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賞梅
京城連著下了數(shù)日的雪,總算在今日停了。
耀眼的陽光從青松間穿過,落在厚厚的積雪上,漸漸暈開一層濕意。凌幼瑤抱著手爐走在石子小道上,裹著毛茸茸的狐裘,一張小臉埋在其中,顯得更加精致了。
銀朱和綠寶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綠寶臂彎處挽著食盒,道:“王妃,這還早呢,梅花估計都還未結花苞,哪來的梅花賞?”
凌幼瑤卻道:“長公主說有,那便是有?!?p> 長公主前兩天便遞了帖子過來,邀她去公主府賞花。起初她還猶豫,心里琢磨著這“賞花”二字到底是賞的什么花?
畢竟有了上回的經(jīng)歷在,她可不敢輕易答應。
直到今日,長公主又派了人過來,凌幼瑤才知道,這回是真的賞花。
綠寶聽她這話,心里犯嘀咕:哪有十一月中旬就開的梅花?
然而事實證明,還真有。
長公主今日穿了一身亮眼的紅色宮裝,寬大的裙擺上是用金絲勾勒而成的牡丹,雍容華貴,眉眼間與太后有幾分相似,可眼里卻比太后多了一絲真切。
“你可終于來了!”傅云綽笑著說道,“再不來,本宮還擔心梅花謝了?!?p> 凌幼瑤福了福身,莞爾道:“前幾日大雪,王爺不讓我出門,今日雪停,才得了空?!?p> 傅云綽哼了哼:“小七倒是把你看得緊?!?p> 凌幼瑤笑了笑,沒有說話。這幾日被傅明訣抓著練字,進步是不小,只是整日跟他待在一起實在是提心吊膽的,關鍵是,這廝時不時還喜歡欺負她。
偏偏她還不能反抗,真是無理。
兩人閑聊了幾句,傅云綽才帶著她往內(nèi)院走。
“京城的梅花要等到臘月才會開,可本宮等不及,便叫人從江南運了這株綠梅來,”傅云綽慢悠悠品著茶,“京城的天不比江南暖和,若是將綠梅種在院子里,不出幾日便會被凍死?!?p> “所以,本宮特意讓人打造了這間花房,縱然外面大雪紛飛,但這里頭卻是花香四溢?!?p> 凌幼瑤看著眼前這株盈盈而立的綠梅,震撼到說不出話,只得感嘆一句:有錢真好。
傅云綽慵懶地靠在椅子里,絲毫不覺肉疼,“怎么樣?這梅花可比你以往見到的要好?”
枝頭綠梅朵朵晶瑩,花瓣帶著淡淡綠色,清雅又不失俏皮,比起尋常紅梅來說,自然是別具一格的。
可一想到養(yǎng)這樣一株綠梅可能會耗費幾萬兩,凌幼瑤便沒了觀賞的心思,干笑道:“京城難得在十一月便見到梅花,何況是綠梅?今日算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長公主向來財大氣粗,光是從江南將這株綠梅運回來,便要花費不少人力財力。
不過這對于從小金尊玉貴養(yǎng)大的傅云綽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事。
“本宮府上四季花常開,你若喜歡,以后常來便是?!彼f的這個花值得細品。
凌幼瑤訕訕應下了。
賞完梅,便有下人過來通傳,說是膳食已備好,請她們移步花廳。
傅云綽率先起身,道:“上次你來,本宮還未帶你好好參觀過公主府,今日有機會,正好帶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p> “多謝殿下了?!绷栌赚庪S之起身,扶著她往外走。
大抵是因為人多的緣故,公主府比王府還要大些,近有回廊涼亭,遠有假山翠竹。長公主愛花,不止是花房,院子里也放了不少花,由專門的人精心養(yǎng)護著,為這純白的院子又多添了幾分顏色。
穿過庭院時,凌幼瑤忽然聽見隱隱有琴聲傳來。
傅云綽聽到這琴聲,面上并無太多變化,道:“上回你也見到了,本宮府上養(yǎng)了許多能人異士,大概是知道你今日來,想要在你面前表現(xiàn)一番吧。”
凌幼瑤不解:在她面前有什么好表現(xiàn)的?
傅云綽淡淡掃了傳出琴聲的院子,隨即道:“不管他了,我們先走吧?!?p> “好?!?p> 兩人走遠后,穿著一襲白衣的謝淵亭才抱著琴從園子里出來,望著那道紅色的身影,微微嘆息。
在他身后的小廝也跟著嘆了口氣:“公子,您都在公主府待了五年了,也該回去了。”
謝淵亭道:“我也想走啊,只是長公主不讓我走,我又怎能走得掉?”
聞言,問青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您的身手長公主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您若是想走,區(qū)區(qū)公主府又怎能攔得住您?”
“......”
被戳中心思的謝淵亭面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將琴塞給他,道:“我留在這里自然有我的深意,你無須再說?!?p> “哦——”問青不情不愿地應了聲,又說:“公子,這都快年底了,您難道不回去看看老院長嗎?”
說起這個,謝淵亭沉默了。
自從來了公主府以后,他已經(jīng)整整四年沒有回過鹿山了,對父親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四年前,他拿著戒尺說要將自己逐出家門的時候。
那時的他正值年少,一身意氣,對腐朽枯燥的書院痛恨至極,一心只想逃離那個刻板壓抑的地方,卻沒想到這一走,便是五年。
問青見他不語,繼續(xù)道:“對了公子,我先前出去,看見皇后娘娘正派人四處尋您呢,您看要不要......”
冰涼的雪花落在謝淵亭鼻尖,他漸漸回神,道:“找我做什么?我今年不是給她寫過信了嗎?”
“不知道,”問青搖搖頭,“估計皇后娘娘是有急事找您吧。”
謝淵亭沉思了片刻,道:“去取筆墨來?!?p> “公子,您不打算親自去見一見皇后娘娘嗎?”
明明人就在京城,卻還要費勁寫信送過去,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謝淵亭遙遙望著皇宮的方向,語氣中流露出幾分無奈:“我如今這樣怎么去見她?你知道長姐的性子,若是我不跟她坦白這幾年去了哪里,她是不會罷休的?!?p> “總不能告訴她,我在公主府做了五年謀士吧?”
說好聽了是謀士,說難聽了便是面首,皇后如今有孕在身,可萬萬受不得刺激。
問青被他如此直白的話語堵得啞口無言,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