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閬面皮吃緊,雙眼帶著火氣,一把推開黃勉。
“注意你的言辭。別以為小妹待你有意,就非你莫屬了?!倍⒁曋S勉,他費力的起身。
黃勉冷笑一聲,輕輕撣開胸口處的褶皺,薄唇刺人。
“說的好啊?!?p> 眼看郁閬向前一步,雙目怒睜。然而,雙腳虛浮,在原地打了個轉,又跌坐了回去。
“呵!就你現(xiàn)在宛如爛泥的模樣。”瞇眼看著郁閬的丑態(tài),隨之丟出壓抑許久的話。
“真是可笑,知道誰請我來的么?指名點姓的邀我前來,說什么與郁桑交好,能知她性情。”
“說什么美嬌妻入閨,需要有個識筆墨的書生!”
黃勉越說臉色越難看,點點回憶在心間略過。
“這不是明擺著羞辱我的么!連帶著羞辱你這個見利忘義的親兄長,還有那個黃口小兒,他人呢,怎么不見他?!北〈骄o抿,瞇起的雙眼如刀。
郁閬聞言,久久不語,直到第三人的到來...真是冤家路又窄,更何況是劉貫刻意為之的呢。
“黃兄來了啊,怎么不先跟我喝上一杯?!笔种械木扑隽顺鰜恚黄灰械穆湓邳S勉褲腳上。
黃勉沒什么好臉色,先退一步,拱手說道。
“劉老爺好興致,只顧喝酒,不顧屋中美嬌娘?”最后三字,語氣極重,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劉貫沒接話茬,歪著頭看到不說話的郁閬,笑呵著要攬他肩膀。
“閬哥坐著干什么,來,咱三人喝上一杯?!?p> 郁閬此刻仿佛年邁失聰?shù)睦先耍瑢⒇灢焕聿徊?,態(tài)度之惡劣,比黃勉猶有過之。
“算了,看來是吃酒吃的神魂顛倒了?!笨此焕頃?,劉貫也不在意,隨即拱手作別,拋下驚雷一聲。
“今日酒宴就到這了。”
郁閬凳子一歪,摔倒在地。
黃勉陰沉著臉,死死盯著劉貫的背。
“是時候洞房花燭夜了?!?p> ...
“人還在就好?!崩系廊耸掌疸~錢,回首望向來處,靜默良久。
不遠處藏在夜色中的柳樹隨風飄動,長長的柳枝抽打在一塊,發(fā)出脆裂的噼啪聲。
風勢漸起,帶動灰塵,隨即而來的是一股潮悶。
“要下雨了?!?p> 老道人撐著黃布傘,瞇眼躲避飛灰,最終還是哀嘆出聲。
轉身向東而去,步伐輕快,伴隨著陣陣鈴音。
...
斷枝的枯樹,茂盛的密草,還有錯落擺放的白石,依稀能看出原是有人家的地方,現(xiàn)在只是一副破敗景象。
向內步行,沿著低矮的土塊,不時能看到一些未腐朽盡的桌椅殘留和灰白色的石刻。
“你確定是這里?”質疑的聲音在一塊高大的石刻背后傳來。
風吹過草葉,帶動枯枝,無人回應...
“繼續(xù)走?還要多久?!笔虛u搖晃晃,被人抬了起來,扔在一旁。
那人蹲在深色的泥土上,探手摸索著什么。
“嗯?青磚模樣跟東陽的對不上號?!辈潦玫舯砻婺嗤?,屈指敲了敲。
“聲音也不對...”隨手扔掉,拍拍袖子上的灰塵。
“再往西走,下一地兒是哪?!?p> “迎安?也是荒涼地吧。”男子自言自語,從袖口中掏出一尾黢黑的四腳蛇,油亮的光澤顯得有些怪異。
他咬破手指,涂抹在四腳蛇的腹部,隨之放在腳邊。
倏忽間,像是喚醒了它,兩點猩紅的色彩在夜色中綻放。
“那人我能迷惑一時,但你的魂魄與他有牽連,這是一個大難題?!钡皖^看到四腳蛇還在原地,他心中吃癟,狠狠抽腿。
“快滾!”四腳蛇應聲飛遠,消失在夜色中...
...
