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僧兵
“放箭!”
漆黑的夜色下,搖曳的火光中,敵方的箭雨過后,傅弘之當即命令反擊。
“嗡......”
數十支箭矢從己方射出,落在了對面襲擊的敵兵當中。
“啊......”
“進攻!”
敵兵的慘叫聲中,傅弘之一抖手中的長槊大喝一聲。
頓時,數十名騎兵在傅弘之的率領下,猶如離弦的箭一般,呼嘯著迎向了對面的騎兵。
轟......
兩支騎兵人數雖少,卻猶如排山倒海般激烈的沖撞在一起。
隆隆聲響如沉雷般震徹四野,又如驚濤駭浪撞擊群山。
長戟與彎刀鏗鏘碰撞,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響徹山梁。
鐵漢進擊,面孔猙獰,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彌漫的血腥味,整個山原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快,護衛(wèi)桂陽公后撤,去上洛?!?p> 半刻鐘后,浴血搏殺的傅弘之渾身是血的脫離了戰(zhàn)場,快速的退到了劉義真身邊。
看著血與火交織的戰(zhàn)場上,己方騎兵越來越少,傅弘之雙目通紅,心如刀絞。
這些騎兵都是跟著他們從南道北一路走來的精銳,是同袍更是兄弟。
“走,快走!”
即使如此,傅弘之卻不敢在此停留,手中馬鞭直接甩在了劉義真坐下戰(zhàn)馬身上。
痛苦的嘶鳴聲中,戰(zhàn)馬四蹄飛揚,載著還有些懵逼的劉義真,在剩下的十余名騎兵的護衛(wèi)下,由來時的路向著上洛快速撤退。
不得不撤。
百余騎兵雖然都是北府出來的老兵,都是跟著太尉九死一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精銳之士。
但是對面那支突然出現的黑甲騎兵,他們沒有任何勝算,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這支黑甲騎兵戰(zhàn)力不俗,跟他們比起來亦是不遑多讓,人數更是他們的三倍余。
這種情況下,唯有撤退是明智之舉。
“別讓他們跑了,追!”
黑甲騎兵的首領在斬殺了沖向他的最后兩名晉軍騎兵之后,舉起手中的長槊,率領余下二百余黑甲騎兵,快速的向著劉義真一行追了上去。
“姚八,李重九,你們二人務必護送桂陽公安全去到上洛,其余人隨我迎戰(zhàn)?!?p> 沒跑出兩里,身后的追兵離著他們已經不過百步距離了,照此下去他們到不了上洛就會被黑甲騎兵追上。
情況危急,傅弘之顧不了太多,他要做的就是確保劉義真的周全,至于他自己......
不論是宋公,亦或是已故的宋公之弟南郡公劉道規(guī),對他都有著知遇之恩。
若能用自己的性命換得桂陽公周全,他覺得值。
“傅將軍,不可!”
打馬在最前方的劉義真聽到身后傅弘之的喊聲,當即勒住了韁繩。
待他回過頭時,傅弘之已經率領余下的十余名騎兵,迎向了追擊他們的黑甲騎兵。
看著傅弘之和十余名騎兵視死如歸的背影,劉義真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在這個命如草芥的亂世,如此忠義之士著實少見了。
“眾弟子聽令!”
卻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務必確保劉家二郎周全。”
緊接著,在劉義真懵逼的神情中,一群手持長棍的光頭和尚騎著馬從黑夜中沖了出來。
定睛望去,他們坐下馬匹全部銜枚裹足。
至劉義真身邊,一部分將其護在中間,警惕的注視著四周,一部分則在一個大和尚的率領下,跳下坐騎揮舞著手中長棍沖向了黑甲騎兵。
咦!
看著領頭的那個大和尚劉義真驚咦一聲。
那和尚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不過讓劉義真疑惑的是,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讓一群受人敬仰的和尚拼死護衛(wèi)。
難道是自己的爹的原因?
劉義真知道,他爹劉裕崇尚沙門,與長安城里好些釋家弟子關系都不錯。
有了和尚們的加入,原本一邊倒,不利于劉義真一方的戰(zhàn)斗,呼吸之間就發(fā)生了變化。
這些個和尚個個武藝高強,手中長棍舞得虎虎生風,騰挪躲閃之間,總有一名騎兵被打落馬下。
原本抱著必死之心的傅弘之,看著突然加入戰(zhàn)斗增援自己的僧兵們,驚疑的同時也暗暗的松了口氣。
終于,在留下一地的尸首后,黑甲騎兵緩緩退卻。
不過,黑甲騎兵們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保持著戒備之色,盯著對面的百余僧兵。
“大師,您乃出家人,為何要管這世俗之事?”
