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青春
正值酷暑,8月。20歲的徐筱凡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坐了6個小時慢悠悠的綠皮火車,來到了林城。林城是個小城市,卻聞名于中外,它山青水秀,氣候宜人,宜居,怡情。徐筱凡不知道為什么會來,可能是慕名而來,可能就只是想找個目的地,走走,散散心。
她身上的錢不多,酒店,民宿,她都不選擇。來之前就約好了當(dāng)?shù)匾粋€包租婆,在一個叫穿山的城中村,租下了一個單間。這里的巷子蜿蜒曲折,堆積著各種雜物,租住在這附近的人,魚龍混雜,估計也是和徐筱凡一樣吧,外來人員,找個落腳的地方。
巷子的蜿蜒逼仄好像也不影響她租的是一棟嶄新的,采光明亮的房子,房間不寬,卻有衛(wèi)生間,廚房。房間有一鋪嶄新的床,“買點生活用品,這里暫時就是一個家了”。徐筱凡自言自語,她挺滿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買上簡單的生活用品,徐筱凡算是安置下來了。
徐筱凡心情低落,她知道自己出行的目的就是給自己散心。20歲的女孩,能有什么煩惱呢?可是那些情緒,如同一口濁氣一般,堵在胸口,就像吸一把二手煙那般難受。
安置下來的第一天,她決定出門走走,看看這座小城市。她背了一個素色的軟皮斜挎包,穿著素凈的白色體桖衫,水洗牛仔短褲,腳下踏著一雙帆布鞋。她腳步輕盈,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心情愉悅。
走了許久,8月的天氣讓她微微出汗,上午的陽光漸漸毒辣,她隨即選擇了一輛公交車,不看目的地任由它載著自己晃晃悠悠地走。當(dāng)公交車轉(zhuǎn)進一條濱江小路,路邊兩側(cè)郁郁蔥蔥的古樹行成了一道拱門,一直抱著保護著這條路般,綿長而靜謐。陽光偶爾穿透樹葉,形成光束照射下來,打在路上,斑斑點點,偶有微風(fēng)吹來,樹枝搖曳,光束搖曳,地上的斑點一圈暈過一圈在地上舞動。
徐筱凡的臉上透著驚訝竊喜,這時公交車停了,她雀躍地下車,她站在人行道上,仰頭半遮著臉去迎視那些光束,光束暖暖的,熱熱的,打在她臉上,肩膀上,她覺得癢癢的,隨即她打了個噴嚏。她趕緊捂嘴偷笑,趕緊環(huán)視四周,就怕有人看到她剛剛狼狽的傻樣。
她沿著這條濱江路慢慢走,撫摸著古樹斑駁的樹皮,仰望著一路蜿蜒直上的藤蔓,纏滿整棵樹,續(xù)而纏滿一條路,藤蔓上還開著一束束白色的小花,透著一陣陣清香。徐筱凡覺得自己又花癡了,停下來,閉眼忘我地深吸一口氣,然后心滿意足地睜開雙眼,繼續(xù)往前走。
走到路口,徐筱凡才看到整條江水的全貌,她倚在護欄邊上,任江面熱浪的風(fēng)吹逐她的臉,吹起她齊肩的發(fā)梢。8月的酷暑,瞬間消失在這條濱江路,原先出的微汗也已經(jīng)被吹干吹透,她頓時覺得清爽舒適。
她在江邊佇立許久,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開始在囂叫,它說她喜歡這里,這里讓她平靜,讓她忘記了一切煩惱,好像這里一直在等待她,就等她來。
“不走了吧,就這里好了?!?p> 徐筱凡輕聲對自己說。
她暗暗地打定主意,她需要找一份工作,安定下來,首先自力更生,然后她想繼續(xù)讀書。她的腦海中閃過父親咬牙切齒的樣子,閃過母親又無奈又嫌棄的樣子,還有她的兄長,恨鐵不成鋼,搖頭嘆氣的樣子。
她其實早就知道錯了。
19歲那個春天,她不參加高考,帶上年級前十的獎學(xué)金,和自己最信任的老師談了一次話,就消失了。消失一個月以后,父母和兄長才知道這個事情。兄長徐若江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一個破舊的市場里給別人打工,灰頭土臉,徐若江差點沒有認出她來。
把她拎回家,兄長氣急敗壞地呵斥她,罵她。父母也在旁邊跟著一起煽風(fēng)點火,各種難聽的話把她罵的一無是處。
后面兄長軟下脾氣來,“我們?nèi)?fù)讀,考個好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好不好?你以后的一切,哥哥全管了!”
徐筱凡低著頭,頭發(fā)遮著臉,臉上流滿淚水,倔強地回復(fù):“我不去,不去!”
兄長的手指顫抖地指著她:“你就自生自滅吧,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了!”緊接著是父母卷面而來的責(zé)罵。
徐筱凡回想起這些,她的心還是痛的,那里開了一個血口子,流血流膿,一直無法愈合。
她從小就是一個乖乖女,認真讀書,努力上進,成績自然也是拔尖兒的。不過對比年長他6歲的兄長,她是暗淡無光的。她的兄長太優(yōu)秀了,以至于在學(xué)校,小他6屆的這個妹妹,一路還是踩著他余下的光芒,在老師們的呵護下,給予她很多正面的鼓勵,他們說“看,那是徐若江的妹妹,對,當(dāng)年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超級學(xué)霸,他妹妹成績也不錯的,班級前三,年級前十?!?p> 從小,兄長對她嚴厲又疼愛,徐筱凡對他又敬又愛。徐筱凡也是以他兄長為驕傲,在學(xué)校的時候不免總是有些得意的,“對啊,我哥就是徐若江,你怎么著!”她把哥哥的名字說出來,都可以嚇退學(xué)校的校霸。
只是父母、兄長想不通,為什么一向乖乖女的徐筱凡,突然轉(zhuǎn)了性情,突然輟學(xué)出走。
徐筱凡惶恐而悲傷,在青春叛逆期,她做了一個讓自己后悔終生的決定,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那個事情的緣由,應(yīng)該叫做校園霸凌。

囹圄困頓
很多人的青春是歡快的,輕盈的,但是我的青春是疼痛的。很多很多年,還是放不下,然后就想拿筆,把它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