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年快樂啊?!?/h1>
而她,只是旁觀者。
于是那些青春里最盛大的秘密,她再也無法坦蕩地說出口了。
那些心事,只能告訴纏綿的風(fēng),告訴淅淅瀝瀝的小雨,永遠不會有人知曉。
冬天的風(fēng),吹在人的臉上刺骨地疼。
韶綰寧和黎漾接了一大罐熱水捂手,各回各的班級。
韶偉在班里喊著學(xué)生們有空去看看展示欄那邊的優(yōu)秀范文。
韶綰寧想起韶偉那天遞給自己的那些作文,她都看了個遍。她看完后把卷子還給了韶偉。
“這些作文都是我出的題,沒什么用了。”
韶偉見狀就要把那些卷子給扔掉。
他出的一篇隨機的題目作文而已,早就講過了,征求了他們幾個的意見,他就說想把這份卷子拿給自家侄女看看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那幫臭屁小孩立馬就同意了,沒半點猶豫。
韶綰寧見他要把作文給丟掉,連忙攔住,硬著頭皮地扯了個理由,又把那一沓作文帶回家了。
把這一沓紙塞進不常用的地方,唯獨拿出一張江書逸的卷子來?;丶业穆飞?,為了避開那幫男生,她一整個學(xué)期都在繞遠路回家,趙蘭上晚班,也不知道這事,她急匆匆地抱著東西回家,不小心把那張卷子壓出了些褶皺來。
她有些心疼地反復(fù)按著那一個翹起的小角,如視珍寶般把那張卷子平穩(wěn)地放進自己的柜子里,再三確定不會壓到卷子,她才把柜子關(guān)上。
那張寫有他名字的卷子,就是她告訴了風(fēng)的秘密。
一月份的溫度接近零下,外邊冷風(fēng)四起,沒人愿意專門跑下樓一趟,就為了看個優(yōu)秀作文。
韶綰寧手里捂著熱水瓶子,扯了扯身上的棉服,一鼓作氣打開班門,外邊的風(fēng)吹著她前額的碎發(fā),她低下頭匆匆跑下樓。
下樓的時候,她臉上的皮膚被冷風(fēng)吹得發(fā)疼,展示欄前一個人都沒有,最旁邊添加了一個作文角,她沒猜錯,江書逸的作文一定在里邊。
她冷得像只鴕鳥似的縮著腦袋,瞇著眼睛,在展示欄的中間找到了他的作文,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
其實韶綰寧挺怕冷的,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她會特別犯懶,根本不想動。
唯一能扼制她的懶癌和怕冷的人,只有那個永遠留在最優(yōu)秀的展示欄上,榜上有名的少年。
她常能在展示欄這邊見到他的名字,他參加了什么厲害的活動又或者獲得了什么獎,都是通過這里知道的。
能知道他的消息,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一周后,期末考試正式開考,學(xué)校按著成績排考場,江書逸在第一考場,韶綰寧在第三考場。
那兩個考場的差距,中間隔著一百多個人。
宋君堯按照考試號找著考場和自己的位置,在門口就看見了韶綰寧。
她坐在第三考場的第一個位置,他坐在她那一排的最后一個。
韶綰寧低著頭在摳手。
宋君堯這幾天總在避開她,見到她總想起前不久籃球賽的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強制自己別過頭去朝著后邊走。
這次期末考試的卷子不算太難,韶綰寧答得很快,寫好后就開始細細地檢查。
宋君堯雖然平時吊兒郎當?shù)模沁@次被江書逸那家伙嘲諷了一遍,也奮力讀書了,不再那么散漫。
最后一門考試,是英語。
考完后,回到班級,面對班主任的再三囑咐,以及寒假里的注意事項,無非就是些注意用火別光顧著玩落下功課的事情。
“考完試一星期后,來學(xué)校拿你們的成績單,寒假時間很短,都記得沒事看看書,玩一個月回來什么都忘記了,到時候被別人彎道超車,就哭都來不及了……”
趙玉芳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著,臺下的學(xué)生被她說得昏昏欲睡。
說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才結(jié)束下課。
寒假正式開始。
韶綰寧收拾好東西,就去隔壁班幫黎漾一起收拾,她是住宿生,平日里東西又特別多。
陸川墨也趕著上來,推開兩個女孩子,死活要給黎漾露一手。
他們方向不同,陸川墨只能幫著黎漾把行李搬到校門口前邊一點,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顧陽青才離開。
韶綰寧眼皮跳了跳,選擇忽視。
黎漾爸媽今天來接她,順帶著一起把韶綰寧接回家。
兩人站在校門口等著黎漾爸媽的車,她環(huán)顧著周圍,沒有一個是認識的面孔,也沒有見到江書逸。
她們兩人在校門口吹著冷風(fēng)等著,渾身發(fā)顫。
還沒等到黎漾爸媽過來,校園里有人沖她們這兒喊著:“黎漾,韶綰寧!”
