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地牢
“賢侄可知道,你爹年初二月阻攔過一次城隍祭典......”
方平點了點頭:“確有此事,怎么......”
胡判官嘆道:“就是這件事,得罪了城隍爺。”
方平心中一沉。
還真是大活人砸廟子,得罪鬼了。
“這斷神香火,如殺人父母?!焙泄賾n心忡忡道,“城隍爺一直在找機會報復(fù)你爹,只是他之前有官運在身,奈何不得?!?p> 聽到這話,方平更感著急。
他爹有官身時,鬼神辟易,可如今他爹貌似已經(jīng)丟了官了,那豈不是......
“不過你暫且放心,這城隍爺也管的著洛邑的事?!?p> 胡判官接著道:“他的意思本是要拿你來出氣,讓泥鬼去捉你,可不知為何沒找著你的人?!?p> 方平點了點頭,暗自想到或許是陰陽玉佩的緣故,所以之前單純子和雒南的土地神都算不清他的蹤跡。
“這下便只能拿了你家仆人來出一口惡氣?!?p> 胡判官這話一出,方平頓時火冒三丈。
“豈有此理!”
“這城隍爺乃是一地陰司之神主,怎么能夠如此公報私仇!”
“小聲點,你吼這么大聲做什么!”胡判官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繼續(xù)爆料道,“城隍夫人有一條惡犬,最喜捉弄活人。你家仆人便是被那只惡犬上了身,纏得跳了河斷送了性命,如此一來,城隍爺便睜只眼閉只眼,好讓泥鬼將他的魂魄拘來拷打折磨......”
“你到哪里去!”
胡判官見方平怒氣沖沖就往外邊跑,趕緊將他拉住。
方平怒目圓睜道:“那城隍在哪里,我要去找他講講道理。”
看他那眼神,怕不是講道理,而是要殺鬼一般。
胡判官“哎喲”一聲道:“賢侄吶,你真是不要命了!”
“那城隍爺抓住你家仆人也是為了得知你的下落,你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
“也合該你時運通達(dá),今晚前來是遇到了我,否則早被城隍爺給拘走了!”
方平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自己的心情,用希冀的目光看向胡判官:“胡叔,我要怎樣才能救出阿正?”
胡判官愁眉緊鎖道:“人死不能復(fù)生。他如今就被拘在地牢中,由城隍座下的泥鬼將軍看守,便是我也沒法啊......”
“可他是死于非命,而且是被害死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冤枉事!”方平握緊了拳頭激動道。
“死于非命又如何?俗話說閻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方平,聽叔一句勸,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只要離開了洛邑,他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胡判官拍了拍方平的肩膀,又嘆了口氣道:“城隍爺還不知我跟你爹這一層關(guān)系,否則我也要跟著倒霉了。”
方平內(nèi)心激蕩不已,秋容也默默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他不要沖動。
“胡叔放心,我一定不會連累您。”
方平作了個揖,平靜道:“但能否讓我見他一面?!?p> 見胡判官露出為難的神色,方平又道:“若是不行也就罷了,胡叔對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p> “唉,賢侄說的哪里話!沒有你爹當(dāng)初仗義相助,我如今還是河中枯骨。”
胡判官斟酌道:“要見上一面,倒是不難......但賢侄切忌不可胡來!否則......”
方平聞言大喜,拱手再拜:“謝過胡叔!”
胡判官捻著胡須,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在胡判官的安排下,方平和秋容一起潛入了中陰界的地牢中,這里相當(dāng)于魂魄的中轉(zhuǎn)站。
人死之后,城隍便會讓泥鬼將人的魂魄拘來,關(guān)入地牢中留取候?qū)彙5鹊匠勤驙攲忂^后,打上陰間的印記,并發(fā)給路引,再交由地府的陰差押送到陰曹。入了鬼門關(guān),才能夠成為“鬼”。
方平從陰山秘法中看到過這些信息,因此才急著要在阿正的靈魂被打上烙印前將他救出來,值此空隙才能讓他還魂重生。
一下到地牢中,便見得森森陰氣郁郁成林,幽怨啜泣之聲不絕于耳。地牢大門上雕著狴犴紋飾,門前擺著一把寬大的空椅。
那里原本就坐著守門的泥鬼大將,如今是被胡判官請去喝酒了,只留下值守的泥鬼小卒。
方平拿著胡判官的手令正要上前去,卻被秋容給拉住了。
“方公子,你可想清楚了?”她左顧右盼,將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貼在了方平耳畔,“那胡判官可不是善茬,他當(dāng)真是你爹的舊識么?”
