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尋你千百度
夜幕降臨在忙碌了一天的龍國大地上，城市趕走喧囂迎來了晚餐時間，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牽動著一些互相不知姓名、不同職業(yè)、不同階層的人們因為這件事情坐立不安……
場記和道具收走了臨時搭建的簡易場景，打一個坐在老屋門檻上的男子面前有說有笑地經(jīng)過。
男子穿著中山裝，頭發(fā)抿得水滑，一副舊洋場上，海歸來的大少爺模樣。
“涂老師，今天辛苦您了?！?p> 男子那雙飽含英氣的眼睛，從手機屏幕上遲鈍移開：“哦，你們也辛苦了，快回酒店吧?！?p> “您坐這兒干嘛呢？陳經(jīng)紀在外面按喇叭催您了?！?p> “我馬上就走，謝謝。”
“那我們先走了。”
“再見，涂老師?！?p> 兩名人員笑著告辭，留下男子慢吞吞地站起來，手機畫面在微信群和火牛平臺之間切換。
“這小子干嘛呢？怎么還不開播？”
……
舞蹈室里，那些熱情旋轉(zhuǎn)著的身姿，在音樂停止之后慢慢定格下來。
扎著丸子頭的少女們來到并攏修長雙腿、在舞蹈鏡前席地而坐的女子面前，探頭探腦地偷看她在跟誰聊天。
“老師在跟男朋友說話嗎？”
“好像是，一個勁兒地問怎么還不來，怎么還不來。”
“哈哈太不像話了，讓我們黎老師久等，黎老師等會兒好好錘他一頓。”
女子如夢初醒似的昂起一張雪白俏靨，目光奇怪：“你們都站這干嘛？練舞去啊。”
少女們指著自己汗涔涔的額頭還有領(lǐng)口：“黎老師我們都跳三個小時了，您也不指導(dǎo)指導(dǎo)，就在那跟男朋友聊天?！?p> “誰跟男朋友聊天了？”
“您啊，這什么男朋友啊，敢放我們黎老師鴿子，太欠打了?！?p> 女子眼神變得厲害起來：“都把心操到我身上了是嗎？這次藝考考不好，回去你們爸媽打你們滿頭包?！?p> 幾個女孩子一看她兇相畢露了，馬上笑成一團簇擁著逃離了舞蹈室，“黎老師再見！”
“明天早點來，一個一個跳給我看?！?p> 門關(guān)上，舞蹈室安靜了下來，她默默地盯著那偌大的鏡子，里面是她充滿了擔(dān)憂的表情。
“早晨他在微信群里問涂康，天怒劍寒都講了些什么，還說他們頂頭上司要他講深刻一點，涂康當時不忙應(yīng)該和他說了啊，難道他沒有過關(guān)嗎？”女孩兒嘴角耷拉了下來。
“該不會，被辭退了吧？他會不會很郁悶啊。”
……
一棟高層建筑依舊燈火輝煌，窩在老板椅里的男子，十指相抵，轉(zhuǎn)向落地玻璃窗外繁華的城市夜景。
秘書高跟鞋“噠噠噠”觸動木地板的聲音，在男子耳邊響起，“穆總，您該下班了。”
“嗯好的，你先走，不用管我?！?p> 秘書有些舍不得似的，換了副甜甜糯糯的聲音：“那，我回家也沒事可做，怕您等會兒有事兒需要人，我等一會兒吧?！?p> “沒事?！蹦凶映髶]了揮手，“你先走，我還不知道需要多久?！?p> 咕~
秘書十分羞澀地捂住了肚子，眼睛里閃過一絲懊惱。
“對不起，穆總……”
男子回頭，瞥過半張棱角分明的臉：“餓了？”
“嗯……”
“那你等我一會兒，十分鐘這人不開播咱們就去吃飯?！?p> “您也看直播嗎？”
“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只是覺得像您這樣的人應(yīng)該沒時間看?！泵貢⑿?。
男子發(fā)笑：“我不就和你一樣兩眼睛兩耳朵嗎？怎么聽你的意思，你也看直播？哪個平臺啊。”
秘書有點受寵若驚了，平時穆總和她說話總是公事公辦，十分簡單明了，看來這回終于找到了共同話題。
她莞爾一笑：“火牛唄?！?p> “喜歡看什么內(nèi)容？”
“游戲類的，歌曲類的，什么好看我看什么，您都關(guān)注哪些主播了？”
