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

　　「黑暗能量通過吞噬它們，而達到強大到無人能敵的原因……」

　　昨夜的話一直在沸羊羊的耳畔縈繞，他閉上眼睛回憶，手中的力道也跟著不自覺的加大。

　　“沸羊羊？”

　　孩童的聲音將他喚醒，沸羊羊猛然睜開眼，只見執(zhí)念正坐在他的對面，抬起手指了指他這邊：“筷子要斷了哦。”

　　“啊…哦…那個…”沸羊羊慌忙的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前餐盤上的青草餅他一口未動，目光落在那上面，不知道是在透過這份綠色看向什么。

　　執(zhí)念夾了一筷子青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他并不是沒發(fā)現(xiàn)沸羊羊神態(tài)的異樣，只是對他而言，這都無所謂。

　　“就算再怎么糾結(jié)，結(jié)局總是會到的，在這之前作出不讓自己后悔的決定不就好了?！鄙倌昃拖袷橇闹裁醇页Ｔ捯粯樱Z氣平平的念叨。

　　可沸羊羊卻聽的一愣，他眨了眨眼，也不知道現(xiàn)在面對執(zhí)念的是一副什么表情，半天才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句話：“什么…”

　　「不后悔…我真的可以做到嗎，我甚至連現(xiàn)在要如何做都不知道…該死，早知道以前就多動點腦子了?！?p>　　自嘲的調(diào)侃被他吞進肚子，沸羊羊用筷子戳在草餅的正中央，把它舉了起來，一口咬上去：“不懂你在說什么…”

　　執(zhí)念一咧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沸羊羊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立馬撇過頭回避了少年的視線。

　　可少年也沒有說破，只是順著沸羊羊的話接了下去：“嗯，我也不懂我在說什么…”

　　“喂，你…”沸羊羊轉(zhuǎn)過頭，執(zhí)念正撐著腦袋，側(cè)臉望向一旁盛著草莓汁的玻璃杯，吊著手腕用指尖捻著吸管輕輕攪拌，冰塊碰上杯壁發(fā)出清脆的乒乓聲。

　　沸羊羊知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過了良久，才壓著聲音對那刻意放慢速度吸飲料的少年問到：“你都聽見了？你昨天就在我家附近？”

　　少年眼睛一亮，他抬眸瞧著沸羊羊，輕輕的哦了一聲：“沒有啊，哦——你真有心事啊，我隨便說的?！?p>　　“不是…你小子？！”沸羊羊當即有種想給這羊一拳的沖動，可是礙于他們現(xiàn)在還在食堂這種公共場所，于是他立馬閉上眼睛深呼氣調(diào)整了情緒，然后惡狠狠的瞪了執(zhí)念一眼，“愛耍人這壞毛病你跟誰學……嘖，算了…”

　　他看著眨著眼睛的少年，想到了他那誤入歧途的朋友，難免心中有些酸澀，于是語氣越來越緩慢又低沉，索性最后結(jié)束了話題。

　　他也將手搭在桌子上撐起腦袋：“不后悔…說得輕巧”

　　執(zhí)念卻當做沒有聽到，手中依舊在把玩著吸管，表情略帶玩味，突然看到什么似的，站起身向著某個方向招手：“村長——這里這里。”

　　“喂…喂！”沸羊羊突然一個機靈的縮了脖子，他側(cè)過頭看向身后，慢羊羊正拄著拐杖向這邊緩步走來。

　　“沸羊羊，怎么還在這呢?！甭蜓蚩粗呀?jīng)沒有幾個人的食堂，以為是沸羊羊身體不適才停留在這，略微有些擔心的上前問道。

　　沸羊羊瞪了執(zhí)念一眼，在他的壞笑下轉(zhuǎn)過頭對著慢羊羊解釋：“沒什么沒什么…就是和那小子聊了會兒天而已?！?p>　　“哦？”慢羊羊繞過沸羊羊看向后方的執(zhí)念，少年微笑著沖慢羊羊招手。

　　不過自從知道他與喜羊羊的關(guān)系之后，慢羊羊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憂傷，他不想透過誰去看另一個人，可是對孩子的思念恐怕要大于他的這份矜持。

　　索性，他只是微笑著點頭回應(yīng)，而后又關(guān)切的抬起手，他本想撫摸沸羊羊的頭，卻發(fā)現(xiàn)孩子遠比他想象的長的還要高大，于是他落下手，拍了拍沸羊羊的肩膀。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大家都東奔西走，我老了，也派不上什么用”

　　“村長！”沸羊羊急忙提高聲音打斷。

　　他雖然愚鈍，但也聽得出老者話里有話，那份來自長輩的自責之心終究還是把面前這位時常以大家長自居的老羊壓垮，最近他總是如此的唉聲嘆氣，沸羊羊面對這樣的他，也很是心酸，卻毫無辦法。

　　他咬了咬牙，硬是扯出一個笑容來：“不辛苦，或許我還算所有人里面，最輕松的那個呢?！?p>　　他也并非沒有這樣想過，無論是兩個女孩結(jié)伴前往的外領(lǐng)地也好，還是身為長輩，也是朋友的灰太狼為羊村防線的日夜奔波也罷，或者是他至今也不曾清楚動向的他所掛念的兩個伙伴…

　　相對比現(xiàn)在，他只要在一些需要他支援的地方前往，甚至都不用走出羊村，或許真的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輕松”的存在。

