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嘴里聽到這個名字,不知為什么,心里感到一陣刺痛,現(xiàn)在我竟連自己也看不清了。我避開了他的視線,低頭繼續(xù)擺弄安全繩,繩索上有個結我卻怎么也解不開。
“好啊,我們都用姓名相稱,這樣方便多了。”我隨口搪塞。
“白斂?”應祈安見我雙手胡亂地解著繩結,他走過來,蹲下,輕輕地擺弄了幾下,繩結就這樣輕易地被解開了。他抬頭,清澈又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我,想要觀察我的表情。我撇過頭,半天才擠出了句:“謝謝?!弊噪p耳的灼熱感隨之傳來,蔓延到臉頰。
我和應祈安都系好安全繩,各自找了個地方把繩子固定好,一前一后邁出了窗口。應祈安先我一步,因此位于我下方,我們就這樣以差不多的速度等距下降。
我快落地的時候,應祈安已經站定了一會,他伸出一只手,攬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輕輕扶了下我的胳膊,把我放到地上,用他一貫的深情眼神低頭看我。
我迅速往遠離他的方向移動,謝謝都忘了說,尷尬得開始手忙腳亂地解安全繩。應祈安倒還是眼神清澈地看著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這人到底是怎么鎮(zhèn)定地做出這么羞恥的事的??!他不會看路邊的草都是這種眼神吧......
他盯了我好一會,好像注意到了什么,開口道:“你的臉......”
“既然大家都下來了,那我們出發(fā)吧!”我提高音量,趕緊打斷他,生怕他說出什么奇怪的話,畢竟我確切地感覺到臉上的溫度還沒降下來,估計不太好看。
我們要走到停車場,就不可避免地要經過酒店大門,繞過去一看,場面可真是慘不忍睹。有幾個卡在門框的倒霉蛋已經翻著白眼口吐白沫暈過去了,地上還摞了幾層,壓在最下面的人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中間夾著的人痛得嗷嗷叫,最上層的人倒還在使盡渾身解數(shù)朝外蛄蛹。意識還清楚的人看到我們若無其事地走過,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們......怎么......?!”
“嘖嘖嘖......”我同情地看向他們,場面實在慘烈,但是這賤不犯渾身難受,“我們先走一步?!?p> 我轉身,向他們擺擺手,我們一行人就這樣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走過去,他們卻動也不能動。
“喂!你們給我站??!”
“這是怎么做到的?!”
“這些人從哪出去的?我發(fā)誓我看過了只有這一個出口??!”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還在這裝!”
“......”
又是一陣吵鬧加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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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
不出所料,裝甲車已經一輛不剩。轎車倒還剩下兩三輛,地上還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尸體,估計是爭奪時的犧牲品。季叔恐懼的捂著嘴,念叨著什么,止不住地抖,莉婭則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冰冰,表情沒什么起伏。我們繞過尸體,來到一輛轎車旁。
轎車輪胎邊上有幾枚彈殼,但輪胎上沒有彈孔,真的這么巧,每一顆子彈都剛好避開了輪胎?我更傾向于這輛車經歷了“重置”,也就是說,在剛才的激戰(zhàn)中,這輛車被擊中了不止一次,關于它被留下來的原因,兩種假設:一,這車還能用,但爭奪者兩敗俱傷誰也沒有開走;二,這車已經接近報廢,爭奪者就算有人勝利也沒法使用這輛車。無論哪種假設,這輛車完好無損的幾率都極小,因此,這輛車很可能在一定時間后被“重置”,恢復了初始設置。
如果是游戲,這樣設置難道是為了“公平”?我并不覺得這場比賽是樂于讓我們通關而存在的,通關人數(shù)一定會控制在一定范圍內,但控制的具體手段尚未可知。目前為止,實在是......太順利了,違和感過于明顯,令人不適,不過種種疑點應該會在通關之時悉數(shù)解開。
我們上了車,應祈安坐上了駕駛位,我坐在副駕,季叔和莉婭則一起坐在后座。
“安全帶。”
應祈安盯著我,好像還有什么想說的,“你......”
