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復(fù)蘇
微風(fēng)拂面,送來的卻是陣陣的血腥味。
現(xiàn)在他們前有狼群,后有猴群,兩群焦躁不安的野獸還在互相的呲牙示威,但這樣的平衡很快就會被打破,因為猴群顯然格外弱勢,只敢掛在樹上對著狼群張牙舞爪,而不敢越出山林半步。
這也說明了狼群的實力遠在它們之上,但猴群憑借著山林的優(yōu)勢不肯退去,似乎是等著看一出好戲,又或者是在等白塵他們知難而退。
最大的敵人應(yīng)該是在遠處陰影中的那道強壯身影,從體型以及位置來看,應(yīng)該就是狼群的領(lǐng)袖了。狼王在遠處帶來的壓力就已經(jīng)要勝過這邊的猴王了。
在有限的活動區(qū)域內(nèi),白塵帶著槐花來到一個凸起的巖石旁,勉強算是占據(jù)了一個高點。他讓槐花站在巖石上,既能稍微保護安全,又能觀察四周的動靜。
“白塵,要不我們還是回林子里吧?!被被◤姄沃屪约簺]有崩潰。
狼群帶來的壓迫感遠勝于嬉笑打鬧的猴群,它們在前進和包抄的時候都保持著一種無聲的默契。這種沉默施加著無形的樣子。
但是他們不能回頭,猴群在等他們自投羅網(wǎng)。
現(xiàn)在的處境確實是進退維谷,但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
“槐花,仔細看,它們的狀態(tài)不好?!?p> “那又怎么了,荒野上受傷不是很正常嗎?”站在巖石上,槐花感受到四方狼群的目光,這種威脅感讓她變得愈發(fā)慌亂。
以為逃出生天后的二度打擊,使絕望更加容易壓垮她的精神。
“冷靜點,仔細看,是人為的。”白塵此時的語氣格外冷靜與強硬。
在這種時候,反而不能給她任何溫暖的依靠,一旦有了這種虛假的退路,慌亂的人就會順勢依附,那樣她的心理防線就不攻自破了。越是在危難的時刻,就越是不能有依靠他人的想法,必須要自己內(nèi)心強大起來。白塵只能選擇相信槐花。
“箭傷,燒傷,確實不像是自然的損傷。”槐花看到了這樣的反常,終于開始冷靜下來。
“是的,它們應(yīng)該是被人驅(qū)趕過來的,它們不是在獵人,而是殘兵敗將。繼續(xù)看,它們幾乎個個帶傷,戰(zhàn)斗很慘烈,農(nóng)場不想輕易放過它們?!?p> “是的,而且都是新傷。。。。。。也就是說?”身為醫(yī)師的槐花看得更加細致。
“它們大概率是從圍剿中突圍出來的,而且還在被追殺。”白塵輕笑,他必須要指明出現(xiàn)在的一線生機,那樣才能重新鼓舞起作戰(zhàn)的勇氣。
“平原,確實是農(nóng)場還能管控的范圍。”槐花握緊了法杖。
“只要我們能堅持一會,就能得到支援。重回叢林反而可能因復(fù)雜的地形,讓救兵與我們失之交臂,更不要說那還有惡心的潑猴了。”
白塵說著,就拋出了袖中的‘圣臨’,給二人所剩不多的魂力來了一個補給。他這次沒有開啟臨時的立場,因為無法派上多少的用場。
回想起猴王看她時,那令人作嘔的眼神,槐花也下定了決心。
“白塵,你帶著草藥走吧,以你的能力,應(yīng)該能突圍出去。”
“絕對不可能,我不能這么做?!卑讐m一口回絕。
“雖然等待救兵的支援也是一線生機,但希望太渺茫了?!被被ㄇ宄讐m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我做不到。”
“白塵,救所有病人的決定是你做出的,你現(xiàn)在又要把他們置之不理嗎!”槐花抬高了聲音,她想將背包遞給白塵,但白塵卻無動于衷。
“我說了,我要救所有人。”
“你撐不住的?!被被ǖ恼Z氣中帶有哀求,“我現(xiàn)在只會拖累你。”
這是能不能撐住的問題嗎?而是我現(xiàn)在必須站在這里,站在你的前面,直面災(zāi)厄。
他不想去算那種可笑的可能性,就算讓所有人幸存可能只是個可憐幻想,就算最終會落得全軍覆沒的可悲結(jié)局。
或許這就是偏心,但與那些病人相比,他更不愿意拋下槐花。
所以其實他也是丑陋的一份子吧,只是總用美好的言辭麻痹自己。
他想要,站在這里,不顧一切。
‘那么,接受嗎?’這冥冥的聲音,帶著蠱惑。
他的回答沒來得及說出口,狼群就已經(jīng)完成擺開了陣勢,掀起了第一波攻勢。