兩人轉(zhuǎn)過頭,看見不遠處的溫姻姻。
韶綰寧看到站在溫姻姻身邊的男生怔住,他和溫姻姻說了些什么,先一步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她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江書逸的身影,見他走遠,步子匆匆。
溫姻姻一路小跑跑到她們身邊:“你們還沒走啊?!?p> “是啊。你不和江書逸一起走嗎?你們不是住在一個小區(qū)嗎?”黎漾點頭,問著。
溫姻姻看了一眼韶綰寧,解釋道:“他爸媽在學(xué)校后門那邊等他,要帶他去吃飯,不同路?!?p> 聞言,韶綰寧回過神,第一次知道原來溫姻姻和他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她垂著眸,勉強點點頭,算是對溫姻姻那番話的回應(yīng)。
“你爸媽還沒來?。?p> 韶綰寧爸媽也沒來嗎?”
溫姻姻話鋒一轉(zhuǎn),轉(zhuǎn)過頭問著走神的她。
黎漾聽到這話,如臨大敵,趕忙接話:“寧寧和我一起走,我們住得近嘛?!?p> “啊,這樣啊。
韶綰寧你爸媽不來接你嗎?”溫姻姻應(yīng)了聲,隨口問了一句。
韶綰寧聽到她的話,神情一愣,臉色有些發(fā)白:“他們有事,我和漾漾一起回家?!?p> “哦,那你……”
溫姻姻還想繼續(xù)問下去,黎漾“欸”了好幾聲,趕緊把她拉到一邊,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韶綰寧一眼。
“怎么了?”被拉到一邊的溫姻姻,不解疑惑地看著黎漾。
“你,你快別說了,別問了啊,我回去和你具體說?!?p> 黎漾急得些結(jié)巴,一時也解釋不清楚。
馬路對面,黎漾爸爸打開車窗朝這邊喊:“漾漾、寧寧,冷不冷啊,快上車!”
“欸,爸,我們來了?!?p> 黎漾大聲應(yīng)了一聲,和一臉不解的溫姻姻說了句再見,一手拿著自己行李,另一只手拉著韶綰寧就跑,“走了寧寧,我們回家。”
韶綰寧沖溫姻姻點了點頭,幫黎漾拿著行李,往馬路對面跑。
黎漾爸媽見狀趕緊下來幫忙,一邊把行李都放進后備廂,一邊吐槽著女兒:“你說黎漾你怎么那么多東西啊,還讓人家寧寧給你拿,你也好意思啊。”
韶綰寧想幫忙搬東西,一把就被黎漾媽媽攔下:“阿姨,我……”
“寧寧你和漾漾上車吧,這里我和你叔叔來就好。”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黎漾就一把拉著她上車了,黎漾爸媽也搬好東西上車。
黎漾家是做普通的小本生意,賺不了太多錢,但這一年省吃儉用,也買了輛不算貴的小車,這樣出門也方便。
等黎漾父母都上車,韶綰寧聲音細細的,有點不好意思地喊著:“叔叔阿姨,謝謝你們帶我回家,麻煩了啊。”
“寧寧,你這說什么話啊,我和你媽媽那么好的朋友,從小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這算什么麻煩啊。
老黎開車慢點,兩孩子在車上呢。”
“欸,行,知道了。”
黎漾爸爸開著車,答應(yīng)一聲。
黎漾媽媽坐在副駕駛座上轉(zhuǎn)過頭看著韶綰寧,聽到韶綰寧的這話,又止不住地心疼。
這孩子就是心眼好,他們夫妻倆其實也幫不到韶綰寧什么,很多時候黎漾不懂事,還要韶綰寧來照顧她。
雖然這兒離家不遠,但休業(yè)式的放假,別家孩子全是爸媽來接的,就韶綰寧不一樣。
她從初中開始就一個人上下學(xué)了,無論是下雪還是下雨天,她都是一個人。
要不是每次黎漾爸媽來接黎漾的時候,總要拉著韶綰寧一起回去,平日里這個時候,她也是自己一個人走著回家的。
一路上,都是黎漾媽媽,問著她們兩個人的學(xué)業(yè)和生活,閑聊幾句。
“寧寧,你媽媽今天晚上回來嗎?”韶綰寧搖搖頭:“我媽她上晚班,應(yīng)該十點多才能回來?!?p> “那你晚飯怎么辦啊?你媽是不是又讓你熱飯菜吃?。俊?p> 黎漾媽媽擔(dān)憂地蹙了蹙眉:“你媽就這點不好,天天吃熱飯菜對身體多不好啊,寧寧今天來家里吃飯啊,正好漾漾也好久沒回家了,你們倆小姐妹好久沒住一起說說話了吧,今天就住在我們家里,我和你媽說?!?p> 她還想拒絕:“啊,不用了,我……”
黎漾就替她直接答應(yīng)了:“行啊媽,你多做點好吃的,我有好多話想和寧寧說呢!”
