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詞此后,一直跟著江樹,偶爾也會向他介紹的人打個照面。
“江樹,我要去趟洗手間。”她小聲嘀咕。
“小心點兒?!?p> 江樹的聲音剛落,她就已轉身而去。
剛從唐覺那兒出來的唐淵,恰巧看到了往人堆里走去的江詞,欲要喊住時,才發(fā)現(xiàn)了她的目標。
江詞繞過來來往往的賓客,在最后一步抓住了前面人的衣袖。
“是我。”
段晏安轉回了身,見得她滿眼的欣喜,耳邊莫名響起了林時深的話。
“她今天比平時更好看……”
“我看到你了。”她說此,還往回看了一眼江樹,再回頭時,他仍無一句話,“你怎么了?”
他略顯慌亂地挪開視線,下意識地摸了摸鼻梁。
“……沒事?!?p> 江詞自覺地前進了一步,讓他進入了自己的視野。
“我剛才都沒有看見你,他們說你在忙,現(xiàn)在忙完了?”
段晏安微微低頭,看著眼前已經(jīng)到自己下頜的人,將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握進了手心。
“忙完了?!?p> 她眼眸里的笑浸在那金色里,像是浸在夏日晨起的朝曦里,秋日漫山遍野的楓葉里……似是永遠不會被更替的暖陽。
“我想聽你說話?!?p> 他的目光也不再避諱,只輕聲問道:“你想聽什么?”
“書上寫,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蹦畲耍瑵M眼盡是期待,“……那是什么樣的?”
他眼底摻笑,輕嘆了口氣,似是在為她措詞。
“你還記得之前看過的水墨畫嗎?”
江詞應聲點頭,他才繼續(xù)講述。
“它所描繪的一切,你都可以按著畫上來想。首句里的山抹微云,意為高懸于青山上空的云,淡如筆墨輕抹而成……”
她靜靜地聽著他的描述,時而插入幾句,他也會停下來,給她解釋。
在江詞聽來,他講的不是詩詞,是一個她不曾見過的世界,而他是來自那里的人。
站在不遠處的唐淵,目睹著一切,似是篤定了什么。
“原來真的是綰綰……”
她怎么會變成江詞?段晏安又為何要瞞著?可他們不是堂兄妹嗎……
他確定了一件事,但卻有無數(shù)個問題涌現(xiàn)。
彼時,在段晏安的左側,故作淡定地與張羽書談話的吳寒雁,目光也都落在了段晏安緊握著的那只手上。
張羽書順著她的目光,也自是看見了。
“段晏安當真是寵愛江小姐,到哪兒都舍不得放開……”
吳寒雁隨即回頭望向了他。
“你什么意思?”
張羽書前進了一步,添油加醋地給她描述道:“前些天,方家辦的那場舞會,只邀請了一小部分權貴和洋人,你猜段晏安帶誰去的?”
她壓下了心底的驚濤駭浪,冷聲道:“不就是一個舞會嗎?”
“若只是場普通的舞會,我又何須多言?在那場舞會上,陪伴左右的人,要么是看重的兒女,要么是正夫人……而段晏安帶的是江小姐?!?p> 張羽書在她身邊那么多年,知道就算她表面風輕云淡,實則內(nèi)心早已被攪亂。
他嫌刺激得還不夠,繼續(xù)補充:“段少帥還邀請了江小姐跳舞,那真是羨煞旁人……我可從未見過他這般主動。”
說此,他還用眼神示意彼時的兩人。
吳寒雁回頭望去,便見得段晏安在給她理衣領,隨之似乎在叮囑著她什么,眼底盡是輕柔。
而她點頭回應,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寒雁,即便如此,你還要自欺欺人?”張羽書的語氣忽而輕了下來,“他對你的好,與旁人也無樣,你看他會對江詞保持距離嗎?但他會對你保持距離。”
“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彼﹂_了他的手,淡然而去。
張羽書輕笑了一聲,卻像是自嘲。
段晏安與江詞說完話,便直接出了門,想要回去安排明日的交易。
可剛走出前院,便被追出來的吳寒雁叫住了。
“寒雁?”
著一身白色裙裝的女子,看向轉回身的人。
見她不說話,他又問道:“有什么事嗎?”
“……段叔叔不是想要你娶唐小姐嗎?你們談得如何了?”
她的語氣仍舊如常,只是掩在帽檐下的眼眸暗沉。
“他已經(jīng)知道唐小姐和時深心意相通,早已不打算與唐家聯(lián)姻了……”
“那江小姐呢?”吳寒雁脫口而出,見他輕愣,隨即解釋道,“我是見你和江小姐的關系好,才想著問問?!?p> 段晏安頓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她還小……以后再說吧。”
說罷,他轉身離去。
吳寒雁則止步于此了。
所以……你是會娶她的?
次日一早,方仕霖便派人押走了牢獄里的人質。
天色明亮不過幾時,便又暗了下來,烏云壓至青山之間,落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而在南邊的碼頭上,則仍舊熱鬧,段晏安親自帶人處理參任一事。
顧之在其身后撐著傘,他望了一眼這最繁忙的碼頭,眼底一片明朗。
四年前,他的人從這里被迫撤退,而今他還是回來了。
“段少帥?!睆埰逭镜搅似渖韨?,神色冷淡,“當真是好手段?!?p> 段晏安不以為然地笑道:“不過是借刀使的技倆……但是能借到這把刀,還得多虧了張司令。”
張棋冷眼而視,他卻不屑一顧地收回了目光,與他擦肩而去。
而后,他又親自審查了一遍,直到滿意才從張棋手中接任。
彼時,在城門外,停著數(shù)輛車,方仕霖眼神示意身旁的人。
隨之,在牢獄受刑了幾日的人質,被帶下了車。
等人被帶到指定位置時,隨即出現(xiàn)了兩輛車,之前被擄走的人也盡數(shù)被松了綁。
待兩方的人質都走出了一定距離,隨一聲槍響,讓眾人再陷入了恐慌。
方家的人立即護下了方可,埋伏周邊的人也追上了那逃離的兩輛車。
從碼頭回來的車上,顧之聽到槍聲,心底一顫。
“少帥?!?p> “如果放走了一個,那就不是方仕霖了。”段晏安也望向了車窗外,神情漠然。
而如他所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賊寇,最終都死在了方仕霖布下的埋伏里,無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