狼王顯然顯得有些急躁,因為這場突然的狩獵并不在它們的意料之中,它們已經(jīng)被逼到了山林的邊緣,這里并非是它們的天地,它們需要抓緊轉(zhuǎn)向,尋求更廣闊的草原來給自己修養(yǎng)的機會。在這里耽擱可能會讓它們重回險境。
但它們又無法對前方的二人視而不見。一來是出于族群的仇恨,另一方面它們也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人類對他們的第二次圍殺。所以先鋒在得到狼王指令之前就展開了包抄,被情緒裹挾的獵殺已經(jīng)無法避免,狼王只能發(fā)出不滿的低吼,催促它們盡快結(jié)束這必要的戰(zhàn)斗。
于是,攻勢展開,在平原上的白塵三面向敵,也就背面的猴群不敢輕舉妄動。
狼群果然來得更加有章法,三個方向都疾馳出一匹野狼,以相似的速度向白塵靠近。
它們沒有去管站在巖石上的槐花,而是決定先合圍白塵。
來了!
如果呆在原地,他就可能會受到三個方向的同時襲擊,這極其不利。
白塵迅速做出決斷,他需要主動出擊,至少掰斷其中的一個攻勢。
“不要想別的,站在原地就行?!?p> 給槐花留下一句囑托,白塵就發(fā)動了反擊。
他一刻也沒有閑著,不斷地積蓄自己的力量。但是可調(diào)用的魂力,就只能像漏斗滴落一樣緩慢累積,只能看著大量的魂力在上方被暫時擱置。
二階,化刃。為了應(yīng)對更艱辛的戰(zhàn)斗,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制造一把更加耐用的兵器。手中尖刺直逼一頭黑狼而去,但是沒有瞬步的加持,黑狼輕松地向后跳開,就閃開了這一擊。
白塵沒有追擊,迅速調(diào)轉(zhuǎn)向另一匹靠近的野狼,后者也是暫避鋒芒。
就這樣三面的攻勢已去其二,白塵如法炮制,再逼退了最后一頭孤狼。他將三對一的局面化解為三個一對一,輕松地取勝。
但是白塵卻無法造成有效的殺傷,在平原上離開了瞬步的幫助,他確實很難跟上野狼的速度。
如果試探以這樣的結(jié)局收尾,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開始。白塵注意到這群狼其實還有對人類的忌憚,所以才會都輕巧地選擇避開自己,但假如自己卻沒能給到它們對應(yīng)的威脅,它們下一波的攻擊就會變得更加猛烈。
所以他得狠一點。
一階,瞬步。他在野狼迷茫的眼神中突然貼近,手中的尖刺干脆利落地刺下,大片的血液濺灑出來,但沒能直接收割掉它的性命。在危機關(guān)頭它迸發(fā)出強大的跳躍力,也算是死里逃生,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狼群里。
在這突然的發(fā)難后,狼群的囂張氣焰確實為之一滯,剩下的兩匹狼也草草地退去。但是騷動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隨著遠處狼王的一陣嘶吼,它們很快就恢復(fù)了秩序。
這一次,是七匹狼,兜轉(zhuǎn)著向白塵靠近。
白塵讀懂了其中的信息,它們也很著急。這說明它們確實在面對什么危機。
在經(jīng)歷了第一次的失敗后,它們這次的合圍更加的謹慎,而且為了防止被逐個擊破,它們兩兩成對,孤獨的一只則相對的強健。
“白塵,我還能施加一次屏障?;蛘呒毞譃槠渌男』晷g(shù)?!敝腊讐m不會離開了,槐花恢復(fù)了平靜,做好輔助的準備。
“自己注意安全,那孤狼可能是沖著你來的?!?p> 白塵壓住因為調(diào)動魂力而帶來的不適,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戰(zhàn)斗上。他的狀況沒有改善,而是是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發(fā)展了。當(dāng)狼血噴涌到他的身上時,他就有了一種莫名的躁動,在那一刻,他體內(nèi)的魂力流轉(zhuǎn)居然有了短暫的順暢,魔物紋章的魔能好像得到了滿足。
‘接受它?!?p> 在這種欲望的驅(qū)使下,那道聲音已經(jīng)變成了陳述句,讓他不斷靠近。
這種奇特的渴求感恍惚了他的心神。
血,是想要血嗎?
