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晏安走進(jìn)畫室時,他們剛好在收稿,一兩個姑娘也正在取余綰身上的裝飾。
緊隨其后的林喬,輕聲喊道:“綰綰,你看誰來了?”
即便看不清,她也認(rèn)得他的身影。
茫然的眼眸似是被突然點亮的燈籠般明亮,迫不及待地繞過周邊的障礙,快步向其跑去。
段晏安俯身掃去她肩上的花瓣,亦是以笑而視。
“去換衣服?!?p> 余綰眼中的笑意,倒映著他的模樣。
“好。”
一直站在畫架后的溫昀卿,一雙眼眸微瞇起,目光都落在段晏安身上,余綰對林喬都沒有這般親近,這讓人不禁好奇眼前之人的身份。
段晏安將人牽出了畫室。
溫昀卿仍心不在焉地收著工具,看著畫架上的手稿,腦海中便再現(xiàn),余綰歡愉地跑向那人的一幕,甚至連看著他時,那雙本該寧靜的金眸,也會泛起波瀾。
等他走出樓,也正好看到余綰和那人上了車。
車子從他身邊行過后,他立即叫了輛黃包車。
“師傅,跟上前面那輛車!”
溫昀卿目光始終放在那輛車上,師傅也立即抄近路追趕。
車駛進(jìn)了官宅區(qū),溫昀卿只能自己下車跟蹤,幸而車行得不快。等他喘著氣追上時,車已經(jīng)停在了一座中西結(jié)合的宅院前。
那人牽著余綰,掩進(jìn)了門。
“南汀公館……”
這不是給那位新來的少帥住的嗎?
“難道他就是段晏安?”他又立即閉上了嘴,但神情仍舊震驚,喃喃自語,“段晏安是林喬的外甥……那他就是余綰的堂兄,難怪這么熟悉?”
溫昀卿眉眼都舒展開來,忽而一身輕松。提起自己的箱子,悠哉悠哉地原路返回。
進(jìn)入寒冬,煙都也下起了雪。
鋪天蓋地的雪,似要將一切都掩埋,無論是混亂的巷子,或是繁華的街市,它都留下了一樣雪白的身影。
牢獄里,曾不可一世的方少爺,渾身傷痕累累,緊咬著牙,蜷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等方仕霖派去探望的人,回來稟報時,本就老來得子的方仕霖險些昏厥過去。
“老爺!”一眾人上前扶住了他。
方仕霖布滿皺紋的手,顫顫巍巍地握緊了拐杖。
“去備禮……再送一封信和邀請函去南汀公館?!痹購娪驳男?,面對兒子的遭遇,也定然狠不下心。
“是是是!”
管家?guī)е舜颐ε艹隽丝蛷d。
方仕霖坐在沙發(fā)上大喘著氣,目光陰狠。
“段晏安……”
不過幾時,方家的車冒著風(fēng)雪,駛進(jìn)了官宅區(qū)。管家頂著風(fēng)雪,命人帶上禮,進(jìn)了南汀公館。
溫暖的前廳里,段晏安看著手中的信,神色悠然。
“方老這般念子心切,作為晚輩,我自是會體恤?!彼S意地將信放下,“讓人午后去接方少爺吧?!?p> 管家俯身行禮:“謝少帥體恤?!?p> 一行人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南汀公館。
“這次,可多虧了他的寶貝兒子……”他捻著那張邀請函,輕笑道。
顧之又給他添了新茶,隨即讓人把方家送來的禮都搬去了。
“方競是他的獨子,還是老來得子,他定然是要妥協(xié)的。”顧之語氣都變得輕快了,“往年方家的這場宴會,都是為了彰顯其地位,今年就難說了?!?p> 段晏安將邀請函,交給了顧之,起身向著書房走去。
而原本應(yīng)該在看書的余綰,彼時正坐在書架邊的木梯上,翻著剛從高層書架上拿下來的書,而她的旁邊放著幾張,從書架上掉下來的剪紙。
全神貫注地在書中找剪紙的人,全然不知站在她身前的段晏安。
“是高處要暖和點兒嗎?”他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坐這么高,嗯?”
余綰隨即把撿到的剪紙和手里的書,拿給他看,還認(rèn)真地跟他解釋:“這里……掉出來的。”
他拿過書,快速翻完一遍,卻是什么都沒有。
余綰把書里翻到的一張折成方形的信紙也遞給了他。
段晏安輕愣了片刻,才拿過信紙。
信紙上的字跡,正是與張棋一同下南的吳冶所出。吳冶作為段翼的心腹,一直身居張棋之上,也正是因為他病逝,段晏安才下南來替他。
信中并未寫多少,但信里反復(fù)提到,張棋不是完全可信之人,千萬要提防。
段晏安把信上的內(nèi)容,看了好幾遍,眉頭也擰得越來越緊。
他又拿起一張余綰手里的剪紙,低聲自語:“所以,這些剪紙是為了做掩護……”
難怪吳叔叔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卻突然病倒,走得也突然……
段晏安看著書上熟悉的筆記,陷入了沉思。
而突如其來的懷抱,讓他很快回過了神來。余綰學(xué)著他之前那樣,也輕拍著他的背。
感知到他反應(yīng)過來了,她便放開了他,隨即把旁邊所有的剪紙都向其遞去。
“我可以……全部給你?!彼娝麤]有笑,又伸手拍著他的肩,輕聲安慰道,“不難過……”
段晏安收起了書,把肩上冰涼的手握進(jìn)了手心。
“我沒有難過……”他的聲音輕柔得不似平常,眼底的笑意亦是溫柔,“剪紙都留給綰綰?!?p> “好。”余綰也笑著向他點頭。
他直接把人抱下了梯子,同時還不忘囑咐她。
“下次可不能爬這么高了?!?p> 余綰隨聲答應(yīng)。
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同離開了書房。
自從在書房找到那封信后,段晏安便派人重新查找吳冶真正的死因,也讓人送信去了北都。
而對張棋,他也讓人在暗地里盯著了。
新年之際,滿城的煙火將夜空裝點得一如煙都的繁華。
在方家名下的一家頗負(fù)盛名的飯店中,一場熱鬧的宴會即將開始。
一輛輛車在飯店門口停下來,而從車上下來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這樣盛大的場面,放眼整個煙都,方家是獨一份。
在以往,但凡沒有被方家邀請到的,那也代表此人在煙都還沒有資格入流。
長此以往,方家的這場宴會,似乎就成為了煙都的權(quán)貴、世家和名人的地位象征。
但今日,方仕霖的心情卻與以往不同,他是沒有想到,自己會向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妥協(xié)。
想此,拄著拐杖的手就青筋暴起。但面上還是溫和地,回復(fù)著前來問候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