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昭遠收押了徐刺邪后支散眾人,只留下趙全在堂上。這時,旁邊廂房的門簾一響,卻見陳萍領著賴大并四五個閣里的奴仆從里面緩步走了出來。趙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說道:“虧了小姐和大人的神機妙算,導演了這么一出好戲,扳倒了清風閣這一伙惡賊,與我報了奪樓殺父的大仇!”
劉昭遠也從一旁對趙全笑道:“那清風閣仗勢欺人,奪了你們趙家臨江樓的財產(chǎn)不說,還殺害了你的父親。此番若不是小姐這些年來在三清宗忍辱負重、日夜謀劃,誰又能做下借刀殺人這等好計謀,借助官府的勢力扳倒清風閣這一伙惡賊的大事!這也算是為咱們中原的百姓除卻了一大禍害!趙全,這清風閣的地產(chǎn)如今又算是物歸原主了。”
陳萍把趙全從地上攙扶起來,環(huán)視了眾人一圈,問道:“小張三呢?”
劉昭遠答道:“這小子從后院跑出來后,就躲在徐刺邪的房子里呢。咱們的人進屋里藏銀子的時候逮了個正著,他還要跑就給兄弟們一刀結果了。”
陳萍嘆息一聲,說道:“唉,我原本只為了報母親大人的仇怨,并不想與小張三這樣的小孩子為難??墒?,誰叫他是司馬長風的小廝呢,又撞破了我們在太平樓內殺李子昂的事情,也就由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是啊,是啊?!北娙思娂姼胶偷溃爱敃r,徐刺邪拿住小張三的時候,我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唯恐他胡亂說話。要不是小姐及時到場,嚇住了小張三,咱們可就要栽在太平樓里了?!?p> 劉昭遠說道:“現(xiàn)在,那司馬長風父子尚且沒有受誅,還不是我們可以高興慶賀的時候。趙全,這清風閣的地道都是早年你父親秘密挖掘的,那太平樓的地道通向何處你應該清楚吧?”
趙全說道:“這太平樓的地道是通往城東的一處叫瓦罐寺的破廟,原是防備著流賊破城后,作為逃生之用的。我早就派出幾個心腹前往那里埋伏起來,剛才傳來消息是,因為各處道路都被壯班把守,司馬長風父子一時走不脫,帶著三個小廝還躲藏在那里,現(xiàn)正在寺廟里面睡大覺呢?!?p> “好!”陳萍興奮地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前往城東的瓦罐寺去拿了這個老賊去!至于那個徐刺邪……”陳萍垂頭想了一會兒,嘆氣道:“這個人是個只認死理的榆木疙瘩,倒也無甚壞心思,就此殺了也殊覺無益?!?p> 劉昭遠道:“但是咱們良言難勸該死鬼啊,給了指了生路他不上道啊,就怪不得咱們不仁不義了。我看,先把他關押著,不要為難他,等殺了司馬老賊以后再來料理?!?p> 陳萍點頭稱是:“還有那二萬兩白銀不能在此是非之地久留,你們立刻就派幾個得力之人送到三清山上去?!?p> 后面五六個年輕后生立刻呼喝一聲,各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道:“這一次啊,我們一定要叫司馬老兒血債血償!”
劉昭遠從旁提醒道:“司馬長風功夫了得又陰險狡詐,在寺廟里難保不會有什么設下什么機關陷阱的。你們追隨小姐到了那里,切不可魯莽沖動,一定要小心謹慎行事才行?!?p> 眾人紛紛笑道:“昨晚,太平樓內跟司馬老賊一戰(zhàn),我們對小姐的功夫算是開了眼了。有小姐給我們壯膽子、鎮(zhèn)場子,量那個司馬老兒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來。您就跟趙都頭在這里坐等小兒輩破敵吧!”說著,幾個人簇擁著陳萍出門去了。
待陳萍他們走后,吉慶堂上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萬籟俱寂之下,劉昭遠心事重又涌上心頭,背著手在堂前緩緩踱起步來,一邊走一邊唉聲嘆氣。
趙全湊過來問道:“大人,您好像有什么心事,是擔心司馬長風功夫高深莫測,小姐他們在瓦罐寺吃了虧去?”