“哦,這就系?!蔽覀壬砣虬踩珟?,心想這人還挺守交通法規(guī)。
突然,我頓住了,心臟傳來刺痛,窒息感隨之而來,我跌回座位,張大嘴大口喘氣,但還是感受不到空氣進入肺部。我緊緊捂住胸口,但刺痛感不減反增,直冒冷汗,胸前的衣領也被我抓得亂糟糟的。
眼前的黑暗在不斷擴散,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有只手強硬地捏住我的臉往左邊轉,幾根手指生生掰開我的嘴,把一顆微苦的片狀物抵到舌根,雙頰正吃痛,又被戳喉嚨,有點反胃,我下意識掙扎著,想掙脫這兩只手的禁錮,但它們絲毫未動,鉗制得更用力了,眼前因此蒙上了一層水霧。神智還沒恢復,霧蒙蒙的,還不等我反應,又有什么東西覆上了唇,軟軟的,緊接著就是清冽的液體涌入,沖刷著那枚片狀物直入深處。
“咳......咳咳!”
刺痛感漸漸消失了,紊亂的心跳聲也逐漸趨于平穩(wěn),我緩緩閉上了眼,視線隨之晦暗。
“......”
“......xx......xxx”
嗯?
“xx,xx......”
在說什么?
“......白斂?!?p> “白斂,白斂......醒醒?!?p> 視野明亮起來,一張臉的輪廓逐漸清晰。
“應祈安。”我看清了那張臉,俊俏,深邃,黑曜石瞳中竟有一分未曾見過的擔憂之色。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臉,冷汗已把我的衣物濡濕,襯衫貼在我身上,白皙的肌膚就這樣清晰地透出來,幾滴汗水順著發(fā)絲滴落,滑過他青筋分明的手。
“應祈安,”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注視著他的眼睛,微笑著示意我沒事。
他維持這個姿勢又盯了我一會,確認我的狀態(tài)無異常后,終于收回手坐了回去。
原來他之前想說的是,‘我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想必那得是難看到一定地步了,只是我自己誤會了。我低頭扶額,對自己無語中。單單受驚嚇,加‘高空作業(yè)’,這副身體就有這么大反應,關鍵這反應還帶延遲!這也太弱了......想到這里,很難不追加一個嘆氣。
“小伙子,你還好吧?”季叔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p> 我扭頭,“嗯,我沒事,不過這藥是怎么......”
“啊,在房間里的時候我看過了,速效救心丸嘛,我也有老毛病,這救心丸我都隨身帶著的。這發(fā)起病啊來確實不好受,我理解你?!?p> 哈,被老家伙同情了,白斂啊白斂,你身體真的有夠弱的。
“額,多謝季叔?!?p> “白斂哥哥,你還得感謝祈安哥哥呢,多虧了他,要不是他發(fā)現(xiàn)你狀態(tài)不對,立馬從季爺爺這拿了藥,還嘴對嘴給你喂水,你早就救不回來了?!?p> ?。?!
“拿什么喂的水?!”我瞪大了眼睛看向莉婭。
“嘴呀?!毙∨⒄{皮地嘟起嘴,還用手指了指,接著露出了個俏皮又微妙的笑容。
季叔也差點沒忍住,尷尬地撇過頭看向窗外。
????!
應祈安仍然平靜地注視著我,表情沒有一絲波瀾,眼中滿是清澈和關懷,眼底漆黑,靜如深潭。視線禁不住下移,到達雙唇,剛才的觸感又無比真切地重演了一遍,腦子里竟浮現(xiàn)出未曾存在過的畫面,一股熱流從心臟蔓延到脖子,到臉頰,到耳根,好燙。我撇過頭不再看他,用左手遮擋在臉前,試圖擋住他的視線,右手則緊緊攥著胸前的衣領。
心臟,好吵,這該死的心臟病。
“......謝,謝謝。”這么微弱的聲音,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但我已經盡全力了。
“......”
“嗯?!笔煜さ牡统辽ひ魪淖筮厒鱽恚蝗缂韧?,波瀾不驚。我像是被釘在了座位上,不能也不敢,往左邊看。
......
而那時我不知道的是,在某個隱蔽的角落,還有一對耳朵,燙得發(f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