黎漾笑著挽住韶綰寧的胳膊,沖她眨了眨眼,像是問她行不行似的。
韶綰寧沒辦法,只好答應(yīng):“謝謝阿姨?!彼Y貌地謝了謝黎漾媽媽,十幾年里,黎漾爸媽對她也特別好,特別照顧她,她心懷感激。
車里沒再說話,韶綰寧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腦海里忍不住地浮現(xiàn)著方才在校門口的畫面。
想起他走遠不見的背影,想起溫姻姻詢問的那番話,她疲倦地眨了眨眼,說不清是什么感覺。
直到車子要經(jīng)過那個小巷路過轉(zhuǎn)彎,她不自覺地用力抓住黎漾的手。
巷子口的那幫男生還是在那兒,有人看見了坐在車里的她,領(lǐng)頭的男生挑釁似的挑著眉,沖她輕蔑地笑著。
黎漾爸爸在后視鏡里注意到這兒,有些不放心:“寧寧,高家那幫小子還有再找你麻煩嗎?”
“啊。”
她一驚,愣了幾秒立刻搖頭,“沒有,沒了,叔叔你放心吧?!?p> “爸,你別聽寧寧的話,高副那小子天天跟吃錯藥似的,沒事就喜歡找寧寧的事情,真是有病,讓我逮到肯定打死他!”
黎漾透過車窗,狠狠甩了個白眼給外面的男生。
她嘴邊的高副就是趙蘭現(xiàn)在廠里廠長的兒子。
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韶綰寧她媽媽和他爸屁事都沒有,那小子死活不相信,硬要找韶綰寧的事情。
不過那都是初中的時候了,黎漾高中住校后,就不常見高副這幫人了。
想到這兒,她轉(zhuǎn)過頭問韶綰寧:“寧寧,高副他們還有找過你嗎?”
“漾漾!女孩子家家不許打架!”黎漾爸爸警告女兒,又對著韶綰寧囑咐,“寧寧,要是那幫小子還敢找事情,你告訴叔叔阿姨,我們和你媽媽肯定饒不了他們?!?p> 韶綰寧聞言,還是沒說出口。她搖了搖頭:“沒有了,你們放心吧?!?p> 這件事情要是讓黎漾知道,肯定又要鬧到趙蘭那里,鬧大了的話,怕是趙蘭的工作都不保。
高副那幫人,也是篤定了她不敢說,才那么肆無忌憚。
小巷子口。
“高副,你看什么呢?”葉少煊走過來。
高副收回目光,看著那輛車遠去:“你小子在一中讀書是吧?”
