大發(fā)雷霆,我更覺得他配不上你。”
我示意Enzo不要再說,我只是覺得很投緣,所以才會將他當(dāng)做朋友,卻沒想到他對我有這樣的心思。尚銘的直覺果然很對,我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相信他。
“葉子。”Enzo慢慢地說著,“如果你想讓我留下,我可以不去國外讀書。”
“我不想干涉你的選擇?!蔽艺f道,“Enzo,我們是朋友,朋友難道不應(yīng)該希望對方變得更好嗎?”
“變得更好?”Enzo的神情有些愣怔,他似乎在微微地顫抖,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好一個‘變得更好‘。”Enzo喃喃地重復(fù)著,緊接著“砰”的一聲將酒杯摔在桌上。酒杯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頓時碎了滿桌,尖銳的碎片朝四面八方濺了開來。
我被Enzo的動作嚇了一跳,他抽了張紙胡亂地擦干凈手上的酒液,隨即推開椅子徑直朝我走來。
我看他的臉色不太對勁,下意識地就想離開座位,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起身,Enzo已經(jīng)雙手撐在桌邊,居高臨下地將我整個人罩在了陰影里。
我沉默著看著他的動作,卻還是沒有動手推開他。
Enzo俯下身,他的眼睛泛著血絲,像是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葉嘉,你不挽留我嗎?你不想對我說些什么嗎?我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你從來不會這樣的,為什么尚銘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你告訴我,我跟尚銘比起來,到底差在哪兒了!憑什么他就能輕而易舉地說服你,讓你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而我對你說一句實(shí)話,你都不愿意相信!”
他的眼神非常瘋狂,卻又帶著明顯的哀求,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他,只想快點(diǎn)逃離這個令我難堪的地方。
情急之下我想要站起來,卻被Enzo按住肩膀按回了椅子上,或許是喝了酒的原因,Enzo現(xiàn)在似乎什么話都聽不進(jìn)去,只是一昧地按著我,不想讓我走。
直到Enzo逐漸冷靜下來,我才輕聲道:“Enzo,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尚銘——”
Enzo盯著我的眼睛,突然笑了笑:“你想說什么?你是不是想說你和尚銘兩廂情愿,情投意合,他沒有強(qiáng)迫你,沒有讓你難過,你是心甘情愿地跟了他,就連他做錯事也情有可原是不是?”
我輕輕地說道:“Enzo,我一直把你當(dāng)作我的朋友,從來沒有過其他的想法,這和尚銘無關(guān),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對你產(chǎn)生任何想法,如果我的行為給你造成了不好的錯覺,我向你道歉?!?p> Enzo往后退了幾步,側(cè)身讓過一條道,似乎是要放我離開。
我低頭看著手里的大衣,比起愧疚,我心里更多的是歉意,我自己的歉意,還有尚銘的那一份歉意。
沉默許久,我終于輕聲道:“抱歉Enzo,我喜歡的是尚銘,我沒有辦法跟你走。”
Enzo突然道:“但我有辦法?!?p>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Enzo已經(jīng)將大衣從我的懷里扯了出來,隨手扔到了后面的沙發(fā)上。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觀察我的神情,緊接著迅速動手按住我的肩膀,將我推到沙發(fā)上后,順勢就要壓上來。
我猛地反應(yīng)過來他想做什么,頓時開始用力掙扎,然而Enzo輕而易舉就制住了我所有的動作,我伸手想要推開他,手卻被他牢牢抓在手里,緊接著放在唇邊輕輕親了一下。
我扭頭想要避開Enzo的接觸,我非??咕芩挠H吻,抗拒他對我的親密,然而Enzo這時候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他連眼神都是混沌的,這時候我和他講道理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
我艱難地從Enzo懷里掙脫出來,Enzo下意識地要動手將我拉回,卻在觸及我肩膀的那一刻,被我冷淡的聲音制止:“Enzo,我們這樣,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確定自己這樣說是否有用,Enzo已經(jīng)被酒精迷昏了神智,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賭他不會將事情做得太絕。
Enzo頓時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只是低著頭茫然地看著我。
我知道走到這一步,就意味著我和Enzo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挽留的余地。我將顫抖的雙手背在身后,最后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Enzo,我們到此為止吧?!?p> 說完,我就拉開包廂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