“哦，我只看模擬經(jīng)營類的游戲直播，效仿古人在沙盤上推演戰(zhàn)事，也算學(xué)以致用?！蹦凶娱_了個玩笑。
她很懂事，奉上了滿臉燦爛笑容，聲音按捺不住激動地問：“那您昨天晚上看那個叫章魚的主播直播模擬城市了嗎？”
男子將老板椅轉(zhuǎn)了過來，看著這個平時在他手下忙里忙外，卻和她說不上工作之外話題的女子，覺得她把眼睛張大的樣子很，可愛。
男子十指交叉，嘴角扯起一個孩子般頑皮的弧度：“我ID是……”
這時，秘書口袋里突然飄出一陣柔美悅耳的音樂旋律[?那夜真的好浪漫|我?guī)闳タ丛掳霃潀有點害羞卻很幸福|這種感覺我很喜歡……]，她像端著個燙手山芋似的趕緊去摸手機……
卻發(fā)現(xiàn)，穆總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
而且歌曲和她手機正在播放的一樣，都是程坤唱的《月半彎》。
穆總手機本來屏幕是黑著的，這時隨著一只在攝像頭前揮舞的手，他手機屏幕被某個火牛直播間點亮了。
那名主播在《月半彎》描摹告白之夜心情的慵懶溫暖情歌旋律里，抱著麥克風(fēng)深情演唱。
[?紛紛擾擾與我無關(guān)|夜色中兩人用渴望|眼神交換|原來戀愛現(xiàn)場感覺|不像想的那樣主觀|月半彎好浪漫|月光下的你顯得特別的好看……]
“大家好，我是主播章魚，讓大家久等了，今天晚了一個小時才上播，因為我工作實在太忙了?！?p> “唱個歌兒帶動一下氣氛，謝謝老鐵們的支持！一首《月半彎》送給你們！”
男子望著手機屏幕上那個一邊點頭致歉一邊唱歌謝罪的臭小子，對秘書說：“既然看的是一個主播，你就關(guān)了吧，我們?nèi)コ燥埪飞峡梢砸黄鹂??！?p> ……
“臭章魚還以為你今天晚上打算放我們鴿子呢，咋來這么晚，是昨天晚上禮物收多了，膨脹了？各位大佬，你們別再慣著他了，短短一個晚上，這貨都六十萬粉絲了，他以后只會越來越任性?！?p> “章魚你別以為自己唱歌好聽就能為所欲為了，我們要看你直播模擬城市4，快，我們要看安總怎么樣了！”
“是啊，別整那些沒用的，什么都沒有打游戲重要，記住，你是個游戲主播不是個才藝主播！”
[集美們沖]打賞主播金錠子X5
[集美們沖]：唱得好美，情緒太對頭了，聽了心頭都快柔化了，章魚你以前就是在糊弄我們。
[可愛萌小兔]打賞主播無繩電話X5
[黑絲爛了穿白絲]：章魚，月半彎是唱給我聽的么？（?(????ω????)?）
[黑絲爛了穿白絲]打賞主播跑跑卡丁車X10
[人權(quán)終極宣言]：章魚有向全能型主播發(fā)展的潛力啊，火鉗劉明吧。
[人權(quán)終極宣言]打賞主播火箭X5
[人權(quán)終極宣言]：怕你驕傲，就先五個火箭吧。
[可愛萌小兔]（管理）：就是咱們大家以后不能慣著章魚，慣他等于害他。
水友們一看章魚來了，他帶著一首經(jīng)典的《月半彎》來了，彈幕里飄過一串串免費的“禮花”爆炸特效，無數(shù)個鼓掌混合著發(fā)怒的表情宣泄著直播間水友們焦躁的心情。
[二向箔砸死您]：章魚快去看看你在游戲榜上的排名，絕對大吃一驚！
張雨剛剛深情演唱一曲，沉浸在自己婉轉(zhuǎn)猶如天籟般的嗓音中臉上布滿了笑意，聽了二向箔老哥的話到游戲榜一看，頓時于風(fēng)中凌亂。
記得昨天晚上他還在這個游戲區(qū)最大榜單上排名291，臨睡前一度達到280名以內(nèi)，哪知道越來越回去，現(xiàn)在這條章魚在游戲榜的排名赫然跌到了350名，等于昨天一個晚上白興奮了。
張雨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端著下巴，目光幽深地看著屏幕，搞笑中顯得有些郁悶。
彈幕：哈哈章魚的表情簡直日了狗了！X50 劃過……