“是啊,怎么了?”葉少煊遞來一瓶水給高副。他和高副是小學(xué)同學(xué),從小就熟。
“你在幾班?有個叫韶綰寧的,你認不認識?”高副接過水,擰開瓶蓋問了句。
程浩克聽到這名字就不爽,忍不住蹙眉:“認識啊,你也認識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我看著都嫌棄?!?p> 聽著他的話,高副忍不住笑了聲:“你還記得我和你說嗎,她爸死了,她媽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勾引我爸。”
“喲,就是她???那你能放過她?”葉少煊覺著稀奇,高副家里以前那點事,他們幾個都清楚。
這小子對那個和他爸不清不楚的女人,厭惡死了。
“那肯定不行啊,她就別想好好高考?!?p> 高副笑,“學(xué)校里我管不著,你幫我照顧照顧。”
他語氣加重著“照顧”這兩個字眼。
葉少煊心領(lǐng)神會:“得,放心吧,沒問題。
到家后,韶綰寧沒收拾什么東西,就被黎漾拉到家里,兩個人聊了一下午,最后在黎家吃了晚飯。
黎漾媽媽提前給趙蘭打了個電話,說了情況,兩家人交情好,趙蘭也放心。
吃好飯,黎漾讓韶綰寧先去洗澡,她坐在床上等著,打開手機才發(fā)現(xiàn)溫姻姻發(fā)了十幾條消息過來。
溫姻姻:【校門口的時候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溫姻姻:【到底怎么了,你快和我說說。】
……
黎漾想到這事就頭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回消息。
黎漾:【寧寧她……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你以后別再在她面前提這件事了啊?!?p> 溫姻姻:【啊?那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韶綰寧有沒有很難過?。俊?p> 看著消息,想起韶綰寧今天的神情,還沒發(fā)消息出去,溫姻姻打來了電話。
黎漾被手機鈴聲嚇了一跳,連忙拿著手機往外面跑。
電話接通。
“喂,溫姻姻,怎么了嗎?”
“漾漾,你能幫我和韶綰寧道個歉嗎?我真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我還是打電話和她說吧?!?p> 黎漾制止她:“別,你別再提這件事了,寧寧不會計較的?!?p> “啊,行。
那……我能問問韶綰寧她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嗎?我想問清楚,不是八卦啊,我怕以后我又說到些不該說的?!睖匾鲆鰡柕锰貏e小心翼翼。觸及別人的傷心事,她也特別內(nèi)疚。
黎漾猶豫了會兒,還是說了:“韶叔叔以前是我們這兒的醫(yī)生,他是在一場手術(shù)上,不幸感染去世的……大概的我都是聽我爸說的啊,總之以后這件事情我們都別提了啊。”
那個年代蘇市醫(yī)院的醫(yī)療水平不算高,防護措施不強,很容易出事。
韶綰寧爸爸出事的時候,韶綰寧才出生沒多久,黎漾比韶綰寧還晚出生,具體的事情都是聽她爸說的,她也不知道多少。
韶洪出事后,感染韶洪的那個病人沒多久也去世了,那個時候沒有藥物能夠治療,那家子人還來韶綰寧家里鬧過一陣子,最后因為警察的出面才結(jié)束。
黎漾也不想多透露韶綰寧的家庭情況給別人知道,和溫姻姻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你去哪兒了啊,喊你你也不在。我洗好啦,你快去洗吧?!?p> 韶綰寧穿著厚厚的睡衣走出來,叫了黎漾一聲。黎漾連忙應(yīng)著:“我在門口呢,馬上去?!?p> 黎漾洗好澡后,兩個小姑娘躺在床上。
黎漾有說不完的話要對著韶綰寧說,韶綰寧眼皮像是在打架,困得不行。
“寧寧?”
“嗯?”韶綰寧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
黎漾內(nèi)心徘徊了會兒,問她:“能問你個事情嗎?”
她點點頭,努力眨著快閉上的眼睛。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溫姻姻???”
