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苦

　　方閑被打掉了滿口的牙齒，關(guān)在了天牢里，邊上都是那些要犯。而方氏族人，在邊上的大理寺。

　　方云一家不在，他是殺完了叛軍之后，才知道父親也是牽扯其中，整個人都呆住了，謀逆是要誅九族的，他自己的兒女還年幼啊。

　　一直懵懵懂懂的，被送回了家。家里人還是一臉懵懂，三個娃娃一塊跌跌撞撞的沖出來，左右看著，一齊問道，“姑姑呢？”

　　方云這才醒悟，實(shí)娘呢？他在外圍，根本無法知道內(nèi)營之事，忙起來。

　　“我去程家，我去求程家救救實(shí)娘。”方云忙起來。

　　“夫君，到底出什么事了，實(shí)娘怎么啦？”

　　“我先去程家?！狈皆撇幌胝f，自己跌撞的跑進(jìn)了程府。

　　“實(shí)娘？”程老夫人怔了一下，她敢去長公主府要人嗎？

　　“求老太師救救實(shí)娘，她深恨方……氏，她沒吃過方家一口飯，花過方氏一文錢。方氏謀逆，與她無關(guān)?。√珟熑羰遣槐?，便請?zhí)珟煄⑦M(jìn)宮，末將才是方氏嫡長子，末將才是那個有罪的人啊。”方云對著老太師猛磕著頭。

　　“你倒是真疼實(shí)娘，也不枉實(shí)娘求太后與陛下，讓你與方氏切割?！背烫珟熆伤忝靼琢?，合著他以為實(shí)娘被牽連抓走了。

　　“那她？”方云呆了，實(shí)娘幫自己求情，還是向太后和陛下。

　　“她十年前就與你方氏無關(guān)了，若非如此，方閑的威武伯怎么來的？就是簽了讓度書。他那點(diǎn)破功勞，若不是陛下，他上哪立去。”程老夫人哼了一聲，對于方閑的鄙夷，她真是一點(diǎn)都不想收斂，哪怕是對著方云。

　　“也幸虧你今日沒做出格的事，不然，她縱是天大的臉面，想保你一家也難。但禁軍應(yīng)該不能再待了，不過也是，真的驚天大案，你總得回鄉(xiāng)丁憂的?！背汤咸珟熭p輕拍拍方云的頭，不過說完最后一句，方云又趴下了，驚天大案，回鄉(xiāng)丁憂，也就是方家除了他的小家，一個也剩不下。

　　“實(shí)娘現(xiàn)在在哪？我去……給她送些東西?！狈皆票鞠胝f，自己去接，不過想想，父親用實(shí)娘換了個伯爵的爵位，人家上回讓她回方府，只怕就是討債的，哪里是認(rèn)親啊。也是，沒吃方家一口飯，沒用方家一文錢，反而是方家欠她良多。

　　“她在長公主府，她以后就是高陵郡主。”程老太師忙說道。

　　“謝老太師?！狈皆茻o力的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方閑是自作孽，實(shí)娘才跟你們待幾天，趴在地上哭著求太后，說你的孩兒們還小，很可愛。你莫學(xué)方閑，好好待你妻兒。人的福氣都是自己積出來的，方閑能享實(shí)娘十六年的福，也算還了他的生恩。如今他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做那全家陪著他掉腦袋的事，那怪得了誰？”

　　程老夫人可是那聰明的，實(shí)娘身份再高，靠得也是長公主在天家體面。福氣這東西是要攢出來的，既然已經(jīng)救下方云，自是要把人情幫實(shí)娘做得足足的。順便表明，實(shí)娘給了方閑十六年的榮華富貴，該盡的孝道已經(jīng)盡完了，所以以后別再拿這個說屁話了。

　　方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能趴在那兒痛哭。

　　而實(shí)娘坐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洪嬤嬤在后頭輕輕的給她梳著頭。

　　“我娘那夫婿是什么樣人？”

　　“姑娘問過很多次了?！焙閶邒咝⌒牡挠么簖X木梳把她的長發(fā)小心的梳順。

　　“可你一次也沒說過?！睂?shí)娘憤憤的說道。

　　“少年英俊，屢戰(zhàn)屢勝，年紀(jì)輕輕就闖出了戰(zhàn)神的名頭。他那一次得勝還朝，便向先帝求娶公主。先帝很開心，特意召見了公主和當(dāng)時的陛下?！?p>　　“田將軍見過娘？”

　　“沒有，公主自小安靜，她深知深宮不易，自不敢行差踏錯。田將軍不過是怕功高蓋主罷了，娶個公主，讓先帝放心田家?！?p>　　“然后他們成親了？”

　　“是，十里紅妝，很是風(fēng)光。那天公主真是美得驚人。連先帝也撫掌說便宜田家了！”洪嬤嬤似想到那時，也一臉欣慰。

　　“十六歲出嫁，當(dāng)年她就守了寡？沒人說她嗎？”因緣庵里，犯錯的三品命婦極多，好些真的是被逼得快活不下去了。比如說克夫，比如說連退兩次未婚夫的六娘子，她沒犯錯，她是自己跑進(jìn)庵的。但她那時，在京城也真的待不下去了。

　　“原本大捷、賜婚是一路的。結(jié)果……”洪嬤嬤頓了一下，跳過，“自己的事，自是要自己收尾，只能再披戰(zhàn)甲，從此一去不回。那天全城縞素，長公主跪迎回了將軍的棺槨?！?p>　　“等一下，我們再捋捋?！睂?shí)娘回頭，怎么看，這也不太對??？

　　“姑娘！”洪嬤嬤對她搖搖頭。

　　“所以你只能說到這兒?！睂?shí)娘明白了，想想，‘自己的事自己收尾’，所以那場仗就是打得沒收好尾。弄不好，只怕就是個大大騙局；全城縞素，可以說是為了將軍而悲戚，但更可能的是，只怕離全軍覆沒不太遠(yuǎn)。一般來說，一個成熟的國家機(jī)構(gòu)，這時，可不能火上澆油，于是，要做的是什么？大大的向老百姓忽悠這一場慘勝，將軍是多么英勇無雙，直接造個神出來，讓萬民敬仰。那么皇家公主只能架在那兒了，你必須站在那兒。

　　“好了，有了姑娘，公主很是開心。這十六年，她很開心。”洪嬤嬤笑了，輕輕的摸著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小臉，先帝駕崩，長公主自請入因緣庵看守女犯。其實(shí)何嘗不是懶得在京里給皇家當(dāng)活的貞潔牌坊了。

　　只是沒想到，來時就遇到了呂氏，然后老天送了長公主一個孩子。從手忙腳亂，到如今，他們之間沒有客套，就是一對再親密不過的母女。正是因為都知道，實(shí)娘是長公主的命，于是太后，皇帝都會把最好的捧給實(shí)娘，他們都知道，長公主太苦了。既然你終于有了你喜歡的，那么，我們就替你把她寵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