經(jīng)典表情包出現(xiàn)了！章魚驚喜變驚嚇！X50 劃過……
這是什么原理？這不科學(xué)！X100 劃過……
黑人問號？！X100 劃過…
大片彈幕雪花一樣刷著屏，從張雨落寞的臉上飛速劃過，還有人趁亂打賞了個大榔頭，導(dǎo)致張雨在主播熱度榜上的排名下降了好十幾名，直播間里張雨的臉又一次被大榔頭打腫了。
“哈哈，章魚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p> “真是，二向箔老哥跟他賣關(guān)子，他還以為自己沖到200了，那表情真是絕了！”
“我已經(jīng)給他做成表情包了，回頭誰想要私聊我我發(fā)給你，算了，我放群文件了?！?p> “章魚你別傷心別難過，你以前沒紅過你不知道，以后就知道，掉排名只是最正常的操作?！?p> [串燒章魚]：哈哈哈，這個主播傻眼了吧！昨天晚上讓你出盡了風(fēng)頭，我們郁悶得一宿沒睡著，這下子終于揚眉吐氣了！
直播間黑粉們紛紛抒發(fā)心中怨念：“哈哈，人在做天在看，年輕人一上來就不知天高地厚，超這個超那個的終于引起眾怒了吧，跌得好！”
“幾萬粉絲暴漲到60W，實在太囂張了，絕對買粉絲了，這一下打回原形了吧！”
以上這些小黑粉很快就消失在了公頻里，因為兩位管理及時出手，給他們關(guān)到小黑屋里去了。
[串燒章魚二號]：關(guān)吧，看你們能關(guān)多少，我們是接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章魚這次我們準備了很多活動經(jīng)費，別管你今天晚上直播什么我只管一個勁兒地踩，踩到你退出火牛！
張雨終于長出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看來我名次從200多掉到300多，都是你們這些小黑粉的功勞了……”
[串燒章魚二號]：那必須的，為了把你名次踩下去我們公會昨天晚上充了二十個鉆石貴族，給你打賞了七十把大榔頭，五十顆甜瓜手雷，現(xiàn)在還有好多存貨呢，我們會長說了，昨天客戶的單子沒完成，今天就是破產(chǎn)都得把你踩到地上。
張雨無奈搖頭：“多大仇多大怨呢，我到底得罪哪位大神了，這么來整我，看看，給我賬戶都快砸爆了?！?p> 張雨說著把手機轉(zhuǎn)過來，赫然是他火牛平臺賬戶，上面醒目地顯示著1后面一排模糊的“0”，按照長度推算，那是……
10+W
直播間瞬間安靜了。
10W，對于一個大主播來說不算多，如果帶貨的話，這不夠一個晚上賺的零頭。
但是想一想張雨昨天晚上才開始發(fā)力，小主播，這10W是純禮物分成。
也就是說，他其實替火牛賺了20個W。
沒有進行過任何造勢沒有任何噱頭，就是靠直播內(nèi)容硬賺了20W禮物錢，雖說還有幾個W是黑子公會刷的反作用禮物。
像大榔頭甜瓜手雷雖然和金觀音金斧頭這些禮物起到對沖效果，但是為了彌補主播被這些反作用禮物打賞拉下的排行榜名次，它們是可以計算成等價值的火牛幣補償給主播的。
這點和金觀音亭臺水榭這種正作用禮物的算法是不一樣的。
火牛之所以有這項制度，是因為平臺的監(jiān)管分析系統(tǒng)并沒有智能到，靠打賞反作用禮物這種行為判斷出，打賞者是真正討厭主播還是因愛生恨和主播鬧著玩兒的。
所以，昨天黑子們趁張雨不在送給他的大榔頭，降低了他的排行榜名次同時，還喂飽了張雨的荷包，而他根本不知道。
這一下，張雨臉上的表情越發(fā)繃不住，最后綻放出一朵盛開的大喇叭花：“感謝我串燒章魚大哥！”
彈幕：經(jīng)典表情包又出現(xiàn)了！滿臉嘚瑟！X50 劃過……
我靠臉上開花，牛批X50 劃過……