黎漾其實很早就感受出來了,感覺韶綰寧對溫姻姻有些距離,一開始只是以為那時剛認識的拘束感,但慢慢下來,她能感覺到,韶綰寧不太愿意和溫姻姻一起。
韶綰寧沒想到黎漾會問得那么直接,她搖了搖頭,解釋道:“沒有,我很喜歡她,她那種性格的人,沒人會不喜歡她吧?!?p> “那也不是,我們班不少女生都不和她玩,因為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和班里女生鬧矛盾,不過她人挺好的?!?p> 黎漾見狀松了口氣,不斷地說著溫姻姻的好。
韶綰寧沒半點反駁,聽著聽著就不自覺地睡著了。她不會告訴黎漾,自己和溫姻姻注定成為不了太好的朋友。
哪怕她很喜歡她,很羨慕她這樣勇敢的女生。
可是她們偏偏,就是喜歡上了同一個人,只是這件事情從開始,就怪不了任何人。
她們都一樣,只是在那段青春里,喜歡上了一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
韶綰寧就在黎漾家里住了一晚上,黎漾爸媽太熱情了,她實在不好意思久住。
寒假正式開始,她收拾好東西,打算去韶偉給她報好的那個補習(xí)班。
“寧寧,快拿著東西下來,你叔叔到樓下了?!?p> 去補習(xí)班的第一天,韶綰寧和趙蘭說了好幾遍,她可以自己坐公交車過去??墒巧貍?dān)心她不認識路,還是堅持過來接她,趙蘭還特地請了半天假,要陪她去看看。她應(yīng)了一聲:“來了?!?p> 那是在蘇市市中心的一家補習(xí)班,費用不低,里邊的老師教學(xué)水準很高。
補習(xí)班就在市中心商場的旁邊,她在趙蘭和韶偉的陪同下,見了補習(xí)老師。
她環(huán)顧著四周的環(huán)境,四面鋪滿了光滑的瓷磚,在暖光燈的映照下,顯得簡約干凈。
趙蘭擔(dān)心地叮囑她好幾聲才跟著韶偉一起離開。
趙蘭還得回去上班,韶偉作為老師雖然放假了,但下午也有要事,所以沒時間來接韶綰寧回去。
韶綰寧一一答應(yīng)讓兩人放心。
韶綰寧中規(guī)中矩地上著課,同一個時間上課的有不少人,大家都是為了補習(xí)來的,也沒有半點閑聊,大多數(shù)都是各寫各的,專心聽課。
她報了數(shù)學(xué)和物理兩門課,每節(jié)課兩個小時。
上課的數(shù)學(xué)老師說的知識點都很通俗易懂,搞定了她不少不了解的問題。
還有兩個小時,是上物理課。上課前,韶綰寧從書包里拿出一套物理卷開始做,她有些累地眨了眨眼,埋頭苦寫。
從小天分不高,但勤能補拙。
寫卷子的途中,補習(xí)班里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了不少學(xué)生。
一個班大概二十幾個學(xué)生,這里的老師課程都滿得不行,老師資歷高,補習(xí)班自然也出名,現(xiàn)在的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線上,高一更是不能荒廢,一個個搶著名額進來,韶偉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她送進來。
她低著頭,倏然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師,這是上次的卷子。”
她寫字的動作一頓,抬起頭,見到了江書逸。
他今天穿著一身****的棉服,里邊穿著單薄的一件白色衛(wèi)衣,那身棉服把他的皮膚襯得又白又亮。他走進班里,單肩背著黑色的雙肩包,手里拿著一份卷子。
補習(xí)班里有人調(diào)侃他:“不是吧,咱們大學(xué)霸,補習(xí)了一個學(xué)期了,寒假還不落下???”
有人附和著:“就是啊,你這補個語文就算了,物理本來就考得好,讓不讓人活了啊!”
江書逸轉(zhuǎn)過身,黑漆漆的眼睛里含著笑:“人外有人嘛,還得多學(xué)習(xí)。”
“嘁——”這話一出,班下一陣唏噓聲。
韶綰寧這才知道,原來江書逸一直都在這個補習(xí)班補課,怪不得他那時在樓下吐槽自己的語文不好,可考試的語文進步了那么多。
江書逸手里提著包,選擇坐在了第一排。
她坐在第二排,能清楚地看見他從包里拿著草稿紙,只是他在包里翻了半天,也沒翻出想要的東西來。
“嘶,我的筆呢?你們有多的筆嗎?”他蹙了蹙眉,翻遍了整個書包都沒有找到筆,沖著旁邊的人問了聲。
他左右全是男生,桌上就擺了一支筆和一張草稿紙,粗糙得很,都沖他搖搖頭。
韶綰寧聽到他詢問的聲音,翻著包里的筆袋,她習(xí)慣性多帶幾支筆,怕一支筆沒墨水不夠用。
從筆袋里翻出一支黑筆來,在紙上劃了幾下確定是有墨水的。
她躊躇著該怎么把筆遞給江書逸。她張了張口,又欲言又止。
直到她身邊的男生湊過來問她:“你有多余的黑筆嗎?”
