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院子。
齊靈站在門邊,手扶著大門。
看見人都遠去,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隨后搖搖頭,“不行了,我得喝一口水!”
馬景澄就這么看著她。
“嗯?”齊靈回頭,挑動眉毛,“怎么了?”
“哦,沒什么~”
馬景澄淡然地回答。
“等會兒,姐給你做好吃的~”
齊靈放下杯子。
馬景澄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好安靜,隨口應和:“好!”
齊靈從外面拿了一些食材下來,推開門,見馬景澄在望著窗外發(fā)呆,不由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那天,劉老爺子找她去,語重心長地談了一番。
盡管馬景澄的確是從劉東死后變得不一樣了,然而,他真的能夠應付得了平常人一見就躲的這些人嗎?
鎮(zhèn)上的事情,的確需要馬景澄來出面,可關于調(diào)查的事情,馬景澄處理得真的比自己好嗎?
齊靈這些天也很疑惑,為什么劉老爺子要這么做。
不過,想起自己父親的話,齊靈還是答應了下來。
其實馬景澄也能察覺,齊靈還是將自己當做原來的那個少年。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那個對齊靈不感興趣的少年,變成了想要進入齊靈的世界看看。
很快齊靈就做好了一桌子的飯。
說實話,一點都不必自己前世吃的差。
馬景澄從齊靈臉上沒有看見一點點的憂愁。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所面臨的處境,還是假的不知道?
亦或是她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在整理劉東遺物時,馬景澄發(fā)現(xiàn)了很多事情。
看齊靈那沒有憂愁的樣子,馬景澄也就沒告訴她。
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馬景澄一直在竭力思考,自己會不會遺漏掉什么。
比如和今天那臺收音機一樣的東西。
盡管,馬景澄從劉家二舅爺爺那里拿到了很多的資料,可他還是不敢保證自己能夠輕松應對當下的情況。
無論怎樣吧,只能慢慢來了。
吃完飯之后,馬景澄照例讓齊靈鎖好門,然后離開了齊靈家。
現(xiàn)在他的處境就同小路上的掛滿葉子的露水,只要他還走這條路,那就少不了要承擔一路的露水和泥濘。
然而,馬景澄從來到這個世界就知道。
腳下的泥濘會在一段時間內(nèi)沾染自己的褲腿,但這并不可怕,因為泥濘可以洗掉。
可怕的是面對泥濘時變得暴躁和沮喪,丟了自己該有的心性。
其實,馬景澄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不在乎家里的老人家,不在乎那個為自己出頭的高大少年,不在乎那些窮得揭不開鍋,還愿意給自己一碗粥喝的人。
只要不在乎這些,馬景澄可以過得很好,不說坐擁千萬豪宅,至少富足一生,沒有什么問題。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
情之一字,一旦動了,想要再全身而退,那就難了!
在馬景澄看來,這個世界和自己那個世界,各有各的好。
這個世界似乎一切都處于萌發(fā)狀態(tài),無序中有點極端。
自己那個世界,安穩(wěn),盡管有些許的歧視,會被老板罵幾句,壓力也大,但不會有人隨便拿著石頭朝你扔去。
不過,也很無聊,人與人之間沒有什么感情,金錢至上,你很難感受到情感是何物。
這個世界不同,富人和窮人同樣存在,更加混亂,不過在混亂之中,你總能看到那么一些人,他們有著生活的無奈,也最純真的感情。
讀研那些年,獨來獨往,孤獨寂寥,如同人世間的行尸走肉,走著走著,變得對一切失望和無助,想不起過去,過不好當下,不知道未來,哪有什么情感可以慰療一觸即碎的心。
如果就這么走了,那不是連山上的老和尚也不如了嗎?
有些東西,該面對還是要面對。
就目前來說,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
再等等,時機還不成熟……
馬景澄這樣對自己說。
…
同樣地,他回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水。
不過今天可比往日難得多了。
花鎮(zhèn)有著無數(shù)人在做泥瓦,這里的煤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那泥也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下雨天,一條路,走的人一多,只要是斜坡,不摔叫大哥!
馬景澄去的時候是上坡,摔了兩次。
來的時候下坡,摔了一次。
不得不拿鋤頭先修路再去擔水。
遇見的人這次又有了新感興趣的事:
“那些人是州里面的吧?”
“來干什么?”
“真的是來查洋貨?”
“最后怎樣了?”
…
拉著馬景澄就是一頓問。
而在鎮(zhèn)上。
上面來的人,同樣被好吃好喝伺候著。
一直到很晚,才各自回去。
在鎮(zhèn)上安排的招待所里。
那位戴眼鏡,有點肥壯的師組長,站在窗邊,看著對岸的點點星火,抽著那根馬景澄給的云煙,一言不發(fā)。
不久之后,敲門聲響起。
“進!”
