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洪四哥是不是看上你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洪鐵松帶著老爹去衛(wèi)生院拆石膏,順便拎了行李袋。
原因沒有多說,只說他們有事去縣城要待兩三天。
洪大叔輾轉(zhuǎn)好幾個醫(yī)院養(yǎng)了兩個月的傷總算康復(fù)了,拆了石膏沒回肖家,直接搭車去市里。
宋毅載上肖大嫂去公社,證明材料得由她去交,因為明面上這是從她家拿出來的。
他是被她請去保證公章和材料真實性的擔(dān)保人,順便去給土地申請材料蓋章。
投機(jī)倒把辦公室的人今天上班特別積極,記了出勤,幾乎全往外跑。
他們寧愿出去曬死也不想待在辦公室被南星塆的找上來煩死。
今天的螞蚱市場遭了秧。
不管熟人還是生人,一聽巷子口吹響哨子報信,人們肩挑手提撒腿就往巷子另一頭跑。
今天的買賣是做不成了,總有運氣不好的一兩個要被逮。
辦公室里的嚴(yán)慶國也想出去外面曬太陽,他覺得手上的證明材料比放外面暴曬的鐵皮還燙人。
“嘶~你們紅星橋是不是覺得自己能飛了?什么都敢撈兩下是吧?”他滿臉不耐煩靠在藤椅上,屈起指關(guān)節(jié)把桌子叩得咚咚響。
東西是挑不出錯來,但他也不是第一天上班,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倒?fàn)敚裁吹准?xì)他還不清楚?
宋毅身姿筆挺站在那,眼皮都沒抬一下,一板一眼回話。
“不明白嚴(yán)組長在說什么,我只是來證明材料屬實,上面的章確實是我生產(chǎn)隊和大隊蓋的。至于委托書,我那時候還沒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
“我生產(chǎn)隊經(jīng)人介紹,認(rèn)為肖東明同志很有商業(yè)這方面的才干,所以特請…”
“行了行了,少跟我打馬虎眼!”嚴(yán)慶國氣急敗壞打斷他的話,抬起食指指著宋毅冷笑一聲。
“我知道你小宋最近風(fēng)頭盛,我勸你一句,出頭鳥可不是好當(dāng)?shù)模瑯尨虺鲱^鳥,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宋毅不卑不亢抬起下巴,目光堅毅,聲如洪鐘,“艱苦奮斗,嚴(yán)于律己,堅定信念,砥礪前行,為人民服務(wù)!”
嚴(yán)慶國深吸一口氣,嘴角抽搐,咬牙切齒指著他,“可以!很好!都給我出去!”
宋毅看了一眼嚇得一哆嗦的肖大嫂,淡定轉(zhuǎn)身走人。
肖大嫂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抿了抿嘴,默默跟著出門。
“小宋,對不住啊…讓你受委屈了…”
“罵兩句算什么,我們大隊長比他還能罵人,不高興上腳踢都有?!?p> 宋毅板著臉把車棚里的自行車推出來,等肖大嫂坐穩(wěn)了蹬上就走。
該辦的都辦完了,留在鎮(zhèn)上也沒什么大用,生產(chǎn)隊里還有一堆事,跟肖大嫂打了招呼載上林玉珠要回村。
肖大嫂自然不肯讓他們走,抓著車頭,“午飯還沒吃呢,我這也什么都沒準(zhǔn)備,要不等我一會,揀幾樣?xùn)|西你們帶上,不然我這心里哪過意得去??!”
“不用啦~我們生產(chǎn)隊現(xiàn)在事情太多,都等著他去主持工作。”林玉珠笑瞇瞇地?fù)]揮手,“咱們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這么客氣,我們真的趕時間。”
“行了行了,我姐和姐夫擔(dān)著一堆事,你就別拉著啦。”林玉蘭上前掰開肖大嫂的手,笑得齜牙咧嘴。
“姐,我過幾天就回去噢,我保證不讓姐夫輕易把你從家里背出去!”