她怔住,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男生又問她:“能借給我朋友嗎?他沒帶筆?!?p> 韶綰寧知道他嘴里的男生就是江書逸,她正愁不知道該怎么把那支筆給江書逸,連忙應(yīng)了一聲,把那支筆給那男生。
“謝謝了啊。”
男生接過筆,拍了拍坐在他前邊的江書逸,“喏,和人家小姑娘借的,快謝謝人家?!?p> 江書逸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韶綰寧,白皙細長的手指接過那支筆,眼角一彎,唇角露出好看的弧度:
“謝謝啊,等會兒下課我就還給你?!?p> 她的眼睛撞進他柔和的目光里,心被猛烈狠狠地碰撞了一下。
韶綰寧木訥地搖搖頭,聲音細?。骸皼]關(guān)系的?!?p> 江書逸拿著那支筆轉(zhuǎn)過身去,她的心跳卻沒有因此平穩(wěn)下來。
盯著他眼睛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那些隱瞞在深處見不得光的感情,真真切切地險些泄露出來。
她不斷地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試圖上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偏偏有人,一個眼神,能讓她內(nèi)心的山河一瞬間崩塌,或許她早就告白過了,在那無數(shù)個炙熱懇切的眼神里。
下課后,已經(jīng)是下午的六點鐘。
冬天的天暗得很快,窗戶外一片漆黑。
江書逸蓋好筆帽,把那支筆輕輕放在了韶綰寧的桌上:“謝謝你了啊。天色也不早了,早點回家吧?!彼戳艘谎?,還在低頭寫卷子的女生,歪著腦袋掃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有個選擇題寫錯了。
“這道題應(yīng)該選A,B的答案說反了?!?p> 他指著題目,眼前的女生卻像是如臨大敵似的,她埋著腦袋看不清臉,只含含糊糊地點著頭,用著修正帶改正,動作都有些匆忙。
江書逸看她這樣一愣,覺得她有些眼熟,可是又具體記不起來是誰。
他整理好包,和身邊的人說了一聲,起身走了。
韶綰寧這才敢抬起頭,看見了走遠的背影,匆匆忙忙收拾好卷子和筆,把他還回來的那支筆放在了書包的最里層。
她跑著小步子追在他的后邊,不敢離得太近,只敢悄悄地跟著。
她捂著自己有些發(fā)紅的耳根,在心里自嘲自己膽子太小。
晚上六點鐘是市里邊的高峰期,不少上班族下班。
江書逸站在車站的那一端,韶綰寧待在車站的后面,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直到公交車過來,她才匆匆跟上去,一大堆的人攔下了車子,她和江書逸壓根不需要動,就能自動地被這幫人群給擠上車。
在上車的途中,她本來和江書逸還有些距離,被這么擠,離他特別近,她耳畔邊的碎發(fā)劃過他的后頸,她不尤屏住了呼吸。
在前面的他沒在意到這些,在車子的最后還有幾個座位,江書逸被擠過去,好不容易喘口氣,跑到后邊坐下。
韶綰寧跟著他一起,被擠上車子的末尾,他的旁邊和后邊都有個位置。
她遲疑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坐在了他的后邊,緊接著后面是一個老奶奶,江書逸見狀坐到了里邊去,老奶奶在他旁邊坐下。
少年靠在窗邊,從書包里艱難地拿出一本書來,順著車上的燈看著書上的內(nèi)容。
她不敢一直盯著他,偽裝似的也從包里拿出一本書,強制自己不要看他,可是書上的內(nèi)容變成了天書,她根本看不進去。
于是她時不時抬起頭,微微別過頭看著他身旁的玻璃窗,玻璃窗里映著他看書的模樣,和他的側(cè)臉。
窗外昏暗的夜空中,有人在放煙花,也許是哪家有喜事。
五顏六色的煙花綻放在空中,無數(shù)個閃爍著的火星子從最中間散落開,蔓延在空中落下。
玻璃窗里映著天上的火光,落在他的臉上,燈光忽暗忽明,她的雀躍也如同外邊的煙花炸開,滿心的歡喜。
車子開了一半的路程,從后門擠上了一位老爺爺,滿頭白發(fā)駝著背,江書逸注意到了這點,他裝好書彎著身子起身,“奶奶,您讓我一下?!?p> 他走下去,沖著老爺爺指了指,讓他坐到他位置上去。
老爺爺彎著背,笑著不停感謝他。
少年笑著說著沒關(guān)系,小心地扶著那位老爺爺上去,見他坐到了位置上,才放心。
他重新融進人擠人的人群里,艱難地扶著把手。
沒過幾站,他就先下車了。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車窗里漸漸走遠,不再看得見的他,遲遲不愿意回過頭。
補習(xí)班上了十幾天,江書逸并不是天天都過來,聽這兒的老師說,他主要補的還是語文,其余的課程都是有時間才會趕過來。