“牛逼！原來人得意極了，臉上確實不需要特效都能開花，瞧瞧那臉那嘴巴鼻子都撮到一起去了，直接成喇叭花了！”
“哈哈哈，樓上描述真是貼切，老哥會說你就多說點！喇叭花章魚，看你那嘴吧都成個O了！”
密密麻麻的彈幕洋溢著歡快氣氛，圍繞張雨夸張的笑臉，搞笑的話語層出不窮，把直播間氣氛推上了一個小高潮。
一波小禮物又順勢走起，都是除了幾位常年霸榜的大佬以外的新粉絲，禮物不多不貴，但，禮輕情意重。
“主播唱歌很好聽啊，我是昨天偶然聽到他唱李白，尋思這是走錯頻道了？沒想到，竟然發(fā)掘出了這么一個寶藏主播！”
“哎呀玩游戲我不喜歡看，就喜歡聽章魚唱歌，對了，昨天有大佬給他的《李白》翻了個無損音源的，你們聽了嗎？”
“在群文件里，下載量都兩三萬了吧，剛才《月半彎》那么抓耳朵，大佬們肯定已經(jīng)在翻了，推薦騷尼小金磚聽?！?p> [串燒章魚二號]：不，你們不正常，看見主播排名下降應(yīng)該脫粉才對啊！怎么粉絲量還是63W！還特么漲了！
“混蛋！這主播著實逆天，居然又上首頁了，熱度榜回溫到180名了，這是真牛逼，這個單我退出，我要看他直播了！”
“沒意義的，我們打賞他那么多反作用禮物全變成他零花錢了，麻蛋的，我不玩兒了，我要聽歌?！?p> [串燒章魚二號]：你們居然敢叛變？！可惡!臭章魚，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被人打賞那么多大榔頭甜瓜手雷，臉腫得跟豬頭一樣，還有臉在這兒直播呢。
張雨認真點頭說：“對，我確實沒有羞恥心，沒有羞恥心，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彈幕：6666！跟一條章魚談羞恥心，你也是牛！X100 飄過……
[串燒章魚二號]：不知廉恥?。?p> “多謝夸獎，排名對我來說真不算什么?！?p> [串燒章魚二號]：那是什么導(dǎo)致你哪怕掉排名都可以這么高興？！
張雨真誠地說：“因為有W啊，笨。”
[串燒章魚二號]：……
彈幕：因為有W才可以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X100 劃過……
排名算屁，有錢才可以為所欲為X100 劃過……
張雨不住抱拳賣乖，直接無視了水友串燒章魚。
只是一些不足掛齒的小黑粉，連他一個粉絲都沒騙掉，還給他反向BUFF了一下。
因為被大榔頭甜瓜手雷照顧的主播，也會被掛在平臺首頁鞭尸，這可以幫助很多不明所以的水友有效排雷，但主播如果有實力，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好了，讓我們言歸正傳，大家想看模擬城市對嗎？”
張雨搓著手說，視線抬起，看向電腦桌面。
彈幕:興奮ingX100 劃過……
期待ingX100 劃過……
突然，一道八位機版的《千百度》旋律，滴滴答答帶著一種尖銳的電子音唱腔，鉆出了張雨的電腦音箱。
好像一個外星人在捏著鼻子用外星語言演唱：?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可你從不在|燈火闌珊處|悵然入夢夢幾月醒幾年|往事凄艷用情淺兩手緣|鷓鴣清怨聽得見飛不回堂前~
尖細又抽象扭曲，好像一個被封藏在密閉空間的怪物，想要突破某種禁制而發(fā)聲。
?我尋你千百度|日出到遲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
?可你從不在燈火闌珊處……
在一段婉轉(zhuǎn)卻把整支曲子的悲情推上高潮的變奏聲里，直播間游戲畫面暗淡中，四個遒勁大字依次浮現(xiàn)……
天
怒
劍
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