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漫不經(jīng)心地將包裹恢復(fù)原狀,啃了一口雞腿,說道:“貧道自然知道?!?p> 然后走到朱大方身前問道:“你師父是清和?”
朱大方端正行禮回道:“回稟道長,清和正是家?guī)煛!?p> 清虛點了點頭,嘟噥了一句:“我們有些年頭沒見了,回去幫我給他帶個好吧。”
說完,出了山洞。
朱大方帶著褚家兄弟也出了山洞,徑自往山上去了。
清虛蹲在深潭邊,看著還在潭里齜牙咧嘴的成文岳,說道:“上來歇息一會,你師弟給你帶雞腿了?!?p> 成文岳慢慢上岸來,抬起機械手臂,從清虛手中接過雞腿,然后手臂后移,腦袋前伸,剛好夠著雞腿,咬了一口。
清虛用手指剔著牙齒,知道他是身上疼痛才會做出這么詭異的動作,啜著牙花問道:“后悔不后悔?”
成文岳艱難地吃著雞腿,沒有回他。
清虛嘿了一聲,罵了一句:“倒沒看出來你還是頭倔驢?!?p> 頓了一下又說道:“說實話星雨樓的《三渺菩提功》雖然能給初學(xué)者減輕修煉氣機的痛楚,但并不適合你。所以你石床上的那個小本子也不用多看。”
成文岳愣了一下神,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清虛漫不經(jīng)心回道:“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方法。”
不,我嚴(yán)重懷疑你在山洞里裝了攝像頭。成文岳又問:“為什么《三渺菩提功》不適合我?”
清虛笑道:“你這種倔驢就應(yīng)該好好體會割肉刮骨的感覺?!?p> 成文岳一臉黑線,將雞腿骨往地上一扔,動作做得太大,身上立時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痛得他齜牙咧嘴起來。
清虛沒理會他,問道:“現(xiàn)在能走幾步了?”
成文岳咧著嘴說道:“能走五十七步?!?p> 清虛又問:“你現(xiàn)在有何感覺?”
成文岳:“痛?!?p> 清虛皺了下眉:“除了痛呢?”
成文岳搖了搖頭:“沒有了?!?p> 清虛雙眼耷下來:“真是個廢物?!比缓蟛ぬ}菠蘿蜜離開。
成文岳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這種忽然出現(xiàn)忽然離開的風(fēng)格,淡定地躺在地上。
從五十步到五十三步,他從昨日午后一直走到半夜,從五十三步走到五十七步,他只花了一個多時辰。
這個進步對于他自己來說,是能夠接受的。
不對,臭老道為什么會問我這幾個問題?以他的逼格自己能走幾步還用問嗎?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成文岳慢慢坐起身來,他問的這幾個問題肯定有所指?身上有什么感覺?除了痛呢?
成文岳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拄著竹杖起身,然后往深潭里走去。
過了一會,他又被沖回岸邊,細(xì)細(xì)地感受了一下,又向深潭走去,然后又被沖回來。細(xì)細(xì)地再感受了一下,嘟噥道:“除了痛是沒什么感覺啊?!?p> 看來是想多了。成文岳將方才的想法拋到腦后,繼續(xù)開始沖擊。
到夕陽將落時,他已經(jīng)從五十七步走到六十四步,正在咬牙切齒地朝六十五步?jīng)_刺。
這一步他已經(jīng)沖刺了十多次,但怎么也走不出去。他感覺六十四步就是他的極限了,這是一種來自身體最深處的反應(yīng)。
夕陽下山后潭水變得更加冰徹透骨,他全身被潭底的暗流沖擊得火辣辣的疼,此時被透骨的嚴(yán)寒一浸,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他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了一般。他暗暗發(fā)誓,以后如果有人對他說冰火兩重天這五個字,他一定要把那個人打出屎來。
過了許久,成文岳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一步一步往深潭深處走去。
六十步,六十一步,六十二步,六十三步,六十四步。
他停下了腳步,雙腳想用力釘住,但強勁的暗流從四面八方朝他洶涌襲來,幾乎要將他整個身子都卷起翻騰起來。
更大的問題是入水前憋的一口氣走到這里已經(jīng)不能再維繼,大腦里缺氧讓他感覺太陽穴突突地顫動,整個腦袋都像要裂開一樣。
頭腦里似乎出現(xiàn)了幻覺,有一個聲音充斥在每一根神經(jīng)里:快退回去,不然你會死。
成文岳知道這不是幻覺,這是身體機能給他的強烈的警告,這是一種本能的保護。
我就要這樣放棄嗎?不,絕不。忽然他從內(nèi)心中迸發(fā)出一股無比的信念和勇氣來。
他慢慢地向前伸出左腳,又慢慢地向前移動右腳,第六十五步。
他還沒站穩(wěn),這時整個人就像一件衣服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洗衣機里一般,扭曲翻滾然后被沖回岸邊,口鼻耳朵里被灌滿了水。
成文岳嗆咳出鼻子喉嚨里的水,他整個人像一灘泥一樣趴在岸邊,身上連一絲力氣也沒有。
如果有人從邊上走過,他們一定會把成文岳當(dāng)成是一個被淹死了好幾天然后浮上來的死人。
因為正常人絕不會像他這樣全身浮腫得像被泡發(fā)了一樣。
成文岳也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他全身連一點知覺都沒有,甚至連意識都已經(jīng)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腹部有了一絲暖意,緊接著,這一絲暖意慢慢擴大,然后順著經(jīng)脈流向四肢百骸。
成文岳又開始有了知覺,然后他清晰地感覺到這股暖意在他恢復(fù)知覺時又神奇地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他試著爬起來,竟然順利地爬起來了。然后一個泡發(fā)的死人慢慢從岸邊往山洞走去,如果有人見到這一幕,只怕會嚇到半死。
山洞里,清虛正在撕燒雞,一只外焦里嫩的大肥燒雞剩下不到一半,一雙手上沾滿了油膩,半白的一部胡須上沾著油膩和雞絲。
抽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成文岳問道:“回來了?”
成文岳拄著竹杖站在山洞門口,看著吃相全無的清虛,地上一片狼藉。
過了好一會才問道:“你這是在偷吃嗎?這不是我的干糧嗎?”
清虛跳起來高聲說道:“偷吃什么?偷吃我還能讓你見著嗎?”
拿起幾乎只剩一個雞架的燒雞來走到成文岳面前又道:“我這不是在等你邊等邊吃嗎?喏,你也趕緊吃?!?p> 偷吃還能讓我見著嗎?你這個反問句用得很好啊,聽起來好像是有點道理,但我特么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成文岳臉上布滿黑線,沒有理會他,徑自走到石床邊上。
朱大方和褚家兄弟給他留的干糧包裹攤開在石床上,油餅還剩吃剩下了的半個,白面饅頭的包裹倒是完整無缺地擺在一邊。果干還剩五六個。
成文岳轉(zhuǎn)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清虛。
清虛似乎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搓著手走近來笑道:“你在過潭,要少食,我就代勞多吃了一些?!?p> 成文岳怒道:“你這是多吃了一些?”我要信了你的話才是有鬼,你這個賊老道。
清虛顧左右言他,嘿嘿一笑問道:“現(xiàn)在能走到幾步了?”
成文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六十五?!?p> 清虛難得沒有擠兌他,笑著問道:“是不是有感覺了?”