宋毅沒好氣瞪她,“要不你多住幾天吧!”
“那不行,我肯定給我姐整個伴娘團(tuán)。姐夫,紅包多準(zhǔn)備一點哈~”林玉蘭不怕死地吐吐舌頭。
宋毅一句話也不想跟她多說,猛地一蹬地面,自行車蹬得飛快。
“你這丫頭怎么沒大沒小的,撇開他是姐夫,人家好歹是你隊長?!毙ご笊┼凉值嘏呐乃氖直场?p> 林玉蘭嘻嘻一笑,“我姐夫才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我得好好想想送什么新婚禮物。要是大傻子在就好了…他肯定有主意…”
她笑臉一垮,撅著嘴不高興了,“什么時候才能放人呀!”
就算知道他們在里頭不會怎么樣,但那畢竟是看押不是住旅館。
那地方生活條件肯定差得很,肯定住得憋屈死了。
“得等兩三天吧,東西交上去,實在賴不動了只能放人?!毙ご笊┡呐乃氖?,“咱們在家安心等著?!?p> 亡夫在公社供職多年,對于里面的門道,她比誰都清楚。
昨天嚴(yán)慶國帶人上門,當(dāng)時真的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沒想到一下午的時間,峰回路轉(zhuǎn),只要人還在公社不往上送,又有證明材料,縣里也是沒轍的。
章程能辦事,也能擋事。
兩人進(jìn)了裁剪房,各自忙活開了。現(xiàn)在情況穩(wěn)定下來,不再為肖東明兄弟擔(dān)驚受怕,堆著的衣服單子也得趕著做。
林玉蘭握著一把黑色裁縫剪沿著畫好的線,熟練地剪出衣片形狀。
“洪叔他們?nèi)タh里肯定是去搞事了。哼,小麻雀也敢惹老鷹?!彼财沧?,“那兩個賤狗肯定得不著好!”
真以為人家在這舉目無親好欺負(fù)呢?
怕不是沒挨過社會毒打!
肖大嫂面色平靜把剪出來的衣片細(xì)細(xì)收拾好,“別看大叔天天跟個小孩一樣咋咋呼呼,真要玩黑活,咱們這小地方也就動動手指的事?!?p> 她嘆了一口氣,眼里劃過憤憤之色,“康永彬千算萬算,漏算了圈子外面的生產(chǎn)隊長也是有本事攪一攪的!也該他們的好日子過到頭了,我們是沒什么辦法,有的是人能收拾他們!”
熱熱鬧鬧的肖家只剩兩個女人,多少有些顯得冷清,中午熱一下昨晚的剩菜對付著吃了一頓。
裁剪衣料釘紐扣,林玉蘭忙碌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去菜地割紅薯藤準(zhǔn)備煮豬食的時候才后知后覺,洪四哥這人每天默不作聲的,家務(wù)活是真沒少干....
菜地打理得井然有序,后面果園的葡萄藤架子加固了,豬圈也沖洗得挺干凈,雞舍里的墊腳灰鏟了鋪上了干凈的。
她握著大鐵鏟一圈一圈攪著大鍋里的豬食,突然眼睛一瞪,“大嫂,洪四哥是不是看上你了!”
肖大嫂心頭一跳,菜刀一偏,“哎呀~嘶....你這丫頭怎么凈瞎說....”
林玉蘭回頭一瞧,隨即在灶間梭巡了一圈,跑到門后踮起腳尖勾了一個灰撲撲的棉絮狀蜘蛛網(wǎng)下來,吹了兩下灰塵往她流血的指頭上一裹,熟練無比。
“我沒瞎說呀,真的?!绷钟裉m把她扶到灶臺邊把鐵鏟遞給她,自己換過去切菜。
“我剛剛琢磨了好一會,他雖然臉色臭得很,但好像對你挺細(xì)心耐心呢!我姐夫以前也那樣,次次罵得我姐滿頭包,暗地里卻是實實在在給我姐撐腰?!?p> 她把菜刀丟在砧板上,掰著手指頭細(xì)數(shù),“你那天夸了一句還是豬前胛肉嫩,煮湯炒菜都好吃。結(jié)果他連著買了一個多星期的前胛肉,天不亮就出去排隊去了?!?p> “下雨天你犯腰疼,他轉(zhuǎn)頭就出去大半天,拎回來一大瓶虎骨酒…嗯…我姐有月事肚子疼的毛病,我姐夫也是給她買了一大包紅糖回來…”
肖大嫂腦袋都快埋到胸口了,“你別說了,沒有你想得那么…那什么…他、他可能就是覺得我可憐吧…”
林玉蘭狐疑地盯著她的臉,“唔?莫非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臉怎么這么紅?”
