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決裂（一）
蘇凌汐的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最后還是傳到了延福宮。
太后聽聞，氣得兩眼發(fā)黑，連夜召見了譽國公。
不出意料的，蘇譽明劈頭蓋臉挨了一頓罵，但他怕把太后氣病了，這次也沒敢頂嘴，只順著太后，讓她寬心。
太后知道蘇凌汐已走，想要接她回來是不可能了，何況她的名聲已經(jīng)徹底毀了，留她在京城，也只會讓蘇家蒙羞。終了，還是放棄了蘇凌汐。
蘇譽明見太后對此事態(tài)度軟和下來，決定趁熱打鐵，說一說讓慕小小認祖歸宗的事。
原本他也認為慕小小身份不妥，可如今蘇凌汐走了，他膝下無一兒半女，又有二房、三房虎視眈眈?？v然慕小小曾身在青樓，但總比蘇凌汐要好。
可蘇譽明剛說了一句話，迎面便飛來一個茶杯。
太后緊緊抓著床沿，幾近暴怒的邊緣：“你若是再敢提一句慕小小，哀家便當(dāng)沒你這個弟弟！”
蘇譽明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他方才躲得快，不然腦袋就要開花了！
得了這話，他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屈身告退，離開了延福宮。
等他走后，太后沉沉吐了口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整個人仿佛瞬間被抽空了精力。
她望著青色的帳頂，喃喃道：“沒想到哀家苦心經(jīng)營多年，到頭來竟叫蘇凌汐給毀了......”
桂嬤嬤替她掖了掖被角，心疼道：“您已經(jīng)為蘇家做得夠多了，表姑娘走到今日也怪不得您，誰想到她小小年紀會加害嫡母啊......”
現(xiàn)在京中無人不知蘇凌汐的惡行，朝堂上參譽國公的折子更是滿天飛。原以為一個慕小小已經(jīng)夠讓人頭疼的，誰想蘇凌汐才是最不讓人省心那個的。
太后想起蘇凌汐便心煩，道：“她自以為聰明，妄想算計所有人，可到頭來竟叫別人抓住了把柄？這么多年來，哀家不知替她遮掩了多少事，可她依舊不知悔改！簡直跟她爹沒兩樣?！?p> 桂嬤嬤勸道：“太后息怒，國公爺雖然有時候會犯糊涂，但好在有您在旁提點著，這些年也算安穩(wěn)。奴婢瞧著國公爺方才也未敢與您頂嘴，想來是敬重著您的。”
太后冷哼一聲：“他若是個明白的，當(dāng)年就不會臨陣脫逃，害得薛家滿門戰(zhàn)死，事后又求著哀家給他收拾爛攤子！”
“薛家的事......”桂嬤嬤輕嘆道，“確實是國公爺?shù)腻e，若不是他，長公主也不會整日酗酒，郁郁寡歡?！?p> 提及傅云綽，太后心里還是有幾分愧疚，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對公主府上那群幕僚視而不見。
太后緩緩閉上眼，道：“哀家做了這么多，卻還是阻止不了蘇家走向敗落，你說，到底要哀家如何做，才能......”
這時，殿外突然傳來宮人問安的聲音：“長公主殿下，您是來找太后娘娘的嗎？”
聽到這一句“長公主殿下”，太后瞬間驚醒，一抬眼便看見面容陰沉的傅云綽緩步朝她走來。
桂嬤嬤心頭一跳，兩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蒼老的聲音中帶了一絲顫意：“老奴參見長公主殿下......”
太后撐著身子坐起來，僵硬扯了扯嘴角：“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回去？”
傅云綽走近床榻，居高臨下望著太后，道：“兒臣聽聞母后召舅舅入宮，擔(dān)心您會與舅舅吵架，便趕過來看看?！?p> 她說話的聲音極其平靜，平靜得讓人膽顫。
太后不知傅云綽方才在外面站了多久，又將她們的對話聽進去多少，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道：“哀家無礙，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p> 傅云綽靜靜注視著她，忽而勾了勾唇：“兒臣還有一件事想問問母后。”
太后的心咯噔一下，對上她那雙冰冷的眼眸時，后背莫名泛起一層冷汗，不自然道：“哀家今日身子不適，有什么事，日后再說吧......”
“母后是在害怕嗎？”傅云綽冷笑著，“您是害怕兒臣會質(zhì)問您薛家的事，還是害怕夜深時，落霞谷的亡魂會找上門？”
“放肆！”太后怒喝一聲，顫抖著指向傅云綽，“你、你竟敢頂撞哀家？！”
傅云綽蒼涼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幾步，像是自言自語道：“當(dāng)年晴山隨父出征，我雖萬般不舍，但還是放他去了，結(jié)果他卻再也沒有回來。那一戰(zhàn)中，薛家滿門戰(zhàn)死，隴川衛(wèi)全軍覆沒，舅舅也身負重傷。我本以為這一戰(zhàn)之所以會敗，全是因為安國公貪污，克扣糧草，才會讓薛家死在落霞谷......”
但這一切也只是她以為而已。
她以為安國公是害死薛家的兇手，便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然后在新婚夜親手殺了安國公父子，將整個安國公府送入地獄。
她也以為，她替薛家報仇了......
然而事實卻告訴她，害死薛家的不是安國公，是她的親舅舅，而她的母后是幫兇。
傅云綽低低笑了起來，眼中淚光閃爍：“母后，您可知我這些年是如何過來？”
太后有些不知所措，慌亂掩飾道：“哀家知道你放不下薛晴山，可他已經(jīng)死了，你何必對過去耿耿于懷？”
“是啊，”她含淚輕笑著，“他已經(jīng)死了......是舅舅害死了他，害死了薛家，也害死了隴川衛(wèi)五千將士！”
“住口！”太后厲聲喝道，“你在胡說什么？當(dāng)年的事分明就是安國公一手造成，與你舅舅沒有半分關(guān)系！”
傅云綽笑容愈發(fā)悲涼，心底最后那一絲希望也隨著太后這句話被淹沒，痛聲道：“直到現(xiàn)在您還是維護著他，維護著蘇家！”
“您別忘了，您是大兗的太后，不是蘇家的長女！”
“您為了保全蘇家，將此事嫁禍給安國公，眼睜睜看著我殺了安國公父子，事后卻又假惺惺來寬慰我？母后，您在做此事前，可有想過我是您的女兒嗎？！”
太后掀開被子下床，嘶聲怒吼道：“正因為哀家是大兗的太后，才會選擇犧牲薛家！若是蘇家倒了，你弟弟便沒了依靠！且不說那些藩王，光是一個傅明訣便足以叫人忌憚！”
“區(qū)區(qū)一個薛家，又怎比得上你弟弟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