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鬼事
任憑誰被這樣的目光盯上,也會覺得不舒服。
方平重重地咳了兩下:“有何貴干?”
劉狂生“嘖嘖嘖”嘆了三下,自顧道:“我這雙眼睛,看透了太多人,可像你這么古怪的,還是頭一回見到?!?p> 方平臉色浮現(xiàn)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聽劉狂生繼續(xù)道:“每個人都有前世今生,背后會跟著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可為何你身后卻什么也沒有?之前還沒怎么注意,如今仔細(xì)一看,你這人著實(shí)怪得很吶!”
你才古怪好嗎!
但細(xì)想起他所說的話......
“你真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方平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劉狂生神色凝重,過了一會兒才哈哈大笑,露出滿口大黃牙。
“逗你玩的,什么前世今生,誰能沒影子,若是沒影子,豈不是成了鬼?”
方平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想起了之前的那個瘋叫花。
也不知這劉狂生是裝神弄鬼還是真有什么異能,趁著天沒黑趕緊從這里出去才是正道。
三人沿著溪邊一直往下走,到谷口之時已是日暮西山。
這里應(yīng)該是洛邑郊外一處山野,剛走出去,朱爾旦便一驚一乍道:“嗚呼,夫人還在家等我,來不及了!”
他主動留下自家地址,又邀請方平日后來他家作客,便匆匆作別而去。
一路上,劉狂生詭異地一言不發(fā),默默跟在身后,讓方平總有種如芒在背的不適感。
方平轉(zhuǎn)過身去,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豎子,瞅一路了,還沒看夠?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咋們有緣再見了。”
劉狂生很明顯感受到了方平釋放的善意,急忙收斂起探究的目光,若無其事地?cái)[了擺手,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怪人!”
方平瞧著劉狂生遠(yuǎn)去的背影,這才轉(zhuǎn)身往南郊姜府方向而去。
摸著濕漉漉的衣服,方平不禁有些無語。
唉,這叫什么事,消息沒打探到,還弄得一身濕......
聞了聞衣袖,一股酸臭味,真是令人作嘔。
回到姜府后洗個澡?豈不是給了那兩個女鬼可趁之機(jī)。
由于姜府時常鬧鬼,周圍的鄰居都搬走了。偌大的宅院更顯得凄涼,一到夜間,便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鬼哭之聲。
依舊是走后門回到后院,穿過比人還高的雜草堆,方平便聞到了一股香味,抬頭看去,荒廢破舊的后廚中竟飄出縷縷炊煙。
“咕嚕!”
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
自陰陽珮覺醒之后,方平已有兩日未曾進(jìn)食,之前一直沒感覺到饑餓,其實(shí)是吸入的陰氣為他提供了供給。
此刻聞到這飯菜的煙火味,不禁食指大動。
推開柴門一看,廚中唯一桌一椅一湯一飯而已......
一大碗白米飯,上面配著些野菜,一陶盆清水湯,底下浸著一條小魚。
菜色一言難盡......
方平嘴角一抽,也不知道是哪只女鬼做的。鬼應(yīng)該是不需要吃飯的吧?難道是給自己準(zhǔn)備的?廚藝雖然難以恭維,至少應(yīng)該沒有下毒吧?
正捉摸不定時,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幾聲。
“咳咳......不知是哪位女鬼姐姐準(zhǔn)備的飯菜?”方平咽了口唾沫。
“那我就不客氣啦!”
他端起飯碗,很快就吃得干干凈凈的,就連湯里的小魚骨頭都沒剩下。
方平摸了摸充實(shí)的肚子,又用袖子輕輕擦了擦嘴。
啊呸,一股臭味兒,跟抹布似的。
“嘻嘻......”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俏皮的調(diào)笑。
“公子,這飯里都下了砒霜、鶴頂紅,你好大膽子,問也不問就敢下肚?!?p> 方平悠然地看了看四周,聽聲音應(yīng)該是那披著紫蓋頭的女鬼。
這女鬼比起那漂亮女鬼來,要本分一些,倒不是那么難對付的。
“我與鬼小姐無冤無仇,想必不會下此毒手?!?p> 他又違心地說道,“這頓飯,確實(shí)是不錯......”
女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片刻,幽幽的聲音方才飄來:
“讓公子見笑了,小女子生時便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昨晚多有得罪,便想為公子做一頓飯賠罪。這粗茶淡飯,想必也是......難以下咽?!?p> “不會,不會!”
她這么客氣,反倒給方平整不會了。
前世今生加起來單身都四十多年了,哪里遇到過這樣的陣仗。
這女鬼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咳咳,鬼小姐一飯之恩,在下銘感在心,真是不知如何報答?!?p> “報答就不必了......只盼公子你早些離開......”