黑甲騎兵首領打馬近到僧兵們十數步開外,冷著臉死死的盯著領頭的大和尚沉聲問道。
眼見著就要將劉義真生擒,沒想到會被這群和尚給破壞了。
黑甲騎兵首領生氣的同時卻也有些無奈。
這些和尚武藝高強不似普通僧人,像是僧兵。
在這關中之地,擁有僧兵的寺院只有一家,長安城大寺或曰草堂寺。
大和尚微微一笑,看著黑甲騎兵首領,不疾不徐的說道:“貧僧受人之托,自當忠人之事?!?p> “劉公離開長安之時,以此子見托貧僧,今當以死送之,會不可得,不煩相追?!?p> 聞言,黑甲騎兵首領牙關咬的咯咯作響,額上更是青筋直冒。
看著近在咫尺的劉義真卻沒辦法將其擒下,黑甲騎兵首領恨不得將面前這個大和尚碎尸萬段。
但是,現在的他有心無力。
草堂寺的僧人,別說他了,就是皇帝親臨,恐怕也得以禮相待。
鳩摩羅什的弟子,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撤!”
黑甲騎兵首領最終調轉馬頭,率領余下的騎兵快速撤離了戰(zhàn)場。
只是在他撤離的瞬間,回過頭目光冰冷的看了眼遠處被僧兵們護衛(wèi)著的劉義真。
迎著黑甲騎兵首領的目光,劉義真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這個人的眼神他記住了,今日之事他也記住了。
總有一天他要讓這些人為今天之事加倍償還。
“劉家二郎,你沒事吧?”
領頭的大和尚在黑甲騎兵撤退后,領著僧兵來到了劉義真跟前看著劉義真關切的問道。
“小子無事,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劉義真趕忙翻身下馬,朝著領頭的大和尚恭敬的雙手合十。
“哈哈哈!”
領頭的大和尚見此哈哈大笑道:“你無事便好,今日我也算不負劉公所托?!?p> 劉義真聞言,趕忙再次向著領頭的大和尚合十行禮道:“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草堂寺僧導!”
領頭的大和尚很是爽快的答道。
“??!”
劉義真實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大和尚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僧導。
怪不得眼熟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家父親剛剛入得長安,曾帶著他去過長安城的草堂寺。
在那里他有幸見過僧導一面。
只是那會兒他實在沒有把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大和尚當回事,回到將軍府就給忘了。
實在沒想到,今日僧導會親自率領僧兵來救他。
“某家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就是不知大師怎會在此?”
傅弘之這會兒也走到了僧導面前,合十行禮道。
“將軍有禮了!”
僧導還禮微微笑道:“劉公離開長安之前,特意到過草堂寺,曾對貧僧言道桂陽公年幼留鎮(zhèn),希望貧僧照拂一二。”
“匈奴人南下,貧僧便命寺中弟子多方留意匈奴人動向。”
“前些日子有弟子在細柳一帶發(fā)現了夏國“典校府”校尉的身影,循跟蹤至長安?!?p> “途中得知大夏國‘典校府’將要刺殺桂陽公的消息。貧僧擔心桂陽公安全,就一直領著僧兵暗中保護?!?p> “原來如此!”
傅弘之聽了微微點頭,然后向僧導再次合十行禮,滿臉敬重的說道:“大師大仁大義,就是不知大師接下來有何安排?”
“那些黑甲士既然是拂拂人‘典校府’的校士,大師若回到長安,日后必定危險?!?p> “是呀,大師!”
劉義真接過話道:“要不您和諸位沙門弟子一起,隨同我們一道南下吧?”
“等到了南方,我將為您建造一所寺院,您可以在南方繼續(xù)傳道授業(yè)。”
僧導聽得微微一笑,也不矯情,點頭答道:“既如此,貧僧恭敬不如從命了。”
聞言,劉義真心中大喜。
別看僧導只是個和尚,但他的影響力在民間釋門信徒中影響可是不小。
他師從佛門高僧鳩摩羅什,被后世譽為什門十哲。
如今阿父劉裕代晉在即,若能得到釋家支持,必將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