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出國留學(xué)記
良秀永遠的離開了，這對趙洪亮的打擊太大。細心料理著母親的后事，他這三天三夜始終未有一絲困意，范紅霞也沒勸他，因為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突然離開，她也難以接受。
“我雖然總向你母親抱怨，說她嫁的不好，她卻從來不知道，在我心里，打她很小的時候，我就以她為豪了。小時候你母親非常聽話，給她請的教書先生也都夸她聰慧。我這輩子有一兒兩女，你姥爺走得早，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把他們拉扯大。最讓我省心的是你母親，最不讓我省心的還是你母親?！狈都t霞半坐在良秀墓前，眼神空洞地望著良秀的墓碑，哽咽道。
趙洪亮哭著看向眼眶紅潤的姥姥，范紅霞頭上的黑絲完全被白發(fā)掩埋。這是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姥姥已經(jīng)很老了。在他的印象中，姥姥永遠是一個不服輸?shù)娜恕?p> “記得你母親七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所有人都說她活不長，她自己偏偏不信邪，覺得自己命硬，天天天不亮就起床，繞著村子跑，最后不也跟你父親結(jié)婚，有了你?！狈都t霞已經(jīng)哭的說不出話，但是還強撐著開口，眼淚和鼻涕早已融為一體。
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yǎng)大，就這樣含淚而終，洪亮的心中也十分痛恨。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姥姥跟他講母親。在他的印象中，母親一直是一個嚴(yán)厲的人。
回到家，洪亮就著急地問范紅霞，母親的夢想到底是什么。因為他知道，母親心中始終有一個夢想。可是姥姥識字少，看著紙上工工整整的字，始終不明白自己的外孫想要表達什么。
而后請來了鄰居，盤旋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母親這輩子一共有兩個夢想。一是想讓你成為一個像屈武先生一樣，有抱負有大義一心為國的人，二是想親眼看到偉大祖國統(tǒng)一。秀兒總感慨道，為了國家統(tǒng)一，多少英雄兒女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狈都t霞望著桌子上的小木盒，細聲說道。此時的范紅霞，嗓子沙啞。
外婆的無力感，讓趙洪亮感到很不適。在他的印象中，范紅霞雖然年齡不小，卻始終像打了雞血一樣，永遠有著滿滿的激情。母親也說過，她最佩服的人，一個是巾幗英雄陳慕華，另一個就是自己的母親。
洪亮并沒有太多的表情，也沒有因為母親的夢想感到詫異。只見他木訥地打開木盒，拿出了里面的那面小紅旗。
“這是爭先送給你母親的定情信物。我還記得，當(dāng)年下著大雪，你母親離家出走，非要嫁給你父親。我嘴上雖是一百個不愿意，心里卻是歡喜的。因為我知道，我的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毖蹨I似乎變得很不值錢，范紅霞看著他手里的小紅旗說道，眼淚又流了下來。
屋子里面除了母親，什么都沒少?？墒?，他卻覺得這個房間變得空蕩蕩。趙洪亮心里清楚，以后再也吃不到母親做的粗茶淡飯了。
“如果母親能回來，就算是粗茶淡飯我也待若珍寶?？墒?，母親再也不會回來了。”趙洪亮的眼淚滴到了小紅旗上，這是第一次把小紅旗弄臟，他多么希望，母親能夠回來罵他幾句，可是，再也回不來了。母親做的飯并不好吃，他卻從小很愛吃，因為是母親做的。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母親堅持讓他從文，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小時候母親天天給他講屈武前輩的英雄事跡了，姥姥的話更是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里。望著姥姥孤單的背影，他有點心疼。
“姥姥，我想出國?！焙榱聊弥埡凸P，使勁力氣這下這幾個字。他知道，母親一定是不希望他出國的?？墒?，他想見到更多，學(xué)到更多，只為了幫母親實現(xiàn)愿望。母親的愿望，是父親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范紅霞居然看懂了紙上復(fù)雜的大字。
“我雖然識字少，卻從不是不識大體的人。外孫要出國深造，我是支持的，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一是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國土，二是要開心?！?p> 范紅霞話音剛落，趙洪亮的敬佩之情油然生起。心里想著“我雖然讀了這么多年書，心中的大義居然還比不過沒讀過幾年書的姥姥。”
看了一眼趙洪亮，范紅霞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情緒，站起身，擺擺手說道:“老了，管不動了。外孫要乖，外面的世界很復(fù)雜，照顧好自己，我會永遠在BJ等你回來的，也別指望我能回到鄉(xiāng)下那個破房子。”說著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外婆的背影，他又流下了滾燙的眼淚。他從小是個內(nèi)心堅硬的人，良秀的突然離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小時候坐在母親腿上撒嬌的場景，趙洪亮現(xiàn)在還記得。
回到了學(xué)校，就申請了出國，也因成績優(yōu)秀被批準(zhǔn)。他其實一直想出國留學(xué)，但他知道母親一定是極力反對，于是就被擱置到一邊。這次想出國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學(xué)到更多知識，回來報效自己偉大的的祖國。
獲得了出國留學(xué)的資格，就回家給外婆道別。外婆躲在房間不肯出來。
放滿豐盛飯菜的桌子上有一些錢，還有一張她托鄰居幫忙寫的紙條。紙條上寫著幾個大字“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國土?！?p> 趙洪亮把紙條放進包里，流著眼淚吃完飯，便拿著錢，還有外婆早就替自己收拾好的行囊，回頭看了一眼外婆緊閉的房門，悄然離開了。
她還是聽到了關(guān)門的聲音。
確認(rèn)已經(jīng)離開，范紅霞從房間出來了。諾大的房間，只剩范紅霞一個人。
以前每次在家都能聽到女兒和自己吵幾句，現(xiàn)在的屋子里居然這么安靜。
“以前在鄉(xiāng)下的時候，每次去你家做客，都覺得你做的菜不好吃。可是現(xiàn)在，真的很想再吃一次你做的飯菜?！狈都t霞一個人自言自語，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但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我就沒有你這么遠大的抱負了，家人健康平安我就很知足了。早日回國，到時候我們一起喝酒。”周銳在機場抱著趙洪亮說道。
“周銳大二的時候都已經(jīng)開始幫別人打官司了，聽說在法院十分威風(fēng)。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看?！眳茄艥M眼含淚，望著這個愛慕已久的男生，始終沒讓眼淚流下來。
趙洪亮依依不舍的和他們分開，上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