女鬼聲音越來越低。
“這是秋容姐的意思......”
秋容,那個漂亮女鬼么?
“她怎么不自己來見我跟我說?”
想起昨晚的一幕,方平好笑道。
女鬼緘默。
“她不敢來了?”
“捉弄了我一晚又有什么用呢?還不如鬼小姐這樣?!?p> 方平嘆了口氣道:
“不管是做人還是做鬼,出來混都講一個理字。是她無理在先,怪不得我?!?p> “可是,這里明明是......小女子的閨房?!?p> 說到后面,已是聲如蚊訥。
方平厚著臉皮道:“這是陽宅,外面寫著‘姜府’兩個大字呢,難不成你生時是姜府的人?”
女鬼并未聽出方平在套她的話,急忙解釋道:“自然不是,小女子是死后才到此處來的?!?p> “對了,既然如此,就不能說這里是你家,那我借宿一下,也不算冒犯啦!”
“好像......挺有道理的?!?p> 女鬼低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絲委屈。
方平呵呵一笑,這女鬼果然是突破口,便繼續(xù)套她的話。
原來,這女鬼名為阮小謝,真是一個吊死鬼。至于一個妙齡少女為何會吊死閨中,她卻不肯說了。
而那個名為秋容的漂亮女鬼,要比小謝早死很多年,道行也更深一些。
這兩個女鬼結(jié)伴在姜府中徘徊,不肯去地獄中往生,便是因?yàn)樯鷷r死的冤枉,心中郁結(jié)未消,怨氣太深。
只是她們生時不是歹人,因此死后也并未傷天害理。
方平心道如此才算合理。若是真像前世鬼片中所演的那般,厲鬼見人就殺,那被殺之人不也是怨氣深重,會變成厲鬼嗎?到時兩個厲鬼相見,豈不尷尬?
不過他又想起鬼道人那個惡鬼,似乎就是濫殺無辜的怨種,便向小謝打聽起鬼的事來。
“人死之后,陰魂是個灰影,等到死透了,便成了白衫兒。這些大多都要去城隍廟報到,再往陰司投胎。但也有徘徊陰陽兩界不肯往生者,年生久了,便成了黑影......”
“比黑影更厲害的,還有紅衣厲鬼和一種青色的鬼怪,它們大多死性邪惡,喜好吞噬鬼類......”
“因此鬼類大多都不同居,不去地獄往生,便獨(dú)自游蕩在人間。白天要躲著日光,還得小心道士和尚,避免被捉去煉化......夜間能自由活動了,又得提防其他厲害的鬼怪,免得被抓去吃了......”
聽著小謝憂心忡忡地述說,方平也是眉頭緊皺,嘆息道:
“看來不僅做人難,就連做鬼也是不易啊?!?p> “那可不是!”小謝頗為激動道,“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所以秋容姐和我都只能躲在這姜府中,還能稍微安生一些?!?p> 方平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道:“對了,那秋容,為何要躲著我?”
小謝并未意識到,在和方平交流間,她已經(jīng)不知不覺現(xiàn)了形,此刻就站在方平旁邊。
“還不是因?yàn)楣幽阄怂年帤猓兴獨(dú)獯髠?。這陰氣吶,是鬼賴以存在的根本,若是陰氣散盡,就連鬼也做不成了?!?p> “這么說,越厲害的鬼,陰氣也就越重?”
想起手段超凡的鬼道人,那貨又是什么層次,至少得是厲鬼甚至青鬼了吧?
小謝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秋容是什么,厲鬼嗎?”
小謝搖了搖頭。
“厲鬼禍害無辜之人,沾染了一身怨氣。秋容姐自做鬼以來并未禍害過任何人,她說她是......”
“啊公子,你做什么!”
方平突然伸手去掀她的紫蓋頭,嚇得小謝疾步后退,發(fā)出一聲驚呼。
方平搓了搓,訕訕一笑。
“嘿嘿,不好意思,好奇,好奇而已!”
小謝:......
沉默了一陣,她幽幽開口道:“公子,小女子十八歲時便自縊而死了,容貌十分可怖,公子當(dāng)真要看么?”
吊死鬼......據(jù)說死相都十分可怕啊......
方平猶豫了,撓了撓頭。
“果真,秋容姐說得不錯,世間男子大多是負(fù)心之人......”
啊喂,干嘛一下子這么幽怨可憐啊,不過就是突然不想掀你的蓋頭了而已啊!別搞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啊!
......算了,不就是吊死鬼嗎,上輩子鬼片里什么場面沒見過!
方平的手猛地一伸,一扯,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