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庚娘
“何人在堂外擊鼓,叉出去!”
刑部主判直接拍桌道。
監(jiān)察司大員笑道:“主判大人既不知是何人,怎么就斥退了,莫非其中......”
刑部主事臉一黑,心道這監(jiān)察司的就是煩人,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扣帽子,有事無事先參一本。
刑部主事確實是為周文聰來站臺的,但他也不能亂了官場的規(guī)矩,授人口實。
那一貫沉默的第三位大員開口道:“不如且?guī)蟻砜纯础!?p> 這時,方平才聽清,這位大員的嗓音特別的尖......莫非是個太監(jiān)?
是了,這刑部主事和監(jiān)察司大員都是穿著官服,只有他身著青袍的同時還披著黑色大氅,看樣子是身體發(fā)虛。
衙役將堂外擊鼓之人帶來,眾人赫然一驚。
這公堂擊鼓為的乃是鳴冤,而來者卻是身披黑袍,將渾身上下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堂下何人,還不速速去了衣罩,以真面目示人!”主判呵斥道。
一雙潔白如玉的手掌自黑袍中伸出,緩緩摘下兜帽,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張清麗的臉龐。
竟是個女子!
眾人間都感到驚異,尤其是王化成,眼睛直勾勾盯著女子,也顧不得其它了,開口便道:
“庚娘,你怎么到這兒來了,為夫不是說了能處理好此事嗎,你怎么還特來替我擊鼓鳴冤?”
原來,這女子是王化成的內(nèi)人。
方平嘆了口氣,心道可惜了,王化成這么個惡人,竟然有這么漂亮的妻子。
可這庚娘擊鼓當(dāng)真是為王化成鳴冤?
方平覺得并沒有這么簡單。
果不其然,庚娘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化成,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堂上刑部主事心道這庚娘乃是王化成的內(nèi)人,而王化成又是王大人的子侄,之前又給了他不少孝敬,這都是自己人啊。
他拍了拍板子道:“胡鬧,這公堂之上怎能隨意進(jìn)出。王化成,管好你的內(nèi)人?!?p> 王化成拱手道:“是!”
心中卻想著白花花的銀子沒有打水漂,刑部主事是在給他臺階下。
他拉了拉庚娘,低聲道:“庚娘,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把握?!?p> 庚娘卻不為所動,忽地不知哪來一股巨力,將他的手別開,向堂上欺身行禮道:
“各位大人明鑒。小女子此番擊鼓確有原由,是為王化成而來,但卻不是鳴冤,而是告狀!”
“告狀?”
這會兒大家都蒙了,這又是鬧哪出?
王化成卻是臉色大變,黑著臉壓低聲音道:“庚娘,不要瞎胡鬧,你不想活了不成......”
庚娘完全沒有理會王化成的威脅,而是直言道:
“王化成,京城四大惡霸之一,這些年來作惡多端,人神共憤。小女子特來檢舉,望各位大人嚴(yán)懲惡徒?!?p> 說著,她便自袖中取出一沓本子,衙役接過呈到了堂上。
刑部主事只是翻了幾頁,便是臉色大變。
這頭一本就是王化成賄賂京中各大官員的用賬記錄!這本子若是遞到監(jiān)察司去,不知多少人要官位不保了!
大乾王朝雖然早已腐敗不堪,但黨爭卻從未停下。今日這公堂之上,倘若只有刑部主事一員,自可一手遮天。但監(jiān)察司乃至于旁邊這位黃公公,更是皇帝陛下所派,刑部主事哪里還能坐得住。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卻見監(jiān)察司大員正目光灼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刑部主事心中暗道不妙,這狗鼻子就是靈,這么快就嗅到了味。
監(jiān)察司大員翻了翻另外幾本,上面詳細(xì)記錄著王化成這些年來貪贓枉法所干的勾當(dāng),有的是賬本還有的是通訊記錄。
單是其中任何一樁查實了,這王化成也得落個扒皮實草的結(jié)局。而其背后,更是牽連到了當(dāng)朝最大的閣老王宰輔!