所以韶綰寧鮮有機會能見到他一面,她開始每天期盼著與他見到一面,又或許是偶爾和他一起坐車回家。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江書逸家里那么有錢,他還要和自己一起坐公交車,可是能一起在那條路上回家,多和他待一會兒,就是她最高興的事情。
明天就是春節(jié)了,新的一年。
補課的老師提前祝學(xué)生們新年快樂,歡歡喜喜地給他們停課放假。
“先在這里祝大家新年快樂啦,好好回去過年,要壓歲錢啊!然后我們的復(fù)課時間是在大年初六,大家不要忘記把作業(yè)寫好都帶過來哦?!?p> 班里的學(xué)生異口同聲:“好的,老師?!?p> 韶綰寧也跟著一起應(yīng)聲,她不停地轉(zhuǎn)頭看著班級門口,在春節(jié)前的最后一天,她也沒有碰見江書逸。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了。
趙蘭提前放假下班,母女倆和往常一樣,在這個闔家團圓,門外全是煙火熱鬧的日子里,吃完了這一頓冷清的飯。
吃好飯后,韶綰寧搶過趙蘭手里的碗,乖乖地跑進廚房洗碗,趙蘭拗不過她,干脆也就隨她了。
她坐在客廳里,窄小的電視劇上播放著春晚。
韶綰寧洗好碗,就和趙蘭一起坐在客廳里看春晚。她隨手打開手機,收到了補課老師的一條消息。
大概內(nèi)容是為了以后通知方便,老師們在QQ上拉了個群,讓她記得加一下。
她回復(fù)了一句,把號碼復(fù)制下來打開QQ的軟件,她的QQ號還是黎漾幫她創(chuàng)的,也不常用。她搜索著那個群號,然后申請加群,過幾分鐘后,申請就通過了。
群里不少她不認識的名字,正聊著天,韶綰寧插不進去話也不打算發(fā)言,她看著春晚的小品,時不時瞟一眼手機上的消息。
群里聊著些很無聊的內(nèi)容,她沒興趣看,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名字跳出來:【大家看春晚了沒?】
她眼皮一跳。群里不少人雜七雜八地回他,她也混在那群人里邊,說了句:【正在看。】
有人調(diào)侃:【學(xué)神也看春晚?】
江書逸:【合著我是外星人唄,啥都不能干了。】
頓時滿屏“哈哈哈”,她看著他開玩笑,不由得笑彎了眼。
她小心地點開他的QQ主頁。
江書逸的QQ昵稱很簡單,就一個英文大寫字母“J”,他的頭像是一個動漫男生,她上網(wǎng)搜了搜關(guān)于他這張頭像的來源。
是一個動漫人物,叫寧智波佐助。
而后,她把軟件切回QQ,看著添加好友那一欄,彷徨許久還是沒勇氣添加他。
她嘆了口氣,又倏然想起什么,把江書逸的QQ號復(fù)制下來,照著上次黎漾教自己申請的辦法,重新創(chuàng)建了一個小號。
在搜索欄里搜索江書逸的QQ,下定決定似的按下添加好友的那一處。
他在線,好友申請很快就通過了。
J:【你是?】
夏天:【我是補課群里的,就順手隨便一加,不打擾你吧?】
J:【哦,這樣啊,不要緊的?!?p> 江書逸看著手機上的消息,隨便回復(fù)了幾句,沒多留心。
他大概是聊困了,眼睛一直盯著手機有些發(fā)酸,隨意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沙發(fā)上,開始認真地和爸媽一起看春晚。
韶綰寧看著他回復(fù)的消息,等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沒有后話了。
她起初還在心里想如果江書逸問她是誰,她該怎么回答,如今看來,他根本不在意一個添加好友的人,姓甚名誰。她低著眸,電視里已經(jīng)開始播放零點的倒計時。
十!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零點的禮炮煙花炸起,齊齊沖向夜晚的空中。
她在聊天欄里編輯了好久祝他新年快樂的措辭,寫了一大串的祝福詞,最后還是凈數(shù)刪光。
韶綰寧學(xué)著QQ自動會發(fā)送群發(fā)的祝福詞,復(fù)制粘貼下來發(fā)給他。
夏天:【一聲聲爆竹聲響起……新的一年,祝你新年快樂?!?p> 幾秒后。
J:【新年快樂啊?!?p> 時間定格在十二點,她看著聊天框僅有的那么幾句話,心上星星點點的雀躍冒出來,忍不住笑起來。
每到新的一年,江書逸這兒就會收到很多群發(fā)消息的祝福,他一一回復(fù)了一句“新年快樂”,也不厭煩。
祝福不嫌多。
等到回復(fù)完最后一條的消息,有人打來電話,他看著備注,是溫姻姻。
他笑了笑,接起電話。
電話里洋溢著她興奮的聲音:“江書逸,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p> 他的聲音夾雜著笑意,聽著像溫暖的春風(fēng),蕩漾人心。
溫姻姻聽得耳朵酥麻,暗自想這家伙聲音也太好聽了。
想著,她忍不住抿著嘴偷笑,語氣里帶著掩不住的歡悅:“你快看你家樓下,快下來!我買了煙花一起放啊!”