“沒有沒有,是這熱氣蒸的,你別瞎猜了…”她半轉(zhuǎn)身子使勁攪豬食。
林玉蘭嘿嘿一樂,這欲語還休的樣子,很難不讓人多想好嗎~
到底不是和姐姐那么親密的關(guān)系,不好拿話逗人家,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夜幕降臨,縣城里,華燈初上,萬家燈火,星河輝映。
一個頭發(fā)胡子亂蓬蓬的男人敲響了招待所三樓走廊盡頭那間房門,門鎖咔嗒一聲,他閃身擠進(jìn)房里立刻合上門。
躬著腰背沖坐在藤椅上的洪鐵松拱手問好,“鐘叔不方便見面,洪四哥有什么要求盡管跟我說,我保證原原本本帶回去。”
洪鐵松咬著煙半瞇眼睛睨了他一眼,伸手把一個厚信封推過去。
“康永彬兩口子的底給我起了,最好帶事實證據(jù)。東西不用給我,該給誰,你們比我清楚?!?p> “是是是?!蹦腥诵θ轁M面撩開信封口子瞧了一眼,笑容更熱情了,“這就帶話回去給鐘叔,有什么事隨時找人遞個話就行,那我就不打擾洪四哥休息了。”
來之前鐘叔有交代,這人可得招呼好,好處少不了。
進(jìn)來的時候看他穿得隨意,也就當(dāng)個一般人物。剛才就那么粗略掃了一眼信封,可算是讓他心服口服了。
僑匯券在這小地方可不是隨便能見著的,在縣城也用不上。
但是拿到省城,那用處可就大了去了。
“等下。”洪鐵松掏出一沓大團(tuán)結(jié)放在桌上,“給我弄一輛62型飛鴿,這幾天就要?!?p> 帶過來的那輛永久,總是被那個小丫頭借去用,還得再添一輛才行。
飛鴿的車架大梁鋼材硬,車圈鍍鋅好,雨后剎車車圈照樣亮,輪盤大,比別的自行車輪盤多兩個牙。
貴有貴的好處,跑得快。
“哎呀~”男人又喜又愁,面有難色,“鳳凰永久還好說…飛鴿…咱們這地方…還要得這么急…”
洪鐵松皺起眉頭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從兜里摸出兩張印著紀(jì)念碑圖案的僑匯券,“去省城,余下的歸你?!?p> “可以可以~”男人抓起錢和券笑得格外討好,“我連夜出發(fā),大概后天下午就能回來?!?p> “嗯,去吧。”還沒等他說完,洪鐵松起身直接趕人。
房間安靜下來,他拿了換洗衣服打算去沖涼,看著手里的新襯衫和褲子,不輕不重嗤了一聲。
誰會對那個愛哭的嬌氣女人有什么想法。
那天晚上下大雨,他提水拿了衣服放在浴棚外面準(zhǔn)備回房,等她洗完再過來。
里頭噼啪噗通連帶著撞翻凳子的聲音,明顯是滑倒了。
問她就咬牙說沒事,半天不出來,那個小丫頭也不在家,他在外面都等煩了。
一腳踹開門用他的衣服把她裹了抱回房間,又沒別人看見,縮在床角哭得眼睛紅紅像只被欺負(fù)的兔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怎么她了一樣!
說她兩句,哭得更厲害了…
真是一想起來就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