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柳永一步三回頭地下了山。
原本想俗登頂窯頭山占卜運氣,殊不料竹林見容妹,遁入空門守青燈。怪只怪屢傷容妹情深深,怨只怨蒼天不公頻落第,一生承諾付東流。
俗話說,擁有時不知珍惜。失去時追悔莫及。
窯頭山成了白衣卿相的傷心地,悲痛欲絕的他回首和容妹青梅竹馬的時光,他多想回到童年,回到那個溫馨的夢里……
情場失意,官場得意。漸漸放下兒女情長的柳永,一心投身于政務上。他要用滿負荷的工作,占滿他的身心,暫時忘卻心中的痛苦。
有道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柳大人一次次從睡夢中醒來:“容妹啊容妹,七哥對不起你?。 ?p> 時間是醫(yī)治創(chuàng)傷的靈丹妙藥,約半年后柳大人從情感的桎梏中解脫出來,此刻他更是勤政愛民。
宋仁宗寶元二年(1039),五十六歲的柳永再度升遷,任浙江定海曉峰鹽監(jiān)。到任便深入底層,經(jīng)周密調(diào)研,寫出了那首震驚朝野的長詩《煮鹽歌》,對鹽工的艱苦勞作予以深刻描述。因柳永為政有聲,被稱為“官宦”。
慶歷三年(1043年),花甲之年的柳永,調(diào)任泗州(今江蘇省淮安市盱眙)判官。
“柳大人,時候不早了。”
“起轎?!?p> “大人,留步!”突然,有人驚叫而來。
“停轎?!?p> 柳永一掀轎門,只見一老者前來施禮:“柳大人,可還記得小民?”
“怎不記得,高堂還好吧?”
“托大人福,還好?!崩险邔α笕苏f,“了塵師太病入膏肓,不久人世?!?p> “什么?”柳永聽了打了一個趔趄,“快,去窯頭山。”
一行人匆匆忙忙來到窯頭山下,望著千米高山,柳永順著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
此時的窯頭山已是草木枯黃,想上次登窯頭山草木蔥蘢,柳永平添幾分悲涼。忽然,山間飄起小雨,柳永顧不上躲雨,奮力爬向山頂。
上山談何容易,更哪堪柳永已是花甲之年?可是柳大人眼前不時閃現(xiàn)他與云容吟詩作對的情景,兒時的記憶像打開閘門的水一樣奔騰而來……
到了,終于到了山頂!柳大人此刻大汗淋漓,但他強撐著向后山走去。
“容妹,容妹!”柳永不顧一切撲到云客身邊。
藤椅上云容奄奄一息:“七哥?!?p> “容妹,你怎么樣?”
“七哥,容妹已油盡燈枯,今生唯一遺憾就是未能與七哥白頭偕老!”說著她又一陣咳嗽。
“少說話,七哥在這陪你?!币浑p手再次握在一起。
“七哥……”
“容妹,七哥今生辜負了你,后悔莫及!”
“七……”
“容妹,容一一妹!”
客妹帶著遺憾走了,站在墳前,柳永老淚縱橫……
心心念念的容妹駕鶴西去,柳永內(nèi)心十分煎熬。就要離開魂牽夢縈的浙江去蘇地,心內(nèi)俱焚的他來到了渡口,秋風古道,夕陽西下,瘦馬孤零。一曲新詞酒一杯,佳人仙去幾徘徊。杏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入夢來。
登高望遠,沉郁悲戚,于惘然獨立中見出怨深愁重。
容妹說得是,自己一生追逐入朝為官,倒如今不過是一小官而已,年少時的鴻鵠之志相去甚遠,柳大人感慨萬千。
臨江仙引·渡口
渡口、向晚,乘瘦馬、陟平岡。西郊又送秋光。對暮山橫翠,衫殘葉飄黃。憑高念遠,素景楚天,無處不凄涼。
香閨別來無信息,云愁雨恨難忘。指帝城歸路,但煙水茫茫。凝情望斷淚眼,盡日獨立斜陽。
全詞營造出的妙境,平添幾分悲秋。傍晚離開渡口,乘瘦馬登上山崗平坦路。西郊又送來了秋日的鳳光景色。暮色中,山上呈現(xiàn)的翠綠色,襯托著紛紛飄落的黃葉。登高思遠,南國的秋景,無處不凄涼。
自從和她離別以來彼此便杳無音信,難忘那云愁雨恨的離別之情。指著回歸京城的道路,但見霧靄籠罩著廣闊無際的茫茫水面。淚眼情意專注,向遠處望去,直到看不見,終日就這樣獨自佇立,直到夕陽西沉。
柳永擇取向晚、渡口、瘦馬、平岡、秋光、暮山、橫翠、殘葉、飄黃、煙水、淚眼、斜陽……等等的一組組描寫暮色秋景的雙音詞,在詞中呈現(xiàn)出“素景楚天”的凄涼之景,傳達出“云愁雨恨”的離別之情,傾瀉出“煙水茫?!钡乃寄钪?。柳永揮動其鋪陳之妙筆,抒發(fā)其宦游之憂郁。
元代馬致遠之“古道、西風、瘦馬”,便是從這里汲取了營養(yǎng)。不得不說,婉約派掌門人柳永當之無愧,澤被后世。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