聽到她的話,江書逸看著外邊漆黑的天一怔。他連忙走到陽臺朝下一望,看見溫姻姻點著一根煙花棒,朝著他這邊招手。
溫姻姻說:“欸,我看到你了,你快下來,我都要被冷死啦?!?p> 這個點,他爸媽都睡了,江書逸拿著衣服,穿好鞋子輕輕地關(guān)上門,下樓的第一眼,他就看見了溫姻姻。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外面啊,你爸媽知道嗎?”
他看見溫姻姻沖自己笑著。
提到父母,她才收了嘴邊的笑,很不在意地說:“唉,他們都忙,后天才能回來呢?!?p> 他有些詫異,年三十的,就算是在外工作的家長也應(yīng)該回家了,連他爸這么忙,都還是提前一天回家了。
“那你一個人在家嗎?”
手里的煙花棒燃燼,她又拿著打火機背過身點燃了一根:
“家里有保姆阿姨的,不過她現(xiàn)在也回去過年了。
你看我那么慘,過年就一個人,你行行好陪我一起吧。”
溫姻姻點燃了第二根煙花棒,一手遞給他。
江書逸張了張嘴,還想勸她早點回家之類的話,可是見到她期待的眼神,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行,那我陪你放,放完你早點回家?!?p> “一言為定!”
點燃的煙花火光映在她的臉上。
女生蹲在地上,拿著煙花在空中畫著圈:
“好漂亮啊。”
她就蹲在他的身邊,還是和初見的時候一樣,愛笑點子多,恣意張揚,他的目光柔和了片刻,有一瞬間覺得,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其實也挺好的。
雖然有的時候有點吵,還喜歡帶著他干些出格的事情,但這樣勇敢明艷的人,誰也無法拒絕。
大年初一早上,還不到七點,趙蘭就拉著韶綰寧起床,催著她吃早飯。
她們家有個傳統(tǒng),每年過年都得去爬山,去山頂?shù)乃聫R求平安,也蘊意著新的一年開個好彩頭。
過年期間,去爬山燒香拜佛的人特別多。
坐了一路的公交車,一大早被催著起床的韶綰寧困得睜不開眼,下了車后又是人山人海,四面八方都是人。
韶綰寧看著這陣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媽,好多人啊。”
“趕緊上去,現(xiàn)在還不是高峰期呢,等會兒人更多?!壁w蘭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一把拽著她往山上跑。
這是L市的名山,山不是太高,每逢過年,都會有很多人來這兒爬山祈福。
韶綰寧從小身體不怎么好,也不常運動,趙蘭就喜歡拉著她來爬山,一年前,因為韶綰寧要中考,便擱置了一年。
一年沒爬山了,趙蘭爬起來背后直冒虛汗,山才爬了一半,就覺得身體特別累,有種虛脫的感覺。
韶綰寧扶著她,好不容易才攀到山頂。
山頂彌漫著一層霧氣,朝下一望,遠處的高樓大廈變得渺小無比。風(fēng)吹在她們兩人的臉上,她身上也出了汗,臉上一片通紅,冷風(fēng)吹在身上很涼快,吹久了又泛冷。
“走走走,別吹風(fēng)了,別回去感冒了啊?!蹦概畠扇硕祭鄣貌恍?,坐在旁邊休息了會兒,趙蘭擔(dān)心韶綰寧一冷一熱會感冒,拉著她往廟里走。
山頂?shù)倪@座寺廟,據(jù)說特別靈驗,只要誠心,祈福求愿都能成。
韶綰寧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座寺廟。寺院里種著幾棵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屋脊刻畫著栩栩如生的圖案壁畫,她跨過門檻,面前是一座佛祖的塑像。
趙蘭帶著她跪在佛祖塑像面前,旁邊的和尚們專心地念著經(jīng),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敦厚的鐘聲,回聲落在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