得到師組長的允許之后,一個男子才走了進來。
“主任,我們鎮(zhèn)長讓我來給你送點茶!”
來人是周國棟的小跟班,拍打著茶罐,企圖引起這位主任的注意,還特意將茶這個字說得很重。
“放那兒吧!”
師組長心思顯然在別處。
跟班一看不行啊,你要是不給個信兒,回去不好交代,于是趕緊說道:
“主任,您看,這么晚了,劉家人也太不懂事了,不過不要緊啊,我們鎮(zhèn)長怕您口干,特意為你準備了上好的茶,您可一定要記得喝呀!”
“我知道了,替我謝謝你們鎮(zhèn)長。”
師組長揮手,很隨意地應付。
跟班一看領導已經(jīng)不耐煩,急忙告退,也不由地在心里嘀咕:“這姓齊的真他么不是東西,給臉不要臉…”
那周國棟可在外面等了好久,見小跟班從黑暗中走出來,立刻上前詢問:“咋樣了?”
“他讓我放在那兒了!”
周國棟沉下眉眼,隨后自言自語道:“收下了就好,里面什么情況?”
小跟班:“回來的時候,我打聽過了,這主任估計是在后面暗示齊寡婦送點禮,不過等到現(xiàn)在都沒有,我估計懸了!”
“這不正好?”
周國棟一聽,倒還挺開心,隨后吩咐小跟班挨個去其余男人住的地方送東西。
拿到茶葉的人們,都非常高興,對這位鎮(zhèn)長的表現(xiàn)給予了肯定,說這位鎮(zhèn)長會做人,他們表示要感謝鎮(zhèn)長的招待。
可不是得感謝嗎?
這年頭,哪有不愛茶的人呢,何況還將每個人的住處分開安排。
另一邊,師組長本來郁悶不已,但當他打開茶桶時,這不好的心情,立刻就好了不少。
拿起其中一張紙條,看完之后,往燈上一遞,隨后吹了燈,又是一場美夢。
第二天早上。
這位組長的行為卻讓周國棟疑惑不已,隨即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其中一人高興地回答:“哦,是這樣,我們主任昨晚沒睡好,讓我們早上先去一趟,他下次再一起去?!?p> 周國棟看向黃優(yōu)優(yōu),黃優(yōu)優(yōu)則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次由李寬帶隊。
談話也就沒有上次那么激烈了。
不過在組員的強烈要求下,還是沒收了齊靈家的錄音機。
還有那柜臺上擺放著陪嫁而來的東海老座鐘,一個要四五十塊呢,而且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貨色。
這種東西被嚴厲管控,屬于統(tǒng)籌統(tǒng)銷,商人不敢倒賣,不然就是犯罪,所以收了。
凡是能夠被他們認定不合規(guī)的東西,都被拿走。
齊靈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早上就這么過去了。
不過,顯然,周國棟不是很滿意今天的行動成果。
他在李寬和其中一女的漸漸走遠之后,拉著一個問道:“這是什么情況,這就完了?”
“哎喲,我的大鎮(zhèn)長,知足吧,沒看出來啊,這李主任偏向你們這寡婦!”
看周國棟一臉不甘心的樣子,想起又收了他豐厚的茶葉,這人也于心不忍,隨即安慰道:
“不過你放心,不還有東風車嗎?”
周國棟也無可奈何,只能就此離去。
馬景澄在齊家左等右等,都四點了還不見調(diào)查組的人來,于是只能先回去。
等他弄好家里的事情往齊靈家時,正好看見那位師組長離開。
馬景澄趕緊沖到齊靈家,一進門就問:“齊靈姐,發(fā)生了什么,那人來做什么?”
“沒什么?”
齊靈強擠笑容。
馬景澄蹲下,望向蹲在火邊的小孩,“小龍兒,剛才那個人說了什么?”
馬景澄離開齊靈家的時候,讓那個叫小龍的小孩呆在齊靈家,一旦有什么事就通知自己。
這時只能問他了。
“哪個?”小孩抬起頭,朝著齊靈看了一眼,仿佛在征求齊靈的意見。
“嗯?”馬景澄威脅道,“你要是不說,我就不讓你到我家去吃蘋果了。”
“嗯~”
小孩雙手交叉,放在腦袋上,吸了吸鼻涕,說道:
“那個人說,讓我家齊靈姐陪他一晚上,不然明天要我齊靈姐好看?!?p>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