天邊有電光閃過,一尾黑影劃過土石,露出蹤跡。
隆隆雷音隨后壓下,在漆黑的夜里沉悶悠遠。
電光再閃...
土石瓦解,散落的肢體冒著白煙,滾出幾丈遠的頭顱烏黑一片...
...
郁桑疑惑的看著她,同時有些晃神,耳邊盡是嗡嗡聲。
忍不住閉眼晃頭,胸腹起伏數(shù)次,試著調整呼吸,然而,一切貌似都沒什么用。
那人...不對,應該稱之為神明。
在郁桑眼中,小廝雙眼若明火,周身流光散溢,青紫紗衣隨風浮動,時不時有飄渺云氣滑過,沾而不染。
“我乃青鸞,今下凡救世,需借你之手,你可愿意?!毙P板著臉,說著一些她自己都覺得別扭的話。
“愿意?!庇羯|c頭,微微俯首。
“那你聽好,現(xiàn)賜你一符,只需那人掀你紅蓋頭時,貼于他額頭即可?!闭f著隔空拋出一張黃紙,血紅色的朱砂勾勒其上。
郁桑雙手接下,視線一低,落在符紙上。
“你......且收好,切莫露了形跡?!毙P咧咧嘴,有些詞窮。
“謹聽,莫不敢忘?!?p> “...那就這般,我會在一旁,你盡管大膽去做,我定護你周全......”眉毛忽然皺起,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感知有人走近,她只得先抽身退而避之。
...
“劉貫!”郁閬扶著矮凳,低沉的吼出聲。
“怎么?”劉貫轉身帶笑,一副揶揄之色。
“錢財已經吩咐過了,過了今晚,你和小安自去南平,現(xiàn)在又何必著急呢。”
黃勉眼角微微一抽,他明知道是這般結果,但就是無法接受,郁桑怎么會有這么個丑惡的兄長。
“自去南平茍活?”黃勉嗤之以鼻,氣極反笑。
“人不如畜,狗猶勝之。”
“你!”郁閬面色發(fā)黑,顫顫巍巍的站起,雙眼血紅,怒而無聲。
隨之轉向劉貫,俯首說道。
“一言為定?!?p> 劉貫挑挑眉毛,視線劃過黃勉,努努嘴。
“那是當然。今夜正當盡興,我不與二位多說?!毖粤T,就要轉身離去。
“等等?!秉S勉喊住劉貫,甚至是略帶祈求之色。原本怒從心起的情緒,好似瞬間沒了支撐,轟然倒塌在眼底。
失神的雙眼染上灰敗,顫抖的嘴角啟合幾次...
直至舌尖僵硬的打轉,才堪堪說出了原由。語氣低緩,沒了方才的氣勢。
“劉老爺邀我這書生前來,怎么能不做點什么點綴一下大喜之夜,也算是聊表謝意了?!?p> “哦?”劉貫有些意外,多看了黃勉兩眼。
黃勉低頭沉思,閉眼回憶過往,不過一二息,他便睜開了雙眼。
“青蔥院上亭,紅妝房中閨?!?p> “佳朋任幾多,唯羨一人心?!?p> “閬中相劉出,沂水生佳人?!?p> “辰吉時不待,紅蓋有誰掀?!闭Z速不快,一字一句頓開。同時他無神的眼底有光流露,心有凄凄,余念不死。
“青蔥院上亭的亭,可是城外的白柳亭?”劉貫聞言細品,含笑問道。
“對,郁桑很喜歡?!?p> “閬中相劉出,嘖嘖,你還知道我的出身?”
“偶時發(fā)現(xiàn),只是點綴而已。”
看著此時的黃勉,劉貫暗暗發(fā)笑。
別看他現(xiàn)在溫溫吞吞的模樣,詩句里可沒安好心,不然最后一句為什么沒有擇主呢。
“就這般吧。”劉貫呵呵出聲,面皮不皺。拍拍郁閬肩膀,轉身離開。
“等等?!秉S勉又一次喊住了他。
“有何事?!眲⒇灢荒蜔皇莻壬砥沉怂谎?。
“能否告知郁桑。我黃勉不是...”
“打住?!眲⒇炁ゎ^就走,丟下一臉凄苦愁思的黃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