王化成,正是王宰輔的親內(nèi)侄,其所作所為都是得到了王宰輔的默許。而他這些年來在京中所攫取的巨額財富,至少有四分之三是孝敬到了王家。
監(jiān)察司大員也沒料到,肅王讓他來做個公證人,竟然會牽連出這么大事來。李侍郎的案子和這比起來,真是不足為道了。
但他卻沒有繼續(xù)翻查這些賬本,只跟刑部主事對了個眼,彼此就明白了,這東西不是他們在這里能夠斷的,只需要交給背后真正的大人物,讓他們來做決斷才行!
這肅王黨與閣老黨相爭已有十多年,期間各有進(jìn)退,但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壓倒性的形勢。無非就是彼此之間都有默契,無論是誰一家獨大,最終都會遭至皇帝的猜疑,進(jìn)而全軍覆沒。
因此,二黨之間都保持著默契,過招不斷,卻是點到為止。
譬如這一次,肅王即便拿到了王閣老貪污的證據(jù),最多也就是逼王閣老妥協(xié)讓步,以便讓肅王獲得利益,僅此而已,根本不可能是什么你死我活的廝殺。
刑部主事和監(jiān)察司大員都心照不宣,故而默契地擱置下了這些觸目驚心的鐵證。
刑部主事開口道:“堂下女子,你是何人?”
庚娘并不明白其中關(guān)節(jié),心中還道王化成這回死定了,不等她回答,王化成便搶過道:
“稟大人,庚娘乃是在下賤內(nèi)!”
刑部主事點了點頭道:“王氏庚娘,且不論你這些記錄是否為真,按照大乾律法,妻子狀告丈夫者,要監(jiān)禁三年,你可確定還要上告!”
這話誰聽不明白,赤果果就是要袒護(hù)王化成。
東城郡主憤慨道:“趙主事,這庚娘所呈之物究竟是何,王化成又犯了什么罪,你不審查,反而威逼庚娘撤訴,是何理由?莫非以為本郡主是聾子啞巴不成?”
刑部主事卻不怕這黃毛丫頭,直言不諱道:“本官這是按照大乾律法行事,郡主若是不服,自可稟告圣上。王化成之案,自會秉承刑部決斷。至于王庚娘,她觸犯大乾律法,無論如何也逃脫不得罪罰?!?p> 東城郡主見邢部主事絲毫不給她面子,就要發(fā)飆,卻被一旁的監(jiān)察司大員警告道:“郡主,王爺說了此事不可任性胡來?!?p> 東城郡主自然認(rèn)識這位監(jiān)察司大員,正是監(jiān)察司的副使,正二品最高級的都察御史!
他如此一說,東城郡主便明白,這事已經(jīng)到了她爹肅王才有資格接觸的層次,饒是她如何胡鬧,也不來事了。
見堂上官官相護(hù),庚娘不怒反笑。
“大膽王庚娘,竟敢嘲笑公堂,大不敬!來人啊,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刑部主事剛發(fā)完令,便聽見庚娘道:
“誰說這王化成是我的夫君!”
“我原名尤珍,父親是青州太守尤之慎!”
庚娘說著又自袖中取出一沓文書來,赫然證明了她所言不假,她真是官宦之女。
見此一幕,王化成不由得大驚,指著庚娘道:“你,原來是!”
庚娘笑道:“不錯,王化成,沒想到吧,庚娘便是金尤氏,金尤氏就是庚娘!”
“可,你怎么會......”王化成萬萬無法理解,金尤氏雖美,卻和庚娘長得完全不一樣,怎么會是同一人?
只是他的疑問還未道出,堂上三位大人已同時起身喝道:
“夠了,今日堂審到此為止,堂上所有人都暫先拘押,等候提審!”
似乎是牽扯到了極其重要的東西,三方勢力同時叫停了這場離奇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