　　“我……罷了，你收拾完就去休息吧，今夜還要去守夜不是嗎。”老者咽下了想要說的話，最終還是用關(guān)懷收了場，蹣跚的步伐轉(zhuǎn)過身，而后緩慢的離去。

　　沸羊羊自己也有心事，他不敢和慢羊羊做太多對話，生怕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如今的他已經(jīng)不想再讓村長再為更多的事情而費心。

　　“……真是兩個別扭的羊。”執(zhí)念攪動了一下杯子中的飲料，不知什么時候他又給自己續(xù)上了一滿杯，還加了很多冰塊。

　　兵零乓啷的聲音是冰塊碰撞著杯子，它引來沸羊羊的目光。

　　執(zhí)念嘬了一口飲料，似乎是攪拌的恰到好處，他將吸管取了出來，拿在手上，用另一頭對向沸羊羊那邊指了指：“你，還有他，明明都有話想對彼此說，可是話到嘴邊誰也說不出口……真該說你們很替對方著想呢，還是說你們看不清局面?！?p>　　沸羊羊沒有反駁，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又坐回到椅子上面對著執(zhí)念：“你知道我們都想說什么？”

　　執(zhí)念搖著頭：“不知道，不過明擺著呢，‘我想說話’這幾個字都寫臉上了。”

　　說罷，他抓起杯子對到嘴邊，一仰頭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連同一兩塊冰塊一起含入嘴中。

　　那牙齒咬住其中一塊，下頜一用力，只聽清脆的碎裂聲，接著便是冰塊在口中咀嚼的聲音。

　　執(zhí)念含糊的說道：“這話雖然我說不太合適，畢竟活著挺好玩的，我也不想去死………不過注意一點吧，我能感覺到，黑暗的力量正在壯大，如果再袖手旁觀的話，到最后無論是羊村還是別的什么，任何東西都保不住。”

　　少年跳下椅子，拍了拍帶著褶皺的衣服，向門口走去，留給沸羊羊一道背影。

　　沸羊羊還坐在原地，明日的話也好，執(zhí)念的話也罷，都在催促著他做出一個選擇。

　　他閉上眼睛，遲遲沒有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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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回來了？”

　　灰太狼看見慢羊羊從實驗室的門口走入，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面向慢羊羊，“和沸羊羊聊過了嗎，到底決定……喂喂，慢羊羊，我還以為你很理性呢，不會這個節(jié)骨眼退縮了吧…或者是。你根本沒開口？”

　　慢羊羊垂了頭，似是略帶嘲諷意味的笑了聲，語氣中盡是對自己的刻薄：“怎么說的出口，本來給孩子們的房間里都放上監(jiān)控就已經(jīng)是擺不上排面的行為了，現(xiàn)在又讓我怎么去問那孩子……對明日說的話，他怎么做決定…這不是在……逼他放棄自己的故鄉(xiāng)嗎…”

　　“放棄故鄉(xiāng)…”灰太狼長舒一口氣，他抬起頭看著實驗室天花板，燈帶的光照的天花板上的鐵皮反射出銀光，一切都是那么的冰冷，“你都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不是嗎，明日說的對，如果讓黑暗能量把一切都吞噬了，最后無論怎么掙扎我們都無法挽回…”

　　成年的狼眨了眨眼，他從未覺得話到嘴邊卻如此難以開口：“但是…只要作出一點點的犧牲……哪怕是毀了它，總比等待著它徹底淪陷要來的好得多?！?p>　　而此時慢羊羊缺表情異常凝重得望著灰太狼：“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這并不是‘一點點’犧牲…青青草原沒了，我們還能想辦法，希望并沒有被毀滅，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可是一個種族的滅絕………”

　　慢羊羊不知為何有些哽咽。

　　“豈是說說…那么簡單……”

　　“嗯…”灰太狼沒有過多的反應(yīng)，他仍舊是沉默，又嘆了口氣，“我再想想吧……說到你這里，既然你已經(jīng)有了打算，那么你要怎么做？”

　　灰太狼面對著慢羊羊深邃的眼眸，他不止一次的覺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老羊，可能這就是歲月帶給他的沉淀。

　　“你要清楚，置于死地而后生……首先得是這個‘死地’的局面要怎么做到，后生又在什么地方?！?p>　　慢羊羊的眉頭壓的很低，他從兜中掏出一張相片，向灰太狼推了過去。

　　灰太狼狐疑片刻，而后拿起照片一看，頓時瞳孔緊縮，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慢羊羊：“喂，等等…你不會是想……”

　　慌亂間，他竟沒意識到照片從他手中滑落。

　　而慢羊羊輕輕點了點頭，說出了他的決定。

　　“通往后生的路，已經(jīng)有人鋪好了……接下來這個死地……就由我來，打開羊村的大門。”

　　照片悄然滑落，上面赫然是一頭純白的狼，一只橙黃色的貓以及身材小巧的咖啡色的狗。

　　他們而照片正要躺在地面時，慣性又帶著它飄起，最后以反面落在地面。

　　而本應(yīng)是空白的部分，此時卻寫上了一段話。

　　『銀想要草原，想要保全所有人的性命，那就假意給她，屆時我會盡最大能力為你們開辟直通妙狗國的道路?！?p>　　落款。

　　『狼首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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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敲擊木桌的聲音戛然而止，剔看著自己的父親，他很清楚，是他的又一次計謀成功了。

　　這才使他臉上展露出這樣的笑容。

　　狼首領(lǐng)走到窗邊，背著手看向外面。

　　“一切準備就緒，演員都站在臺前了，那么…這場戲，是時候上演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