方平知道秋容是不信任胡判官,畢竟一照面就如此殷勤,言行確實有些可疑。
“誰說我信過他了?”
他要見阿正,而胡判官愿意幫他,不管有什么目的,這都是目前最好的途徑。
秋容點點頭道:“看來你還沒糊涂?!?p> 方平上前出示了手信,陰卒立馬就開門放他們進(jìn)去。
可見這胡判官在城隍司的地位確實不低。
這地牢與陽間的相似,墻壁都是灰色的巖石,又以黑色的鐵柵欄圈住一個個巖洞,里邊兒的魂魄或戴著枷鎖鐐銬,或被鐵索牢牢地束縛著。
這些魂魄與生前無異,但神色卻極為落寞,或披頭散發(fā),或滿身污穢,顏色都有些發(fā)灰,看上去虛無縹緲,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方平知道,這是由于他們剛剛離開肉身,未滿七日,既做不了鬼,也還未從死亡的蒙昧中脫離出來,因陰氣不足故顯羸弱。
方平走在狹窄的通道里尋找著阿正的影兒,其中一間格外特別。
里面關(guān)著個衣衫不整的婦人,披頭散發(fā),而在她一旁還用鐵索綁著一只長毛大白狗。
方平猛地想起之前在雒南縣牢中聽過的故事,莫非是那女人和狗?
沒時間細(xì)細(xì)探查,他繼續(xù)往前,走到地牢盡頭,才發(fā)現(xiàn)了陰暗的地洞里鎖著的灰影兒。
他身上陰冷陰冷的,掛著些水草,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阿正!”
方平?jīng)_著他激動地喊著,可他根本就沒有反應(yīng)。
秋容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眼下他魂魄還未凝聚,意識混沌,你是叫不醒他的。”
方平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落水死后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心酸。
“你的命真苦!”
嘆了一聲,方平取出了火龍劍,對著鐵柵欄“哐哐”就是兩下。
秋容急忙阻止,但為時已晚,那火龍劍不僅在陽間削鐵如泥,到了陰間也是無二。
鐵柵欄被他劈開,方平闊步進(jìn)入其中,想要一把扶住阿正的魂魄,觸手是一陣刺骨的冷冰,宛若一陣?yán)潇F一般。
“怎么會這樣?”
秋容嘆道:“生死之事不由人。你破開鐵柵欄已惹了大麻煩,我們還是速速離去吧。”
方平看著神色渙散的阿正,眉頭緊皺,沉默了半晌,似乎做出了決定,神色再度堅毅起來。
“你要做什么!”
在秋容的驚呼聲中,方平手中的火龍劍已經(jīng)劈斷了扣住阿正的鐵索。
“你,你要劫獄?”秋容的臉更白了。
方平默默點了點頭,看向秋容道:“秋容姑娘,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和你無關(guān),你快點離開吧!”
說完,他便將阿正輕飄飄的魂魄背起,由于他也是陰身,自然可以接觸到靈體。
秋容望著一臉決然的方平,一些早已塵封的往事不由得涌了上來。
唉,要是當(dāng)初那個人,有你這樣的擔(dān)當(dāng),該有多好!
她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你這樣是帶不走他的。”
說完,秋容抓住方平的手,默念了句咒語,三道身影齊齊消失在地牢中。
下一刻,他們已回到了地面。
“秋容,你......”
方平?jīng)]想到,秋容竟然會幫他劫獄,這可是大罪啊!
秋容擺了擺手,蹙眉道:“你以為我脫得了干系么?也罷,遇上你這樣的人,當(dāng)真是八輩子修來的霉運!”
話雖這樣說著,她還是主動幫方平將阿正的魂魄引回了洛水岸邊。
阿正的尸體還在此處,她要給阿正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