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龐大的船舶,在浩瀚無邊的海域上,也顯得格外渺小孤獨(dú)。
落著夕陽的甲板上,身穿褐色長袍的男子,正在給她處理傷口。
已經(jīng)完全散落的長發(fā),被風(fēng)輕輕撫起。男子掏出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污水。
“原來是你……不要害怕。”男子慈祥地安撫著她,藏在鏡片后的眼睛也笑得十分和善,“你是商場海報上的那個金瞳小姑娘……原是比那畫上還要漂亮?!?p> 余綰仍警惕地打量著他。
“別害怕……江叔也是在避張棋,剛好搭個伴,等這邊安定些了,江叔再帶你回來,好不好?”
聽到可以回來,她便立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男子輕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走,江叔帶你去吃點(diǎn)兒東西!”
兩人繞過甲板上的人,進(jìn)了船艙。
而此人,正是北都的珠寶大亨——江遠(yuǎn)山。因?yàn)榘l(fā)現(xiàn)張棋要將一批古物送出海外,便匿名高價買下,運(yùn)回了北都,但被張棋察覺,四處搜查他的蹤跡和情況。
所以他不得不從北都躲到煙都,而今又只能出國避難了。幸而張棋并不知曉,買下那批古物的人正是江遠(yuǎn)山。
完全不知情的唐家,仍以為張棋將余綰送回北都了。
但仍心憂著的唐淵,還是給在北都的林時深寫去了信。
而在北都,段家的喪期雖已過,但段府上下都籠罩著沉重。
“晏安,你還是要盡早回?zé)煻??!睖嫔5穆曇粲挠膫鱽怼?p> 佇立在窗邊的高大男子,雙鬢已斑白,但那與段晏安如出一轍的深眸,仍舊陰鷙。
“是?!蹦嬷庹玖⒌娜耍巯聻跚?,神情亦是疲憊。
段翼揮了揮手,讓其退下了。
彼時的煙都已經(jīng)預(yù)謀了一場混戰(zhàn)。
張棋倚靠洋人和方家的支持,一舉謀反,逼迫煙都的各個勢力承認(rèn)了自己的權(quán)勢。
段晏安從北方調(diào)動兵力,前往煙都支援。
至此,煙都的勢力分割愈加嚴(yán)重。
一直忙碌的林時深,直到離開北都,也未曾打開那封來自唐家的信。
已然分區(qū)的督辦樓里,全部都換成了另一種風(fēng)格。
奢華低調(diào)的主辦公室里,張棋聽著悅耳的音樂閉目養(yǎng)神。
一聲巨響,輕掩著的門被狠狠踹開來。
奄奄一息的周巖先被丟進(jìn)了門,張棋驚慌站起。
“段……段晏安?”
門被大開著,陣陣陰風(fēng)吹來,讓人不寒而栗。
段晏安手里拿著的刀,還滴著鮮血。
“把人,還給我?!蹦浅溲难垌敝倍⒅鴱埰?,字字出口,皆帶戾氣。
張棋定了定神,他最是喜歡看人失控了。
“人?哦~我想起來了!”他故作努力回想著,然后輕笑挑釁道,“你是說那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我送給洋人了?!?p> 他眼眸一沉,隨之冷笑著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隨手丟在桌上。
張棋笑容凝滯,看著上面剛?cè)チ粞蟮膬鹤?,心頭一震,欲要伸手去拿照片,那把滴著血的刀就直直刺穿照片,定在桌上,刀上的血液立刻浸濕了照片。
“老子知道他在哪兒……”他挑眉而威脅道,“我再說一遍,把人,還給我,否則……”
“她沒有被洋人帶走……被人救走了?!睆埰辶⒓赐讌f(xié),“……那人帶著她逃上船離開了。”
段晏安眼神終于有了松動。
“張棋,你最好把人,完好無損地,給我?guī)Щ貋恚駝t你兒子一天都別想安生。”
“你!”張棋咬緊了后牙槽,“段晏安,你當(dāng)真以為老子怕你?”
他垂眸輕笑著,隨手把刀拔起,緩緩走到還放著音樂的留聲機(jī)旁,悠然撥弄著。
“你以為有洋人支持,我就不敢動你了?”段晏安把刀刺進(jìn)了黑膠唱片中,音樂戛然而止,“那你猜……是他們先到,還是老子先滅了你?”
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兩人,而今卻已倒戈相向。
他從腰間拿出槍,利落地扣動扳機(jī),用最后一枚子彈結(jié)束了周巖的痛苦。
張棋漠然置之。
段晏安把槍放置在了桌上,冷聲道:“這把槍,我還你……往后,你我只是敵人。”
話音剛落,他決然而去。
張棋望著那把仍保養(yǎng)如新的槍,腦海中再現(xiàn)了在北都的記憶。
那時的段晏安,總纏著他,要他教其用槍,而他也曾全心全意地教過他。在他十七歲的生辰上,他將這把精心挑選的槍贈予他。
只是他沒想到,他會一直用到現(xiàn)在。
段晏安走出樓時,林時深剛好趕來。
“綰綰呢?”
他眉頭仍鎖著。
“被人帶出國了……”
兩人都再沒有了話。
他回到南汀公館,那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很空落。
書房里,因?yàn)樗臅慷贾荒茴欀畞硎帐?,所以她練過字的紙張還攤開放著。
時隔一個多月,紙已經(jīng)開始泛黃了。等他走到桌案旁時,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練的字,而是寫給他的信。
你很快回來了嗎?我已經(jīng)寫了很多張,早上就已經(jīng)在寫了。
……
每一封信,沒有任何格式,也只有幾句話,但每一封都在詢問他何時回來。
段晏安放在信上的手,凝然不動,每個字都像巖石一般壓上心口,讓人連呼吸也錯亂了。
“你帶我走……好嗎?”
“我想……跟你走?!?p> 那寧靜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他默默地來回?fù)嶂羌埳系淖?,早已紅了眼眶。
“我應(yīng)該帶你走的……”
離開碼頭的船舶,駛向海外漫漫無邊的世界,他要從何找起,才能把人找回來。
誰又能發(fā)現(xiàn)她的一尺視野,看不清這個世界,看不到回來的方向,可以為她指明?
煙都方家又倚靠張棋的勢力,以絕對的能力壓倒了一片原本躍躍欲試的世家。
最先受到威脅的,便是徐家。
徐天成為緩和兩家的關(guān)系,只能把女兒許給方競,再次倒向了方仕霖。
方仕霖自是樂意,畢竟徐家自帶那么多的人脈。
“我不嫁!”
徐奕琳朝門外的人哭喊道。
“琳琳,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嫁,徐家只能就此完了!”徐天成苦口婆心地勸道,“如果我死了,能保全你們,我當(dāng)然可以替你擋下,可是……”
“那我呢?”雙眼已經(jīng)哭紅的女孩,泣不成聲,“方競……是什么樣的人,爹……您不是最……最清楚嗎?”
徐天成不忍再看她,只能輕嘆息。
“方家是煙都第一大世家,等你嫁過去……他們不會虧待你的。”
女孩木然地松開了他,似是放棄了她以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