劉昭遠嘆息道:“小姐的劍法已經(jīng)臻于化境,司馬長風那個賊頭已經(jīng)老邁年高,絕不會是小姐的對手?,F(xiàn)在,我所憂慮的是朱希忠大人來咱們清遠的事情?!?p> 趙全嘿嘿笑道:“料理朱希忠的事情,小姐不是已經(jīng)安排好了?到時候,咱們只需奉命行事就行。小姐她料事如神,想來不會出什么大的紕漏?!?p> 劉昭遠不以為然道:“那個朱希忠是錦衣府的承宣使、朝廷一品大員,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縱然咱們在這里刺殺得手,但殺害當朝一品大員,那可是十惡不赦的重罪。咱們逃脫容易,但怎奈都有家室親戚在此,若因此遭罪,我們又怎能安心呢?”
“這……”趙全也是個日子人,聽得劉昭遠如此說道,埋藏在心底的那點小算盤又被觸動,不禁低頭暗想道:“是呀,我跟那個朱希忠無冤無仇,為何要觸這個霉頭?倘若皇上因此龍顏大怒,我個人安危倒也不值什么,但在這里的親戚朋友因此受到牽累,豈不是我的罪過?”他想到此節(jié),竟然一時啞然了。
劉昭遠看他呆愣了好半晌,又壓低聲音接著說道:“我們所想之事跟小姐所愿之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比如說你趙全,當年司馬兄弟下山以后,殺害了你的父親,霸占了你的家產(chǎn)。你追隨小姐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掉司馬兄弟報這家門血仇。我呢,是因為時常受過司馬兄弟的欺侮,為小姐出力不過也是為了出這些年來的一口惡氣而已。現(xiàn)在,你我二人與清風閣的仇怨算是就此兩清,為何還要節(jié)外生枝招惹與我們素無瓜葛的朝廷命官,叫咱們不得安寧呢?”
趙全沉吟半晌,說道:“你我都是托庇著小姐的一力提攜才得以有今日的衣食無憂。她又幫咱們了結了跟司馬老賊的仇怨。如此恩惠怎能不涌泉相報?那朱大人是小姐的仇家,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觀?!?p> 劉昭遠冷笑道:“老趙,你這話就說得可就沒有道理了。清風閣倒臺,司馬兄弟伏誅,徐小姐是幫著我們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但是,司馬兄弟于她來講也有逼迫其母出走關外的舊恨在身,為咱們報仇也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再者說了,這一次能夠扳倒清風閣,咱們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氣。我們和小姐彼此之間是各有所圖、各取所需的合作關系,怎么能說是我們虧欠了小姐的什么恩惠呢?”
趙全道:“我看,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咱們就乘現(xiàn)在事情還未敗露,趕緊收手退出吧!”
“收手?”劉昭遠冷笑不已,“你說的輕巧!你忘了那方誠因為徐刺邪前來查案,害怕因為劫鏢被官府問罪,向小姐表示要潛逃他鄉(xiāng),躲避風頭。結果,就被小姐以貪生怕死、背叛坊主的由頭家法處置了嗎?”
趙全默然半晌,才幽幽地問劉昭遠道:“那么,依著大人的意思,此事該如何料理呢?”
劉昭遠說道:“現(xiàn)在,乘著朱大人還未來到咱們清遠縣,你我應該提前把陳萍意欲行刺之事提前告與知州大人知曉,讓州府早作防備才好。這樣你我非但不會被問罪,反而因為檢舉揭發(fā)謀逆之舉,要受到朝廷的嘉獎?!?p> 趙全尚在遲疑,說道:“只是我們如此行事,終究是背信棄義的小人做派!”
劉昭遠咬牙切齒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我二人都有家室在此,處世為人總得顧及著一家老小的周全不是?咱們今若不去州府首告,由著陳萍在這里耍梁山泊意氣,到時候朝廷追查下來,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