“白塵,小心!”
這突然的失神讓白塵失去了先機,已經(jīng)有兩只按捺不住的野狼撲到了他的近處。他只能勉強調(diào)整架勢做出應(yīng)對,他沒法后退,因為這會讓出攻擊槐花的空檔。
那么,他就向前。
尖刺很干脆地扎入了野狼的軀體,而他也被另一匹狼的利爪所傷。
瞬步,施展失敗了。
白塵沒有同以往一樣避開這樣明顯的攻擊意圖,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漸漸跟不上自己的思路了。
這不是突然發(fā)生的頹勢,只是之前戰(zhàn)斗的激烈將這一事實掩蓋了。
他大喝一聲,將扎在尖刺上的野狼重重地刺死在地上,隨后再斬向身邊的野狼,但被后者輕松地避開了,它并沒有貪功冒進,而是選擇回歸集體。第一只狼被釘死在地上,但剩下的六匹狼繼續(xù)迫近,這次的進攻成功無疑激起了它們的斗志,同伴的死去也激發(fā)了它們的血性。
而對于白塵來說,腦海的清醒掩蓋不了他身體的疲憊。體內(nèi)魔能的存在,對他來說變成了另一種慢性毒藥,它雖然幫助壓制住了毒素,但卻阻擾了白塵魂術(shù)的施展,甚至還在悄無聲息地透支著他的體力。前所未有的倦意襲來,他體力不支地跪坐下來,只靠尖刺立地來勉強支撐身體。
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除非他能重新喚醒體內(nèi)的魂力。
‘接受吧?!?p> 那就接受吧。
血,濃烈的血腥味。死去不久的野狼散發(fā)著刺鼻的尾巴,尚且溫?zé)岬氖w挑動著某種滋生的欲望,他將手中的尖刺再度扎入,讓更多的血液得以噴涌出來。無數(shù)的血花飛濺在白塵的臉上,讓他得以得到暫時的平靜。而他需要這樣暫時的通暢感。
顧不得槐花的疑問與呼喊,他用力地把尖刺刨向野狼的尸體,帶起一次次的血液飛濺,鮮血鋪滿了巖石下面的土地,場面顯得格外的滲入。他現(xiàn)在就像一個暴躁破壞玩具的頑童,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
愉悅、平靜,亢奮、鎮(zhèn)定。沖突的情感相繼在他的臉上表達,這樣的反常甚至唬住了靠近的野狼。
白塵清醒,因為他需要魂力流動回到順暢的狀態(tài),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卻不完全清醒,因為這樣的暴虐顯然不是他平常的姿態(tài),他的精神已經(jīng)受到了某種干擾。
在最緊要的關(guān)頭,他選擇與魔物紋章中傳達的氣息、與那道冥冥的聲音,妥協(xié)。
狼群再看不下去這種奇異的表現(xiàn),終于選擇攜頭并進,最為健壯的孤狼帶頭猛進,高高躍起,準備用它最擅長的撕咬結(jié)束獵物的生命。
但它的身形在半空中凝固,一道尖刺準確地貫穿了它的喉嚨,也將它的姿態(tài)停止在了臨死時的飛躍。它至死都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白塵抬起頭來,他的一只眼睛已經(jīng)完全被血紅色填充。
“殺戮,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